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摸上一摸。
    同样是男的,为什么他有,我没有?
    为什么他发育了,我这里还不显现出来?
    以前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贝尧不敢造次,今天经历过这场并肩作战,温夜又同意自己叫他阿夜,又对着自己大笑。
    好奇心使然下,贝尧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半身越过茶几,身体微微前倾。
    抬起的手指摸上温夜的脖子,食指指腹在喉结上轻轻的来回滑动,描绘着凸起的形状,感受着大笑时那里颤动的频率。
    指腹滑到最高处,贝尧稍微发力,轻按了一下,硬硬的,又有点软,奇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瞎摸什么呢?”温夜反应过来,挥开贝尧造次的手,已经是一秒钟以后的事情。
    贝尧憨憨一笑,用摸过温夜喉结的手指摸摸自己的:“你的好凸,啥时候我的能跟你一样凸。”
    温夜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不习惯别人碰他,随后讥笑道:“你才几岁啊,小屁孩。”
    换做旁人,估计早叫温夜这句话刺激的自尊心严重受挫,贝尧却跟没事人似的,竟然跟温夜做起了商量:“是啊,我没得摸,才想摸摸你的嘛,再让我摸一下可以吗?”说着,真就抻长了胳膊。
    温夜打开抻过来的手说:“摸别人的去,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贝尧苦巴巴地说:“我摸谁的去啊?”
    温夜纳闷:“你没哥哥吗?”
    贝尧郁闷不堪:“我家就我一个,只有表姐和堂姐,没有表哥和堂哥,邻居都是女孩儿,哎……我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揪一个陌生人摸吧。”
    “你爸呢?”
    “我爸忙,不着家,每回看到我就逼我去看书,也摸不着。我妈又没有。”
    “难怪你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打架上牙咬,搞了半天天天跟女的在一块儿玩,尽学那些女人用的招数。”温夜终于明白造就这人蔫蔫的性格和怂包的态度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了。环境要素和周围接触的人对一个人的性格成型有很大的影响,看,贝尧不过是跟了他几个月,现在都敢挥树枝迎敌了,可不就是在自己的熏陶下发生的变化吗?温夜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完了还不忘虎着脸警告,“以后不许瞎碰我!否则,小心我打断你的爪子!”
    面露凶相的温夜特别恐怖,贝尧小残手护着完好的手往后倒退,膝盖后窝儿撞在沙发上,贝尧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倒下去。
    “啊!”贝尧吓得放声大叫,双手像是突然落水的人,在半空中胡乱滑翔。那模样,蠢哭了。
    温夜嗤笑道:“瞧你那怂样!”
    贝尧讪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委实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丢脸,岔开话题问:“你一个人住啊?”
    温夜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是啊。”
    贝尧等了半天,没等到后面的话,而温夜脸上波澜不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贝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徒然冷下去。他自顾自地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里的装饰和外面布置差不多,依旧很简约,简约的像是宿舍,不像是家,没有一点温馨感。
    贝尧的爸爸经常不回家,家里大多时间是他和贝妈妈两个人住。虽然贝妈妈在医院的工作很忙,每隔几天要值一次夜班,可家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家具不多,但到处陈放着小饰品,贝爸爸和贝妈妈的结婚照,贝尧的周岁纪念照,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处处透露出家的温馨。
    可温夜这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张照片,也没有。
    如果把衣服和书籍搬走,这间房子,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
    “妈的,臭野种也他妈敢打老子,弟兄们,上!”
    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倏地从贝尧的脑海里跳出来。贝尧转身,直勾勾地望着温夜问:“什么是野种?刚才那些人,为什么那样叫你?”
    “野种”这两个字如同是温夜的逆鳞,神色刚刚有所缓和的他,瞬间冷若寒霜,全身上下散发出遮掩不住的可怖戾气:“滚!”
    当温夜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贝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温夜叫他滚。
    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那个问题?
