,才成就了今日脱胎换骨的三爷我!」
    小五小六一听,哇,简直惊为天人,把鹅腿撕下来塞进嘴巴后想,原来只要被师父手把手教着练功就能很厉害,跟着他们两人动作一致直望向百里悬壶,用十分渴望的眼神对百里悬壶说:「师父,我们也要学武功,我们也要像大师兄那样!」
    百里悬壶笑着说:「好!」他觉得这两个小徒弟很上进。
    饭吃得差不多时,小三又回厨房把之前用冰雕好的大碗盆拿出来,里头满满装的都是汤圆和莲子煮成的甜汤。
    小五小六「哇」了一声,惊奇地看着那个水晶般透明漂亮的冰碗。
    碗的四周雕着福禄寿三个字,而福禄寿三字又是以小小的寿桃雕琢而成。而且每个字的旁边都刻着一尊老人像,表情细致非常,简直像是那几个老人正张着嘴朝他们笑着一样。
    那冰则清澈非常,连点半点瑕疵都找不到。从碗外望进去,还能见到白色的莲子和淡红的汤圆在碗底一飘一飘地转着,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模样。
    小五和小六爬了起来想拿着杓子喝甜汤,可是却在被小三轻轻看了一眼后,又老实地爬回椅子上,乖乖坐好。
    小三先盛了一碗给师父,接着依照师门排行,一个一个地将盛好的碗递过去。
    小五小六瞪着碗,直看着甜汤。
    小三坐下后说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三师兄什么都不会,就只会点厨艺,这甜汤算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了。吃了莲子汤圆,喝了福禄寿甜汤,三师兄要你们日后福禄寿三全,大的养好身体,小的好好练武,等出神仙谷那日,就只有你们能欺负人,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们。」
    「好!」小五小六大喊一声,咕噜咕噜一口气把甜汤喝完,连嚼都没嚼。他们大声说:「以后就只有我们能欺负人,没人能欺负得了我们!」
    四儿也淡淡笑了,喝完了甜汤后柔声说道:「谢三师兄。」
    这期间只有阿二一边喝冰镇甜汤一边回忆,那个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人,当年是如何用一条s龙索、一把鱼肠剑,和修习不过几个月的轻功与闭气之法,把师父口中的练武奇才弄得连上茅房也提心吊胆屁股被刺的……
    ☆☆☆
    神仙谷里有几道乌木令,只传弟子不传外人。
    大师兄排行第一,令牌上就刻了个「一」字,上头结着的棉绳为黑色;阿二排行第二,拿的自然是刻着「二」的牌子,棉绳同大地般为土褐色;小三排行第三,棉绳同他的魂魄一样是澄净的天蓝色;宴四儿是白色,小五小六则是血一般的赤红色。
    天机门相信命中自有轨迹,人的一切会与他曾经或未来的际遇相呼应。而这乌木令上的棉绳,极有可能关乎着他们日后的境遇。
    阿二看到师父拿给小五小六的乌木令竟是血色时,当晚便把小三叫了出来。
    他们系着各自的牌子,身处竹林密处,低声交谈。
    「我替他们占了一卦,那两个孩子前世杀孽太多,今生本应早早夭折,谁知竟活着随师父入了谷。定是有什么东西脱离常轨,影响了他们的命数。而且他们的卦相也很奇怪,并没与师父或谷中任何一人有交汇,但却仍被师父收为弟子。」阿二道。
    小三抓抓下巴道:「你说所有人?所以我的卦相你也卜得出来了?」
    「不,」阿二说:「你的仍是同以前一样,所有铜钱只立不倒。」
