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谢驭去何家那天是周五,大部分公司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苏羡意收拾好东西下班,谢驭今天有安排,陆时渊还在开学术会议,她原打算搭乘地铁回家,结果刚踏出公司的门,手机就响了。
    陆识微的信息:
    【我在你公司楼下,老地方等你。】
    苏羡意上车后还好奇,“你怎么会来接我?”
    “小驭说今天有事不能接你,我今晚也要回大院住,就顺道来了。”陆识微解释。
    快到中秋,上门送礼的人太多,陆识微回大院住,也是想躲躲。
    “我不是小孩子,不用天天来接我,不过不会开车,确实很不方便。”
    陆识微看了她一眼,“时间还早,之前听时渊说你想练车,我带你去练练?”
    “好,那我们去哪儿?”
    “就去小驭俱乐部那边,后面有块空地,没什么人。”
    苏羡意给徐婕打电话报备了下。
    听说女儿与陆识微在一起,自然是放心的,询问她晚上是否回家吃饭。
    “还不确定。”可能练车时间太晚,就在外面吃了,“您做好饭就先吃,别等我。”
    “小璨今晚有排练,小驭也不回来,结果你也这样。”
    “哥今晚不回家吃饭?”
    “可能何老太留他吃晚饭了吧。”徐婕笑道,他去何家这事并未瞒着其他人。
    **
    此时,何家老宅
    秋风黄梧桐,院子里尽是枯枝残叶,似乎有段时间没彻底清扫,已是一片萧瑟衰败之象。
    与寻常不同的是,门口多了些穿着黑衣的保镖。
    何老太让老仆给谢驭倒茶。
    “最近上门的记者太多,前段时间还遇到个想翻墙而入的,你舅舅担心我,就雇了些保镖。”
    谢驭接过茶水,却没回答她的话。
    “对了,小晴,你去把之前买的板栗酥拿来。”何老太给何晴递了个眼色。
    何晴点头应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何老太匆匆打电话让她过来,还让人带她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见谢驭?
    她究竟想干吗?
    板栗酥端上,何老太笑着看向谢驭,“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这个,尝尝看。”
    “那是小时候,现在不爱吃甜的。”
    “……”
    何老太嘴角笑容微僵,她此时手中正拿着一本旧时相册,这里面多是谢驭母亲的照片,还有些谢驭小时候的旧照。
    “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啊。”
    “这一晃眼,居然都过去这么久了。”
    “如果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的模样,肯定也很欣慰吧,只是她若看到何家现在的境况,估计……尤其是滢滢,她在里面也不知过得这么日子。”
    何老太说着眼眶一红,就开始抹眼泪。
    谢驭:“拘留所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还会安排晨练,她过得应该健康又有规律。”
    何老太被一噎。
    何晴坐在边上,低着头:
    这谢哥儿开口,还真是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这……那毕竟是拘留所啊。”何老太皱眉,“也不知道她在里面还能待多久,能不能受得了。”
    “估计待不了太久。”
    何老太一听这话,还以为谢家那边准备网开一面。
    结果谢驭再开口,又差点把她气到昏厥:
    “她犯罪事实充分,案件很快会移交检察院,判决后,她很快就会被送进监狱。”
    “……”
    何晴头垂得更低了。
    真不愧是谢哥儿,难怪单身这么久!
    这张嘴,哪个女生受得了。
    何老太原本还想为何滢争取一下,听到这话,气得脸都青了,自己女儿和谢荣生都不是面冷毒舌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她悻悻一笑,“滢滢这事儿,是她自己作的,就算被关了也是活该。”
    谢驭点头,“您说得对。”
    何老太气得咬牙。
    当她再想开口时,谢驭已率先说话: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把事情跟您说清楚。”
    “什么事啊。”
    何老太心知肚明,此时却装起了糊涂。
    “您是我外婆,这点改变不了,往后的日子,我每个月会抽时间来看您,关于您的赡养问题,我跟父亲商量,每月也会出一笔钱。”
    “小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老太皱眉。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您心底也清楚,母亲在世时,希望我孝顺您,我会尽力做到,至于其他关于何家的事,与我将不再有关系。”
    “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是。”
    “……”
    何晴坐在客厅,已经恨不能当场去世了。
    谢驭说话太直了,即便是讨论这类问题也不会拐弯抹角。
    何老太笑了笑,“是那对母女让你这么做的?”