    贝尧甚至没来及追问下去,温夜已经抓住他的胳膊,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直接把人丢出他家,狠狠地摔上房门。
    贝尧抱着被弄疼的胳膊,呆坐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可这会儿他完全无暇顾及自己提出问题的答案了。
    贝尧扭头趴在门上,不停地拍打着,一遍遍的道歉,可温夜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响,就好像房里的人彻底消失了似的。
    那天贝尧在门口道了很久的歉,不停地寻求温夜的原谅,却毫无功效。
    贝尧垂头丧气的回家,想着让温夜冷静一夜,第二天再来跟他赔不是,可依旧敲不开温夜的门,听不到一声对方的回应。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神,用心去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假期的每一天,贝尧都会来温夜家报道,温夜如同铁了心的人,至始至终将那道门紧锁着。
    有一次隔壁邻居看到了贝尧,这人以前经常跟着温夜出现,邻居认出他来,便说:“孩子,你别来找了,这里住着的小伙子不在家。”
    贝尧有礼貌地问:“阿姨,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邻居摇摇头,说:“大概是回家过年了吧。”
    这次贝尧恍然大悟,温夜是转校生,温夜是一个人住的,现在是寒假,温夜可不就是回家过年去了吗?
    “谢谢阿姨!”贝尧甜甜一笑,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回到家,拿起放在写字桌上的台历,贝尧从来没有过的,一天天数着,盼着快些开学。
    这样他就可以跟温夜好好道歉,再叫他阿夜,给他买早饭,放学给他做小尾巴,做他的小弟。
    台历上的日期被贝尧画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叉号,眼看距离报名的日期越来越近,贝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心底隐隐的按捺不住,着急地想,怎么还没开学啊。
    那着急的心态,把贝妈妈吓了一跳,儿子怕不是中邪了吧?
    贝爸爸难得回家一趟,丢给儿子五百块压岁钱,念叨他几句,连午饭都没有吃,扭头欲走。
    贝妈妈留他,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贝爸爸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说:“店里忙,中午我还有个应酬。”
    贝妈妈叹了口气,嘴巴张了又闭,终究什么也没说,摇着头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第十二章 回忆过去
    贝尧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新学期给盼到了。
    上学第一天,他起了个大早,美滋滋地在学校门口买了温夜爱吃的手抓饼后,靠在校门边上等人。
    整整一个假期,二十多天见面了,贝尧于人群中看到温夜的时候,觉得他的身影更加高大了,浑身透露出男性的魅力,简直棒呆了!
    贝尧摸了摸自己软趴趴的肚子,和没什么力量的胳膊,羡慕死温夜的身材了,就连最普通的校服,都被他穿出了别样的风采。
    过了年,贝尧十三岁了,在他眼里,心里,男人就应该是温夜那种,那样的身材,那样的气魄,打起架来丝毫不含糊,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那时候还没有男神一词,贝尧绞尽脑汁,想出偶像一词。
    温夜就是他贝尧的偶像!
    贝尧拿着早饭,颠颠的跑到温夜身边,笑着打招呼:“阿夜早,你的早饭,老样子,两块培根,辣椒也加倍!”
    贝尧脸上有说有笑,温夜恰恰相反,冷着脸,眉骨间透出的寒气把这三九天都比下去了。
    他眉头微微蹙起,很烦贝尧这样,内心深处对于期末考试那天的事不能说没释怀,但又不能说是全然不在意。
    没有爸爸,不知道爸爸是谁,对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从没什么记忆,还不懂事起,就有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说些风言风语。记事以后,更是有人当着他的面,面露鄙夷,或是嘲笑。
    少年的心很脆弱,记不清是谁第一个人当着温夜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高傲地说:“瞧,就是这个人,他没有爸爸,是个野种。”
    温夜连一秒都没有停顿,用他的拳头狠狠地回击了用语言重伤他的人。
    刚开始温夜被打,到后来他打别人,只要有人敢乱说,他就能打回去,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吐血不止,膝盖顶着他们的胃问:“你还敢不敢乱说了?”
    “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休想活命!”
    “你他妈给我道歉,说不说?不说揍死你!”
    温夜一直打,一直打,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小时候温夜还会哭着问妈妈:“我爸爸到底是谁?我究竟有没有爸爸?”
    可他的妈妈,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到最后,温夜不问了,也许他真的是野种,没有爸爸。
    温夜认定了这个事实,脸上的笑容逐渐少去,身边也再没有朋友。
    他不需要朋友,笑话他没有爸爸的朋友,被他打跑了。没有笑他的朋友,温夜看到人家合家圆满,幸福安康的生活让他鼻子酸痛,少年毕竟是少年,怎么可能不羡慕那样的生活呢?