    小三想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我杀过的人只会比人多不会比人少。既然我都能好好站在你面前,说不定他们也有他们的机缘,你又担心这些做什么?」
    阿二只问:「你杀人是为了什么?」
    小三说:「苏家的宿命,保家卫国。」
    「你是天蓝色,令人安稳的颜色。」阿二说:「我见你们相处之后有所预感,那两个孩子如果待在你身边,会比他们各自长大好。」
    小三直爽说道:「行,我早答应要教他们。你明日就把他们的厢房换到我隔壁,有我看着,他们野不到哪里去。」
    「我会再立一条规矩,」阿二说:「凡神仙谷弟子,须满十八或打赢过我,才得出谷。」
    小三嗤地一笑道:「谁打赢得过你啊!你身上可是有师父一甲子的功力。啊,是了!当年就应该让大师兄跟你打打,看看谁强谁弱才对。」
    阿二淡淡地说:「师父给我的心窍灵血不是这么用的。走了,回屋里去。」
    回竹屋的途中,阿二随口问了一句:「你答应要教他们什么?」
    小三答道:「万事之基本。『背只直不弯,眼向前看莫高莫低;人不惹我我不惹他,人若惹我我就砍他。』四句真言。」
    阿二:「……」
    ☆☆☆
    自从小五小六正式交给小三管后,每天早上都能听见小三在大叫。
    「我操,不是告诉你们回房睡你们自己的,半夜又跑来跟我挤,夏天了,你们两火炉想热死我是不?」
    或者:「谁偷了我蒸笼里的馒头!馒头蒸到一半开了盖子散了气,其它的还怎么吃啊小五小六你们两混蛋!」
    偶尔还有:「哪个家伙的口水流在枕头上!」、「两个都去洗棉被!」、「小五你甭这样看着我,你三师兄从来就没心没肝没被人看到心软过!」、「洗完棉被去给我蹲马步,蹲到师父起来教你们武功为止!小六你也一样,别学你哥摆那种表情!」、「书咧、书咧?叫你们读四书五经,你们把书扔到哪里去了!」
    然后,小三爷最后终于爆发了。
    他躺在摇椅上啃着冰凉凉的果子,小五小六那头两条草绳绑在腰上打了死结,另一头绑在摇椅的横木上,紧实得很。
    小三挥着s龙索横空旋打着,嘴里喊道:「驾啊、驾啊!给我进竹林去,小小三只药彘都还会让你们做恶梦,出去别说你们是神仙谷的弟子!」
    小五小六日后忆起自己最悲惨的时光,应该就是拉着小三到林子里四处找那三只药彘的时候了。
    「背挺直,缩成那样当自己是乌龟吗?眼看前面耳听八方,身上都有乌木令了,还怕他们咬死你们不成!听着,谁伤你害你欺负你,就要原原本本地还回去!今天找不到他们,就罚你们十天晚膳不许上桌吃饭!」
    那天的竹林里,整一个叫做「风声鹤唳」。
    竹林里的药彘一次跳了三只出来,两头小的对着小五小六嗅嗅闻闻,那只大的蹦到小三身旁,好奇地看着他。
    小三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舒缓一下筋骨。
    他们因为都配戴了乌木令的关系,令牌上的沈香味让药彘不敢对他们动手。
    接着,就开始「惨无人道」了!
    小三挥起s龙索,用着已经熟到烂透了的轻功追着那只大的、差点害他没命的药彘跑,边跑还边往屁股上打鞭子,而且打来打去都是同一个位置,眼力与鞭法简直练得一个叫做精、狠、准。
    曾经也有幸吃过小三一鞭的小五小六看的都抖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出爪子,挠们的脸。」小三追着大药彘满场跑,却不让有机会跑远,只在能看见小五小六的范围里绕圈圈。
    两只小的药彘突然好奇地把脑袋凑到小五小六面前,小五尖叫了一声,举起三师兄吩咐要留长然后削尖尖的指甲往他面前那只药彘脸抓下去,小六继哥哥行动之后,立刻跟着做!