    “是我自己。”
    “好啊,真好。”
    “如果您没意见,我带来了一份合同。”
    何老太听闻这话,脸上表情凝固。
    谢驭行事素来都是这般直接。
    “法律有规定,我有赡养您的义务,为了明确好日后的责任划分,落实到合同里比较稳妥,免得日后再扯皮。”
    何老太接了合同,老仆给她递上老花镜。
    她端详着合同,表情沉重,“小驭,我知道滢滢这次做得确实过分,她也受到了惩罚,可我们之间,需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您还是看合同吧。”
    谢驭性子又拗又傲。
    决定的事,很难更改。
    何老太心底也清楚,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拿捏住他。
    所以才决定剑走偏锋,她看向谢驭,“合同很长,我需要时间。”
    “您可以慢慢看,或者找律师。”谢驭看了眼腕表,准备离开。
    “这就要走?今晚留下吃饭吧。”
    “不了。”
    “你以后肯定也不会来了,就连最后一顿饭都不肯陪我吃?”
    何老太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已故女儿的小名,血压升高,悲痛得好似要立马昏厥,老仆去拿药,何晴急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谢哥儿,你就留下陪老太太吃顿饭吧,她知道你要来,一早就让人去买了你爱吃的菜,自从小姐被抓,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何家的老仆说着也开始落泪。
    “秀秀小姐还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看她,自从她走了,老爷子也过世了,这老宅就变得冷冷清清。”
    “您要跟何家断绝关系,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啊,就想您留下吃顿饭而已。”
    ……
    诚如何老太所言,他以后怕是不会再踏足何家。
    提及母亲,饶是谢驭心硬如铁,终究还是软了两分。
    同意留下吃晚饭。
    “小晴,扶我起来,我今天亲自下厨。”何老太随即笑逐颜开。
    何老太拄着拐杖,由何晴搀扶进了厨房,谢驭则走到院子里,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
    谢荣生叹了口气,“那就好好陪她吃顿饭。”
    何老太毕竟是亡妻的生母,年纪也大了。
    谢荣生还叮嘱谢驭好好陪陪她。
    可能以后断了往来,就真是最后一次在一块儿吃饭了。
    ——
    可厨房这边,何老太却一把抓住了何晴的手。
    “奶、奶奶?”
    何晴本就是个内向的性子,她那眼神阴鸷又狠戾,吓得她脸都白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挺喜欢小驭的吧。”
    “……”
    这还是何晴初入何家的事,谢驭生得冷清端方,虽然性格高冷不爱说话,可长得帅,鲜有女生不喜欢吧。
    只是接触下来,何晴知道他性格如何,又清楚谢家在燕京的地位,根本不敢奢想与他发生什么。
    她很有自知之明,这是她无法驾驭的男人,早就断了念头。
    只想在燕京读完书,找个工作,孝顺父母。
    “奶奶,您在胡说什么。”何晴被她说的话吓到。
    “你每次见到他,不都害羞到脸红?”
    “我……”
    何晴是性格如此,她也没办法,上课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发言,她都会脸红心慌,她无法控制,谢驭与她说话时,也是这样。
    “你不是说,想把父母接到城里生活吗?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老太太紧紧抓着她的手。
    “您是说谢……”
    何晴虽然不会表达,却不傻。
    “他的性格我了解,只要你和他发生了关系,他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何晴瞳孔微震,吓得脸都白了。
    这老太太是疯了吗?
    “小晴,想想你在老家的父母,你父亲身体不好,这些年若不是我们家接济,就乡下的医疗条件,他能活到现在?”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抚。
    实则是变相的警告。
    难怪她最近又是给她添新衣又是买首饰,原来是为了这一天?
    算计自己的亲外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何滢是跟着她长大的,难怪会养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人,谢驭喊她外婆?
    简直是毒妇,老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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