    到最后温夜终于做到了没有朋友,他冷漠,他不笑,同样的,也没有人敢笑话他。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游戏,安静的生活,这样也挺好。
    即便是转学后,没有人知道他没有爸爸的秘密,他也安于过这样的日子。
    直到看到贝尧被徐正欺负,有短暂的一瞬,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被人欺负时的模样。
    如果他那天在喝橘子汽水时,贝尧没有撞到他身上,没有惊慌失措地跟他道歉,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出头,隔得远远的,冷眼旁观这个怂包被人欺负,可偏就那么巧,贝尧撞上来了,他没忍住,出手帮助了他,才会有后来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寻仇的人来挑衅,贝尧帮助他,贝尧问他什么是野种,那些人为什么叫他野种。
    在那个瞬间,温夜脑袋里绷得最紧的一根弦断开了。他埋藏在最深处,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裸的袒露在贝尧眼前,让他无地自容。
    当时他的脑袋彻底懵了,把贝尧赶出去时,不知道是出于讨厌这个人来揭他的伤疤,还是担心他会说出去,还是怕从他脸上看到鄙夷的目光的目的,反正撵都撵了,也一个假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见过一面,温夜更加觉得不用再搭理这个人。
    不论贝尧在他身边说得有多么高兴,表情再眉飞色舞,温夜全然看不见般,斜挎着单肩包,目不斜视地快速往前走。
    贝尧已经跟着他横跨了半个操场,早就超过初中部的范围,快要到高中部教学楼楼下。
    “你有完没完啊!”温夜募得停住,声音大的都快要把天空上飘着的白云给掀了,“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许!跟!着!我!”
    温夜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字字透着狠劲儿,仿佛要把贝尧生吞活剥,用刀片剜着吃。
    贝尧仰头望着温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换做深深的内疚与歉意。他从妈妈那里知道野种一词大概的含义,因而推断出温夜的家庭不完整,他那么直截了当的当面提问,等同于再别人伤害温夜后,他又补了一刀:“对不起阿夜,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贝尧诚恳地道歉,举起手里的早饭,满眼期盼地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冬天,手抓饼冒着热气的白雾在两人之间,袅袅上升。微弱的热气烘着手心,烘着贝尧,烘着温夜,似乎能烘暖人心。
    温夜冷眼看着,听着,他不需要同情。拿起贝尧手里的早饭,使劲丢在地上:“别再来烦我。”
    终究,还是没能烘暖温夜冰冷的心。
    当温夜拿起早饭的时候,贝尧以为自己得到了原谅,可嘴角上翘的弧度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就被温夜下一个动作打了下去。
    心情坐着云霄飞车,忽然从云端坠入地狱。
    李小航兴高采烈地跟贝尧说自己过年的时候收了几千块的压岁钱,因为他是初中生了,这次他老妈没有没收,全部归他私有!
    贝尧心不在焉地点头,说:“恭喜。”
    “你收了多少压岁钱啊?”李小航用胳膊肘碰碰贝尧,“压岁钱上交了吗?上交了的话,跟着哥混,哥每天带你吃香喝辣!”
    “不要!”贝尧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只认温夜一个老大。”
    李小航啧啧道:“还挺忠心的啊,人家同意了没?”
    贝尧沮丧的垮下来:“没。”
    李小航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小贝同志仍需努力啊!嗳?我发现你这名字挺占巧儿的啊,不知道还以为是贝克汉姆呢!”
    可惜贝尧正在为早上的事苦恼,压根没有听清李小航的调侃。
    每天守在门口送早饭的招式已经不好使了,贝尧思来想去,最后选择在温夜抵达学校之前,把早饭放在他抽屉里,并且附上一张写有“对不起”的字条。
    放学后也不敢贸贸然地跟在温夜后面,有几次贝尧被温夜犀利的目光咬过几口,咬得他一通心慌,出现在温夜视线里的次数越发减少,不过早饭倒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买。
    有一次,温夜忍无可忍,把手抓饼还给他,连同那些字条:“别给我买早饭了,我不会吃的。”
    贝尧眨巴着眼睛,唯唯诺诺地问:“是不是吃多了,腻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温夜额头青筋抖动,喷他:“少给我打马虎眼岔话题,快滚,看到你就烦。”
    贝尧被他凶残的态度惊到了,又是劝慰又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无论如何贝尧都想不明白,怎么就把温夜惹毛到如此境界了呢?