    两只受了伤的药彘都吼了一声连忙往后跳,小三喊道:「向前,稳住下盘,右手握拳用最大的力气揍上去!」
    小五小六得令,照着小三的话做,果不其然两只药彘还没吼完,拳头就又到了,让他们吓了一跳。
    「不许停下,出左拳!」小三追着大药彘有些喘地说着。
    小五小六这阵子常常马步一站就一上午,棉被衣服一洗就一下午,加上百里悬壶交的入门功夫,以及小三睡前让他们演练后的提点,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两个瘦弱得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孩。
    当小三吼道:「鞭子!」时,小五小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立刻伸手解开围在腰间的长鞭,一黑一白握在手上,没等小三发令,就自行追着那两只小药彘跑。
    于是这天竹林里上演的场景便是小三追着大药彘在外头绕大圈圈,专打对方屁股;小五小六追着两只小药彘在里头绕小圈圈,虽然身后还绑着小三专属、晒太阳打瞌睡用的摇椅,但还是出鞭利索,也专挑对方屁股打。
    追啊追的,追了两个时辰,小三终于体力不济地停下来,单手插腰靠在竹子边喘气。小五小六见小三停了,也拖着摇椅跑了过来。
    而后他们听见身后的药彘不甘愿地一直狂吼一直往竹林深处跑,再之后,小五小六互看一眼,回过头望着他们的三师兄,脸上绽开了如春花一般的笑容,灿烂到小三都觉得眼睛痛。
    小三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看、无论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们对那些东西怀了畏惧之心,自我心生出恐惧,就输了,只有想赢,想赢的心强到连死都不惧怕,这才是真正的武者。记住,『唯心坚强者,万夫莫敌。』」
    小五小六这回收敛起笑容,很严肃地对小三应了声:「是!」
    小三接着走回摇椅上躺下,双手摊在扶手上,累极了地道:「走了,回去了!」
    小五小六这才互视一笑,把摇椅上的人拉回谷内。
    这天,小三回来后睡了很久都没醒,小五小六着急地连忙请请师父来看。
    师父替小三切脉之后,熬了碗药,把小三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口,慢慢地将药汁灌入小三嘴里。
    汤药喝完了,小三却仍没醒,小五小六急着想问小三究竟是怎么了,只见师父食指放在嘴唇边,轻轻嘘了一声,柔声道:「小三的身体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好,他得一直吃药吃到十四岁,才有可能和正常孩子一样跑跳,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想把你们带在身边,看照你们俩。所以你们要乖,要好好听他的话。小三性子烈,但心肠软,只要你们懂他,就会知道无论他要你们做什么,都是真心要你们好的。」
    小五和小六一起点了头。
    小五看着小三苍白的脸庞说:「我们都知道的,三师兄明明身体不好,但我们偷偷出谷那天,他还是跑去救我们。我们晚上作恶梦他也知道,所以今天带我们去打上次伤我们的那三只药彘,教我们要坚定、不要怕、要有勇气,然后万夫莫敌。」
    百里悬壶柔和一笑。
    小六口才没小五好,但当小五说完后他用力点了一下头,完全同意小五的话。
    虽然一胎双胞,但性格各有所异。当哥哥的小五为了保护弟弟,学着机灵、学着懂事;小六则是直了一点,但完全听哥哥的。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身教,嘴上说着狠话但心里总是为他们的小三,慢慢地成为小五和小六不可缺乏的存在,他们两人对于小三,甚至比对师父还要依赖。
    第八章
    岁月如梭,嗖地一声就过去了。
    当今日小三带着小五小六两跟班去镇上采买食材回来,发现一人扛着一包面粉的两兄弟都比他高,他夹在中间瞬间成了个「凹」字时,小三又不爽快了。
    都快十四岁了,每天药也没断过,可为什么小五和小六就能长得比他高!他可是大这两个家伙两岁耶!
