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万家致力于为每位顾客创造出更加人性化的购物环境。”宁南星话一出,身后的一群高层领导频频点头。
    阮清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从包里翻出他的手帕,还给他。她红着脸,笑得腼腆又羞涩:“我觉得松竹特别适合你,所以忍不住绣了点竹子。请不要嫌弃。”
    她完全不知道,在宁南星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拨人,把她小女人的娇羞样尽收眼底。
    宁南星接过来细细一看,针脚密实而齐整,颜色素净又高雅。他极其想知道,究竟一个盲人是如何绣出如此精细的作品。“阮小姐,可以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吗?我送你回家。”他说完后,打了个手势,带着下属们继续视察超市的运作情况。
    宁南星没想到,等他开完会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夜幕低垂,华灯已上。他心想阮清歌早就离开了,却没想到,在他转头的那一霎那,在涌动的人潮中,他看到了,阮清歌还在静静地等着他。
    阮清歌一手牵着酥酥,一手提着帆布包,目光柔和地望着前方,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耐烦。她相信宁南星,所以即便再晚、再迟、再累,她都愿意等他。因为她知道,宁南星一定会来找她的。
    此刻她站在超市的出口处,身边不断有路人进进出出,带着纷繁的谈笑声、吵闹声。左前方是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有几位女孩正叽叽喳喳地和老板砍价。右前方有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哭着闹着要妈妈抱。
    闻到那股清雅的果木香味,阮清歌咧着嘴,开心地笑道:“宁先生。”
    “清歌,叫我南星吧。”只有宁南星自己清楚,在他转身那刻看到等待着自己的阮清歌,他的内心是怎样的颤动。
    阮清歌微怔,抿着嘴唇,默了几秒后,缓缓念道:“南星。”
    车上。
    宁南星透过后视镜瞄着坐在后车座的阮清歌,关切地问道:“清歌,在freya的工作顺利吗?”
    阮清歌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最近予希慈善协会要搞旗袍秀活动。我和熙儿拜访了几户人家,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旗袍设计的工作交给我。”她垂下眼眸,神情显得有些沮丧,“其实旗袍是我的强项,以前我跟着师傅在中南海给夫人们制作旗袍,学到了很多东西。我有自信我可以的。”
    阮清歌听王熙儿提过,freya设计师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年末综合分数最低的那位将会直接出局。她才刚刚进入时尚界,交到了一个可爱的朋友,可不想立即就被淘汰掉。
    宁南星十指敲了敲方向盘,柔和的笑意慢慢地在唇边浮现出来,“我想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
    周六。上午。
    夏日渐渐步入尾声。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似乎还多了几分澄澈高远的秋意。阳光细密地洒下,显得格外的清透干净。
    阮承光用木棍在菜地挖了一个洞,欣喜地发现他种的地瓜又大了一个块头。“要快快长大哦。”他煞有介事地说完后,重新把土掩埋过去。
    听到刹车声,阮承光撒开小短腿跑到门口。
    江乔从车上走了下来,看着破旧的石屋,心中一涩,询问着面前的小不点:“小朋友,阮清歌是住在这里吗?”
    阮承光歪着脑袋瓜,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穿着黄色碎花短裙的女人:“漂亮姐姐,你找我妈妈有什么事?”
    江乔顿时睁大眼睛,这么说,这个小不点就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她俯下身,抚摸着他嫩白俊秀的脸蛋,怜爱地问:“能让阿姨进去看望你外婆吗?”
    “不能!”阮清歌拄着盲杖步履慌乱地走了过来,寒着脸厉声道,“江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给我离开!”
    江乔的眼中全是悲伤,低低地、卑微地恳求着:“我很想见阮老师——”
    “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十几年的学生竟然就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女,你觉得我母亲会很愿意见到你吗?江小姐,别彼此膈应了!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不要以施舍者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不需要你的同情!”阮清歌越讲越激动,声音渐渐地哽住了。
    阮承光从未见过妈妈这般动怒过,小小软软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身,哭着说:“妈妈别生气。”
    “承光乖。”阮清歌仰了仰头,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眼睛霎时涩得发疼。
    江乔低声又说:“清歌,爸想见你。如果可以的话,跟我回家,好吗?”