    他从书包里翻出家门钥匙,打开门,看到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如蝗虫过境,一片狼藉。
    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贝尧傻眼了。
    第十三章 被抛弃了
    贝妈妈在医院接到贝尧的电话,立刻跟同事调班,顺便报了警。
    等到贝妈妈到家的时候,警察来了有一会儿了。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贝妈妈从贝尧的口中推断,以为他们家是进贼了,被盗了。可警察在检查过大门后判定,大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显然是用钥匙打开了。
    贝妈妈发怔,把家里几处放有贵重物品的地方翻了翻,最后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看到一张纸,她攥着那张纸,一屁股坐在地上,许久都没站起来。
    警察久久等不到贝妈妈出来,进去查看,发现贝妈妈坐在地上,脸上布满泪水。
    小警察面带困惑地问:“女士,您怎么了?”
    贝妈妈抬起胳膊,脸在袖子上蹭了蹭,把眼泪蹭干,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声音哽咽,说:“没事,不好意思,打扰警察同志了,我家没招贼,是个误会。”
    小警察瞥了一眼贝妈妈手上的纸,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一行字――离婚协议书。
    警察是这一块儿的片警,经常处理家长理短,见过的事海了去了,一下就将整件事的大概估计出七八分来,他挥挥手,招呼同事们撤退。
    看着警察们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贝尧稀里糊涂,跑到贝妈妈身边,问她怎么了,都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警察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贝妈妈沉默良久,也许是想瞒着儿子,可是又觉得这种事根本瞒不住,索性直接对贝尧实话实话:“你爸爸他……走了。”
    贝尧愣了一下,歪着头,眼神迷茫:“爸爸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贝妈妈也不会回答,漫长的寂静里,贝尧发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脸上的错愕慢慢变成了悲伤,他盯着那张已经被父亲签过名字的薄薄的纸,难过地哭出来,哭到最后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抽搐。
    贝妈妈惊慌失措,抱住儿子,一个劲儿地拍打他的胸口后背,帮他顺气。
    贝尧眼睛红通通地看着贝妈妈,一边抽泣,一边问:“妈妈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贝妈妈抱紧贝尧,整张脸埋在在儿子的肩窝里,许久闷闷地发出一句:“没关系,妈妈有工作,妈妈能养活你。”
    贝爸爸以前在工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在贝妈妈娘家的帮助下,开了间不大不小的体育用品店,成为个体户。
    在贝尧的记忆里,自从贝爸爸开了这家店后就开始变忙了,经常不在家吃饭。为了拉生意,他经常陪一些领导吃饭,后来小店慢慢步入正轨,贝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可贝爸爸依旧不着家,整日整夜在外面的忙。
    贝妈妈在医院上班,有编制的护士长,待遇很好,就是忙,她舍不得辞职,贝爸爸也不想让她放弃现在的好工作,店里的事便一直是贝爸爸一个人在忙,从进货到上货,再到拉生意,对于贝爸爸的忙碌,贝妈妈从未多言,只是让老公注意身体,甘心默默地做他背后的女人。
    然而,这一切换来的却是一张离婚协议书,贝爸爸几乎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只把这套房子留给了这对母子。
    体育用品店早在过完年就已经盘出去,给别人做了,贝妈妈辗转很多人才问出,贝爸爸不仅仅是抛弃他们母子,更是跟着一个女人跑了。
    而那个女人,竟然是贝爸爸在夜总会认识的三陪女,并且在一块不少年了。
    那日警察上门,不少邻居都看到的,后来细细一打听,什么都知道了。
    对于小区里的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来说,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整日无所事事的她们,最热爱的就是家长理短的八卦,尤其是哪家若是出了什么见不得人事情,巴不得全部把人家抖出去,以作谈资。
    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贝妈妈和贝尧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贝尧无心听课,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李小航看出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贝尧摇着头,嘴巴咬得比蚌还紧,李小航不便打听人家的,宽慰了几句,让他凡事想开一些,哪怕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他怕啥?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不落到当事人身上,谁也不能切身体会那种痛感。
    贝尧日夜魂不守舍,无精打采,游魂一般,飘到学校,再飘回家。