    午膳过后,小五小六把碗盘洗干净后就坐在小三身边,看着他拿着盆子倒面粉后加水,缓缓用柔劲揉起面团来。
    「很闲?」小三瞟了他们一眼。
    「没有,在看师兄揉面团。」小六说道。
    「那就是很闲了。」小三说罢,拿出一个铜钱沾了面团,往前方树干甩去。
    那位置刁钻的就落在横出的小树枝上头,而且铜钱被面团沾了,中间的孔就这么紧紧地黏着树枝不落下来。
    小三接着又甩出了一个,对两兄弟说:「去,用鞭子把那铜钱勾下来,不能伤及旁边枝叶,不然晚上没饭吃!」
    「咦!」小五小六苦了脸说道:「很难啊!」
    「就是难才要练!」小三说:「瞧师父教了你们多久鞭法了,连这区区铜钱都取不下来,你们好意思,师兄我都替你们感到丢脸。」他就这样闲闲说道,半点都不承认是因为两个小的居然高出他半个头害他内心受伤才变着方法练练他们。
    小五取下腰间黑色的鞭子,看了小三一眼,无奈地开始打铜钱。小六也苦着张脸解了白鞭,走到外头对着空中咻咻地一直打。
    太靠近了,伤到树枝树叶,被三师兄骂;离太远了,鞭子挥空,再被三师兄骂,接着就是一路地骂骂骂骂骂,直到傍晚夕阳西下为止。
    小三喊了声:「停!」然后摇头叹息道:「你们两个真是……唉……别说是我带出来的……」
    小六这时不服气地上前一步,小五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小六说道:「那师兄你自己就做得到吗?我们每天都有在练鞭法,可是师兄你每天就只知道做菜而已!」
    听闻小六如此说,小三学着师父笑的方法,一脸温柔微微笑道:「是吗?我不学武,整天做菜原来不对吗?」接着又问小五:「你也这么觉得?」
    小五连忙摇头,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
    就在这时,小三一手捧着木盆,一手伸进怀里。而后只见到银灰色的影子一闪,那方才被他挂在树枝上,两兄弟打了一下午都没打下来的铜钱就落在他的手里,一次两个。
    小三又温柔地一笑,把铜钱一个抛给小六,一个抛给小五,语气平和地说:「有种东西叫天赋,有种人叫笨蛋。没天赋的人就要苦练,勤能补拙懂不懂?但如果没天赋又爱推托,那这一辈子只能当笨蛋。明白了没有啊,笨蛋小六!」
    小三接着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待会儿自己把铜钱在沾回原位,什么时候取下来,什么时候给你们俩晚饭吃。」
    小六愣愣地转头看向小五,呆呆愣愣地说道:「哥,你觉不觉得师兄方才笑得特别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耶!」
    小五用力弹了他这弟弟的脑袋一下,赶忙跑向前去帮小三把木盆拿了。小六则捂着额头痛得一直揉,慢了一些才跟上去。
    小三问小五:
    「当初怎么会挑鞭子学?我觉得你该学剑,小六则拿刀较适合,鞭法入门功夫虽然简单,但要能控制自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小五回答道:「因为当初师父带我们去选兵器的时候,只有这两条鞭子是一对的。而且师父说这是用很希罕的火牛筋浸水绞了七天七夜才成,我和小六听着喜欢,就学这个了。」
    小五绝对不会告诉小三,他与小六会选鞭子其实是因为那次生死关头,小三以s龙索为鞭,力抗药彘所致。
    那日满天飞舞的都是血,小三霸气地挡在他们身前,生死无惧。他不知道弟弟怎么想,但那一幕他想就算直到他老去死去,也永远不会忘记。
    小三笑了一声:「小六是小六、你是你,为什么东西总要成一对?日后该不会等你们娶亲,也要娶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当老婆吧……」
    小三的声音还没停,突然,师父的房里传来好大的声响,似乎是撞倒椅子翻了桌子的声音。
    小三转头,急急往师父的厢房赶,但只见背着药箱的师父往竹林冲去,阿二则是收拾好了行李才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二师兄怎么了!」小三惊觉有异,连忙喊道。
    阿二回头,眉头深锁神情阴郁,他迅速说道:「皇帝灭了兰家一门七十二口,还把大师兄囚禁在皇宫里。我和师父刚接到消息,要往京城赶去,你顾着神仙谷,等我们回来。」
    「晓得了,你快去!」小三说。
    阿二点头,急追师父的背影而去。