    阮清歌闻言,再也无法抑制满心的愤怒和痛苦,情绪骤然失控,高声叫道:“家?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家吗?他想见我干吗?还想骂我吗?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家门耻辱,我让他颜面尽失,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眼前。”她顿了下,神情悲痛而哀伤,“江乔,你别忘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是踩着我和妈的痛苦得来的。所以,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满涨的眼泪盈满眼眶,无声地滑落下来。阮清歌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妈妈,你别哭啊。”阮承光跳了起来,可是小手仍够不着,无法替妈妈擦去眼泪。正干着急的时候,突然双脚离地。他被人抱了起来,手里还多了一条手帕。
    宁南星伸手拭去阮承光的眼泪,而阮承光则拿着那条绣了竹子的手帕,轻轻地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水。
    ☆、第16章 禁欲总监
    江乔驱车离去,刚到拐弯处,就见阮蓉提着个菜篮子向自己招手。她连忙停下车,打开车门,向阮蓉跑去,抱着她哭泣道:“阮老师!”
    阮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含着无限的怜爱。
    江乔恍然想起,小时候经常被梦魇所扰,那时都是阮蓉抱在怀里耐心地抚慰,才进入梦乡。她六岁时,就被江枫带到阮家,跟着阮蓉学习刺绣,几乎是阮蓉一手养大的。所以,对于江乔来说,阮蓉不仅是自己的恩师,更是一位极好的母亲。
    聊了彼此的近况后,阮蓉用手语请求着江乔:“乔乔,拜托你在公司照顾清歌。尽量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好吗?”
    这世上能让一个女人放下所有尊严去请求前夫的私生女,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对孩子的爱。
    **
    屋内。
    阮清歌整理好情绪,让阮承光给宁南星倒杯茶。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蹬蹬声,知道还有一个访客,微微一笑:“南星,介绍下。”
    “我堂姐,宁西月。”宁南星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受。
    宁西月拉起阮清歌的手,握了握,语气温和又有礼:“阮小姐,你好,我叫宁西月,深城晚报社会部的记者。十月十五号是国际盲人日,我想就盲人的生存现状做份专题报告,让人们更加了解这个特殊群体。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接受我的采访?”
    阮清歌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宁记者,这个社会对盲人存在着很多误解和偏见。虽然我们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但不是对世界一无所知。只不过和用视觉去感受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我们靠的是听觉、触觉、嗅觉,还有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看不见,只是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不同,没有、也不应该有高低。”
    宁西月点点头,打开录音笔,询问道:“请问阮小姐是什么时候失明的?”
    “十年前。因为车祸。”
    宁西月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往往后天失明的人要比先天失明的人经受更大的精神折磨。她又问:“失明后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落差?”
    阮清歌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诉说:“色彩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我的梦想也破灭了。我一直逃避着失明的现实,直到我去了特殊教育学校学习盲文。以前那些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的字却只能通过触摸感知。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再也看不见了。”阮清歌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天,当她触摸着那些密集的凸点,终于在出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宁西月给她缓冲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这十年,有什么遗憾吗?”
    “听说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特别的壮观,我很遗憾只能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听说温锦言的时尚周首秀特别的给中国人长脸,我很遗憾不能欣赏到他的作品,不能和他同台竞技。听说九寨沟的风景特别的迷人,我很遗憾失明前没有去领略下。听说……”阮清歌又讲了好多个“听说”,把阮承光抱在膝盖上,失落地说,“而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有见过承光的长相。”
    似乎是意识到气氛有点压抑,阮清歌微微一扯嘴角,乐观地笑道:“我有很多很多遗憾,但是谁的人生不是充满着遗憾?只不过我的遗憾稍微有些多罢了。”
    宁西月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沙哑的嗓音笑道:“承光长的很像你,很好看。”
    “是吗?”阮清歌抚摸着儿子的脸,自嘲道,“只是我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宁南星开口了:“清歌,你很漂亮,非常漂亮。”
    “是吗?”阮清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
    宁南星和宁西月自带食材,请阮蓉加工。然后,宁南星把这些美食的照片发到微博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温锦言。
    没多久,温锦言打来电话,咬牙切齿道:“宁南星,我在秀场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还故意刺激我。行,留着小命等我回来揍你。”
    “锦君,我好怕啊。”宁南星皱着眉头,怪腔怪调地“求饶”着。
    阮承光扑哧笑了出声,因为嘴里塞满了东坡肉,说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温叔叔,我也好怕啊!”
    温锦言在电话那端也笑了,让宁南星把电话给那只蜗牛。
    宁南星一愣:“谁是蜗牛?”
    “除了阮清歌还能是谁?”温锦言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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