    贝妈妈每天忙着上班,不知道是真忙,还是故意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闲下来想其他的事情。
    母子俩对面对的时间很少,真的坐在一起,俱都不想说话,家里处处飘散着压抑的气压。
    贝尧呆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一家三口笑得甜蜜。他忽然想起曾经去过温夜家里时,他对那个家的评价。再看看现在自己的家,感触良多。
    家里收拾的温馨有什么用呢?就像某些徒有虚表的人一样,外表华丽,内部空虚,不过是只供看上一眼的空架子罢了。到头来不知道是拿来骗别人,还是拿来骗自己的,当真滑稽。
    自从上次把贝尧骂走,温夜的抽屉里便不再有早饭,下午放学,小尾巴也彻底消失,似乎是真的听温夜的话,要多远滚多远。
    为此温夜过了不少天舒心的日子,他期盼已久的一个人生活又回来了。只是偶尔起迟了,没来及买早饭,来到教室里,手下意识的伸进抽屉里摸,却没有发现可以填补肚子的食物时,才会偶尔失望一下,感慨一句:“那小子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的。”
    不过为了这一点好处,温夜还不至于放弃自己的原则。
    不就是饿一早上么,他又不是没饿过。
    温夜满不在乎地摇头,熬到大课间,去小卖部买吃的了。他哪里知道贝尧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是谁走路的风声,贝爸爸为了和一个夜总会里不三不四的女人私奔,把贝尧和贝妈妈抛弃的事传到了贝尧他们班。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当面指出来,贝尧为了贝爸爸抛弃自己的事兀自闷闷不乐,迟钝的他没有看到同学们怪异的眼神,直到某一天,有人当着他的面,道破天机,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他没有注意的日子里,周围有很多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人说几句,便凑在一起掩面窃笑。
    贝尧眉头纠结在一起,上课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笑。他左右看看,立刻发现有的同学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更甚者,甚至肆无忌惮地对他露出鄙夷的目光。
    嘲笑与讥讽把他压得透不过气,他仰天大叫,猛地站起来,老师和同学的视线,“唰”的一下集中到他身上。
    老师显然也听说了他家的“坏事”,并没责怪贝尧在课堂上唐突的行为,而是理解的让他坐下好好听课。
    面对众人看戏的心态,贝尧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教室里待下去了,他不顾众人热切的,带有探究性的目光,跑出教室,一口气跑到教学楼最上面的天台,毫不犹豫地攀上外围护栏,一腿跨在外面挂着,只要再跨出去一条腿,就可以跳下去了。
    跳下去世界就安静了,没有人嘲笑他,没有被抛弃的事,他脑袋不聪明,结束生命后,甚至不用去学他不感兴趣的东西。
    贝尧一只脚挂在高高的护栏上,身心俱疲的那一秒,他想,只要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
    他探头看了眼外面,从高耸的教学楼天台向下俯视,地下的花坛遥远地看不清,视线里模糊一片,贝尧耳鸣心慌,两腿一软,竟然从护栏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贝尧狠狠地捶打着地面,看着鲜血淋漓的拳头,恨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恨爸爸,也恨自己。
    他,竟然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第十四章 取下照片
    贝尧不知道自己在天台待了多久,上课铃和下课铃交替响过几次已经记不清了,他两眼无神地望向远方,视线之中雾蒙蒙一片,就像是高度近视的人没有戴眼镜时所看到的景象。
    “可让我找着你了。”李小航担心地跑过来,蹲在贝尧面前,把人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才松了口气,“怎么跑这里来了?都放学了,还不走啊。”
    “下课了?”贝尧呆呆地反问,“我没手表,不知道时间。”
    “哎……”李小航长叹一口气,见贝尧这幅模样他无可奈何。贝尧家的事,他们班没有人不知道,当面直说,李小航怕再次刺激到好朋友,最后选择拍了拍贝尧的后背,什么话都没说,站起来,伸出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像带着小朋友,把人一路带回班级。
    回到座位上,贝尧依旧是三魂不见,七魄消失的状态。
    李小航拿他没办法,手伸到他的抽屉里,想帮他把书包拿出来。可抽屉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摸到。李小航纳闷地弯下腰,歪着头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上楼找贝尧前,他明明把收好的书包放进去的呀。书包呢?
    “喂,贝尧,你书包咋不见了?跟我一起找。”李小航推了推贝尧的肩膀,企图安排一些事给他做,让他分分神,不去想烦心事。
    贝尧回过神,眨了下眼:“啊?哦。”
    他走起路来,让李小航平坦的眉毛都纠起来了。以前的贝尧每天都是活蹦乱跳的,现在的贝尧,那根本就不叫走路,叫飘。
    贝尧从自己的座位飘到后门,拉开门瞟了一眼,李小航怀疑他是否看清楚了。
    关上门,贝尧肩膀擦着后面的黑板走,愣是把刚画好的黑板报蹭出一条粗粗的线,如同蜈蚣爬行,歪歪扭扭的。
    贝尧走到墙角停下,这里是垃圾桶和扫把。他打开垃圾桶看了一眼,手维持着拿着垃圾盖的动作停顿十秒钟,就在李小航以为这人又在愣神的时候,贝尧弯下腰,手伸进垃圾桶里。
    “嗳!脏!”