    小三看着他们两人消失在竹林入口,皱眉担忧。
    ☆☆☆
    那年,小三在神仙谷里等了三个月,买菜都是叫小五小六去的,四儿早在去年带着四岁的儿子和那个从未在众人面前说过话的随从走了,于是当小五小六离开,神仙谷就只剩下他一人守着。
    小三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这种冷清的味道了。神仙谷向来是热热闹闹的,现在却安静得不得了。
    来年二月,一个宁静寒冷的晚上,小五小六喘嘘嘘地跑到他房里,大喊着:「师父和二师兄回来了,还带了三个人一起回来!」
    小三知道其中一人必是兰罄,岁赶忙往师父房里跑去。小五小六则一直跟在他身后。
    打开了师父的房门,突然一阵浓浓的血腥味直冲小三而来,阿二头也没回只喊了一声:「不得进风!」
    小三立即反手把房门关了,顺道将小五小六关在门外。
    「三师兄──我们也要进去──」可怜兮兮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吵什么!」小三压低声音侧首低喊了一声:「去烧水兑水,传好干净的巾子和衣衫,外头等着!」
    跟着小三就没理会那两个小的,走到师父床边,看着一个他似乎熟悉,却又与记忆中那天之骄子模样联系不起来的人。
    那个人骨瘦如柴,脸瘦得双颊都凹陷进去,一双曾经如黑耀石闪耀发亮的眼睛低垂浑浊着,原本红润的嘴唇皲裂开来流着血。似乎有谁在他身体里放了一把火,把他的心烧得焦黑烂透,把他的五脏六腑,烧得再也不见原来模样。
    另外还有两个孩子被平放在侧榻之上,大的那个脸全被包了起来,只留闭着的右眼;小一点的那个则一动也不动,胸膛没有起伏,然而师父却放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地喂着那个小孩。
    师父变得很憔悴,出去再回来,忧愁与伤心让他平添了好几岁,他的手腕有着一条又一条用刀划过的痕迹,小三猜测,师父定是用自己的药人血喂养那个离死不远的小孩。否则几乎没气了,哪能拖到现在?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板,小三去开了门,接过小五兑好温水木盆。小五立刻关了门以免进风,而小三则把木盆放到桌上。
    小三拧好了温布巾递给阿二,阿二想了一下,才要把兰罄紧抓着衣襟的手扳开,兰罄忽然激烈挣扎起来,他眦目欲裂,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吼道:「滚开、滚开!」
    师父听见兰罄的声音马上回头,慌忙走到床边,他一把抓住兰罄的手,不停说着:「石头不怕、石头不怕,师父就在这里,咱们已经回到神仙谷了,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百里悬壶在兰罄身边哄了好久,兰罄才慢慢安静下来,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就那么半张着,看起来垂着眼眉,实际上却是带着防备的心防卫着屋里的每个人。
    忙到天将亮的时分,小三去厨房煮了些清粥淡菜,用小炉子温着放在桌上。
    大师兄仍然没闭眼,那双死灰的眼睛移过来又移过去,看得小三直叹气。
    阿二看了另外两个孩子,觉得暂时没什么问题,这才跟师父说:「一路您都没怎么睡,先到我房里躺一下吧,就算[着眼休息也好,他们有我和小三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师父抬起头来,一脸的疲惫与懊悔。「早知道就不让石头回家去读书了。那个人害了石头,连着兰家在内,杀了那么多人。石头他爹那么好的人竟然也没了,石头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百里悬壶握着兰罄的手低头掉着泪,兰罄看着百里悬壶的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痛还是恨。
    阿二看着师父和大师兄,也叹了口气,带着小三打开门,离开这个全是血腥气味的房间。
    外头,晨间的露水在花草树木叶尖上凝了霜。
    小三觉得今天很冷,或许,是他入神仙谷以来最冷最冷的日子。
    阿二走到前院草坪上,背着那道门与门里的人,仰望着黎明前灰暗的天空。
    小三转头,看小五小六在竹廊上相互靠着,睡得很熟,便来到阿二身边,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兄怎么完全变了一个样?」
    「……大师兄那条绳子是黑色的。」阿二缓缓地说。
    他说他从以前就觉得黑色不详,可是能耐不足,还不得已窥探天机。所以当时大师兄被召回兰家,他就有所预感,要大师兄去兰家宗祠取族谱,把自己的年纪多添一岁,只盼乱了天数,能借此帮兰家一把。
    但没想到人算敌不过天算,大师兄是活下来了,但兰家所有人都死了,且此次牵连甚广,师父带回来的两个孩子都是因为大师兄和兰家的关系,一个给皇帝划花了脸,左眼也许保不住,一个因为娘亲闯天牢欲救兰家,被捉住后母子俩被判腰斩弃市。只是那孩子性子倔,硬是不闭上眼,最后大师兄让师父去找他时,他娘已经没了,他也就只剩一口还没咽下的气而已。
    「大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何皇帝杀了兰家所有人却只留下他?」小三不明白。
    「……因为……因为皇帝看上新科状元郎,状元郎生得太俊太好,所以被硬生生从枝头拔下,斩断双翼,囚在深宫……皇帝……皇帝……」阿二说不下去。
    小三觉得有些作恶,急忙站了起来,一手捂嘴一手按着胃。
    然而转瞬间,他突然想起想起上辈子太后为何要急忙将十四皇子送到最危险的战场上,指明了要他亲自带着。他又想起当年那个还身为皇太子的人有多暴虐,为了那张龙椅,不知除去了多少挡在他前面的人。
    小三稳下自己的情绪后,拍拍阿二的背道:「你也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和小五小六看着,别连你也累倒,到时候心疼的又是师父。」
    难怪兰罄会那么防备,因为整屋都是男人。
    阿二闭起双眼,从来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哀伤。
    ☆☆☆
    兰罄并没有像所有人想的,从此一蹶不振。毕竟据师父说,和他接头的人说是兰罄安排了整个逃离皇宫的计划,他们只是在兰罄由城墙上一跃而下时在底下立即接住他将他带走。
    兰罄这个人韧得很,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即便眼前站着的人是当朝皇帝。
    有一天,小五小六把小三烤来准备当零吃吃的甜蕃薯从火堆余烬里扒走了,结果被最爱记仇的小三爷看见,于是小三爷又挥着s龙索整座竹屋绕着跑,用力鞭他最关爱的小五小六的屁股。
    但跑了几圈小三地停下来喘气时,眼角突然瞄到一个身影。他一直起身,见到的正是整整半个月没出过房门的兰罄。
    兰罄手扶着柱子,静静凝视着他。他的眼神像寒潭最深处的冰,让人不寒而栗。
    但小三就只是直挺挺地站着任兰罄看,眼睛连眨都没眨过一下。
    「鱼肠剑呢?」兰罄问得突兀。
    小三还有些喘。「放厨房了……等……等会儿削鱼剔骨用。」
    「你曾经说过不管谁得罪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你也要砍了那个人。」兰罄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即便现下赢不了他,但你还小,还有机会,总有一天赢过他……」
    小三爷点头道:「没错!人不惹我我不惹他,人若惹我我就砍他!」
    兰罄微微一笑,但牵动的只有嘴角。他的眼神阴鸷,扬起的笑容带着浓浓杀意,周身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兰罄转身,朝着房里走去。
    小三驻足半晌,叫了声:「大师兄!」
    但只听闻兰罄平淡却阴冷的声音传来。
    「没能耐,所以任人宰割无回手之力,只有站在武学高峰,掌握半个天下,才能宰割任何人,断其手脚,令其连回手之力也无……」
    ☆☆☆
    曾经的石头师兄变了。
    然后师父又收了两个徒弟。
    脸上缠着的布被取下来,左眼也渐渐看得到东西的孩子排行第七,被师父取名做小七;另外较小的那个排行第八,但喜欢自己的名字,于是还是叫做赵小春。
    大师兄鸡啼则起,镇日练武,有时甚至不眠不休,只有偶尔才会在夜深时刻回房小睡一会。
    小三通常都会在他房里放几样小菜,还有热着的粥,但隔日去收碗盘时,常常发现他不过吃了三分之一,没回房时甚至就不吃。
    师父没办法,二师兄没办法,小三也没办法。