    李小航急吼吼的大叫,言罢,贝尧把他的书包从垃圾桶里拽出来了,上面沾满了碎纸削和灰尘。
    “谁干的?”李小航怒火冲天地冲班里留下的几个人发火,那些人有的是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有的因为打篮球走的迟,才会这个点还在班级里面,他们听到李小航发怒了,赶紧撇清关系,表示不知道,也没看到是谁干的。
    贝尧抖动手腕,脏东西簌簌落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和李小航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被丢进垃圾桶的不是他的书包,而是李小航的。
    “我看到了。”弱弱的声音从后门口飘进来,李小航顺着声音寻过去,王兢探出半个小脑袋,嗫嚅地说,“不过我不认识他,就是你们班的,下次看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王兢就是上次贝尧被徐正逼着去借钱的那个倒霉蛋,他就在贝尧隔壁班上学,听说了贝尧家里的事后,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没看到贝尧,倒撞破了坏蛋丢贝尧的书包。
    贝尧已经背上书包,往他这里走来。
    王兢纠结半响,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没事吧?”
    贝尧牵动嘴角,无力地笑笑:“没事,谢谢关心。”然后他转过身,又对李小航说了同样的话。
    王兢和李小航面面相觑,贝尧表现出的冷淡让他们无法靠近,不是让人不寒而栗无法靠近的那种,而且他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悲伤,让人不忍心靠近。生怕他们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动作,就会给贝尧带来灾难。那种情感,比不敢触碰易碎而昂贵的玻璃制品还要细腻脆弱。
    书包里没装多少书,初一课业简单,开设的课程也不多。平时贝尧背着书包一口气跑五百里都不成问题,可今天的他,却有种一步路都走不动的错觉,小小的书包化作了大山,压得他喘不上气,使不上力。
    一步步费力地往家走,抵达到家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打开家门,房间里黑洞洞的,贝尧打开客厅的灯,家里空无一人,饭桌上留着贝妈妈上夜班的字条,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字与字之间留出的空隙,都与以往差不多,那是一个人一日一日,年复一年养成的写字习惯。
    一个人连写字都会有习惯,更何况别的事情呢?
    贝爸爸不在家,一如往昔。
    本来这些都没什么,贝尧早就习惯了,这不是跟往常大多数情况一样吗?
    可现在的贝尧清楚的知道,不一样了。
    以往十天半个月,爸爸会回来一次。虽然他打开门看到家里没人,或是只有妈妈在等他的次数多得数不胜数,可他心里知道,无论如何,一个月总会有那么三四次看到爸爸也会在家等他。有时候听到妈妈的表扬会夸他几句,有时候听说他的考试成绩会教训他几句。
    来之不易的东西总会特别让人牵挂和惦念,即便相处的时间不多,到底血液里留着那个人的血,一笔写不出两个贝字,他们是一家人。
    而他的家人,亲爱的爸爸,抛弃了他,抛弃了他的妈妈,带走家里的大部分积蓄,再也不会回来了。
    贝尧看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三人甜蜜的笑容简直成为了最大的讽刺。
    贝尧用手推着侧面的边框,想要把照片弄下来,轻轻地力道只够让相框微动,他稍微发力,相框在墙上晃动几下,依然牢固地挂在那里。
    这张照片在客厅挂了有四五年了,当初因为害怕它会掉下来,特地在墙上钉了不少根钉子,再把照片挂上去的,还是贝爸爸亲自动手的。
    那时候贝爸爸站在椅子上,拿着锤子叮叮当当的敲,贝尧抱着爸爸的小腿,生怕爸爸一个不留神掉下来。
    贝爸爸笑呵呵地说:“儿子,你可抱稳了啊!”
    贝妈妈站在后面,帮忙查看是否钉在一条线上:“老公,歪了,上面,再往上一点,哎呀!过了过了!再往下移。”
    贝爸爸扶着钉子扭头问:“是这里吗老婆?”
    “爸你小心!”贝尧紧紧抱着,嘴里满是担心。
    昔日幸福甜蜜的生活历历在目,照片坚固的挂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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