    小三见过这种人,血海深仇会让性子扭曲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只有报仇、满脑子只有报仇的执念而已。
    这时候的神仙谷,没一个人好过。
    小五比较伶俐,小三要他去帮师父的忙。
    小六耿直一些,小三让他跟着二师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自己则接下神仙谷里所有杂事,煮饭那是当然,扫地提水洗衣补丁都囊括在他职责当中。甚至连屋顶破了个洞,也是他一个人独立爬上去补好的。
    师父一直在药房里,因为叫做小春的八师弟已经不行了。即便喝了师父的药人血,但腰斩那刑几乎让他天天在鬼门关前徘徊。
    最后师父狠下心,唯一让八师弟活下来的办法,就是将他也练成药人。
    冒着变成药彘的危险,花了许多时间,八师弟终于不再需要靠师父的血而活了。他成了药人,那些要夺去他性命的伤也不再恶化下去。只是他仍得天天泡在澡盆里浸着乌漆抹黑的药汁才行。而且大概得泡上几年,曾断成两截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才会重新长全。
    大师兄知道这事后,跑去师父那里。
    据小五小六在门外偷听到的消息是说,大师兄也想成为药人,药人凭空能得一甲子功力,一甲子功力,得了便可立刻报仇。
    可师父却拒绝了,八师弟是因为快救不活师父才会冒这个险,可大师兄不是。而且倘若失败了,大师兄成了药彘,师父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结果那日,大师兄甩门离开,而后,八师弟赵小春便被大师兄给惦记上了。
    后来师父为了补偿大师兄,从藏书阁里挖出了一本毒经传给大师兄。教他如何以药制毒,教他如何取毒物练毒,更教他生死之间,该如何用毒。
    后来大师兄练毒练出了门道,参透毒经后,八师弟可就惨了。
    虽然药人天生百毒不侵,但初生的药人还没办法完全挡住毒性。
    大师兄犯病似地天天招呼八师弟,师父头疼下又教了八师弟医术,尤其医经解毒篇,没半日八师弟就背熟了。
    原来这小八也是个奇葩,对医术药里通透得比大师兄还快。
    于是没多久就上演一人下毒、一人解毒的戏码。
    神仙谷虽然被闹得兵荒马乱的,可确定这些风波死不了人后,前面三个大的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三安静地坐在摇椅上拿着针线给小五补衣服,这时有个熟悉的面孔从他眼前走过去,他才想喊二师兄,可又觉得那人的气息与二师兄天差地远,于是朝对方喊去:「喂,奇葩,师父教了你什么?」
    已经走过去的人转过头来,阳光下露出两颗小虎牙对小三笑着:「回春功、易容术。不过还没练好,练好你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小三心想:得,这百里悬壶座下弟子,竟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些人最好都别出谷,要是出谷和人比了,那叫人家怎么活下去!
    ☆☆☆
    翌年一月,七师弟离开了。
    大师兄还是没日没夜地练武,偶尔会去找找八师弟的麻烦。
    小三这日端着饭要去给师父时,刚好瞧见兰罄。他停下来看兰罄挥剑劈砍勾的每个招式都带着杀气,突然间就走不动了。
    兰罄回头刚好看见小三望着他一脸沈思遂道:「看什么、挖了你眼睛!」
    当兰罄一剑戳过来时小三小蛮腰一扭,轻巧避过银剑后,幽幽地说:「你忘记当年的事了吗?」
    兰罄邪魅一笑,若有倾城之姿,但诡谲妖异。他道:「如今的你,打不过我。」
    兰罄第二剑刚发时,小三轻轻往后一飘,落地时脑袋稍稍一侧,大声喊道:「师父,大师兄欺负我──」
    那声音虽然脱去了稚嫩,但犹有少年的青涩。尤其小三故意喊得凄厉,其中带着求援的意味,没半晌就听见百里悬壶厢房内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撞倒桌子椅子的声音,而后满头白发的他从房里跑出来,急忙喊道:「石头不可以、不可以欺负师弟!」
    小五小六也不知打哪出现,双双站在他面前,将他与兰罄隔开。
    兰罄收回剑,冷哼一声:「大将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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