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粒子,后来便是指甲大小的白色晶莹,竟是下起雪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
    而当外面院子的地面白了一层时,屋里也出了状况,小溪忽然抱着肚子哀哀地呻吟起来,脸色微白,额上隐汗。
    芸姨是过来人,虽说也是初次见男子生子,但流程都差不多,当下慌了一阵儿,却又忙镇定下来,吩咐小厮跟丫鬟分别去府里喊人和请林大夫,小厮丫鬟应声而去,而孩子他爹祁越却有些呆滞了,傻傻地站在一边,望着小溪不知所措。
    “祁越,祁越,你快把小溪给抱床上去啊,这软榻地儿太小了折腾不开啊……”芸姨边给小溪擦汗边催促儿子,见他傻了,忙又急又气地推了他一把,祁越这才如梦初醒,小心地把媳妇儿给挪到了床上。
    他见小溪的脸白的像一张宣纸,大颗大颗的汗不住地从那秀美的额头上滴落,嘴唇紧咬微微泛着点儿白,心中忽地突突急跳起来,紧握住小溪的手也不由地使了更多的力,手指在他手背上勒出几道青痕也不觉。
    “你别这样紧攥着他呀,快松开,去烧热水,越多越好,小溪有我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芸姨见床上这俩孩子一副生死离别的凄苦样子,不禁有些着急,本来不怎么紧张的也因为祁越这孩子而变得有些担心了。
    祁越眼睛微红地亲了亲小溪的手背,依依不舍地放下,强挤出笑:“别担心,一会儿咱们的孩子就出来了,我就烧水,一会儿就回来啊。”
    小溪皱着眉也冲他笑了笑,面色有些惨淡。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却很是平静,没有一丝风,因此倒也不让人觉得冷,看着那渐渐被染白的屋顶树梢,无端让人心里一静。
    林荆楚和宋山岚赶来时,小溪犹在阵痛,芸姨在一旁给他擦汗跟他说些话,擦汗的帕子都湿了一条,可那疼痛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林荆楚凑过去瞧了瞧,道:“还不够,还要再等一等。”
    众人心里虽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祁越烧好水时,小溪的呻吟声更大了些,他急忙从厨房冲进里屋,见床边站着林叔他们,却也没顾及那么多,抓住小溪的手红着眼望着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神情很是悲怆。
    林荆楚和芸姨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便让山岚把人给拉出去了。
    看祁越这状态,很明显比这要生孩子的小溪还糟糕啊,不能让他在这影响人产子的心情。
    祁越虽百般不愿,红着眼嘶哑着声音要进去,却被山岚一把拦住,“不会出事的,有你娘跟荆楚在呢,再说,这段时间你不是把小溪照顾的很好吗?放心啦,肯定会母子,呃,父子平安的……”
    祁越怔了怔,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泄尽一般,垂着肩膀站在长廊里望着那紧闭的窗户发呆,听着里面那隐约的低吟,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山岚哥。”他忽然开口道,嗓子有些沉哑,“我有些害怕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山岚一愣,旋即明了祁越所说的选择,是指跟小溪妥协、答应让他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的事。
    “当我们做选择时,没有人知道它是否正确,但也许这就是过日子最有意思的地方吧。”山岚幽幽地道,拍了拍祁越的肩膀,“无论对错,咱都得勇敢面对。”
    “别往最坏的方向想,别忘了,小溪很需要你,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也需要你,你不能先倒下。”
    雪继续绵密地下着,屋里渐渐响起了男子的嘶喊,沙哑又隐忍,祁越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脊背挺的笔直。
    当大雪覆盖地面时,屋里响起了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人的私语声,以及门被撞开的声音。
    祁越冲到床边,见小溪竟闭着眼,满脸是汗,脸色苍白的吓人,手脚一软,竟是要哭出来,却被林荆楚拦住了,“他只是虚脱了,休息会儿就行了。”言下之意,你小子就别上演什么苦情戏码了。
    芸姨把那小小婴孩洗干净包好,望着那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儿,眉眼笑成一道弯。
    山岚看着这丑兮兮的小娃娃,忽然觉得这场景如此熟悉――可不是,当年,他也是这样看过祁越的。思及此,他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祁越道:“祁越祁越,你快来看看你家孩子,跟你小时候一个德行,哈哈哈哈,不对,是比你还丑!哈哈哈哈。”
    祁越从床边来到这小娃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小东西,嘴角扯了扯,道:“确实挺丑的……”
    却被自个儿娘给打了一下,“丑什么丑啊,多俊的一小姑娘呀,鼻子眼睛脸盘儿都像小溪,就眉毛跟嘴巴像你,长大肯定特漂亮。”
    祁越:“……娘你是怎么看出来哪啊像哪啊的?明明是皱巴巴的一团好吗?”他肯定不会嫌弃这小东西的,只是,这跟他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啊!他想要的一跟小溪一样白净漂亮的小姑娘啊!这回给他个红脸小猴子算怎么回事儿?
    芸姨却不理会他了,抱着那小孙女在屋里晃着,分分钟都不愿假手他人,甚至,连不久后赶来的老侯爷也不给。
    “哟,这位大人是谁呀?来来来,囡囡,快来看看这满身是雪的老头儿是谁?”侯爷夫人嘲笑着,故意拿这话挤兑老侯爷。
    老侯爷:“……”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赶来了好吗?是路上积雪不给力啊。他眼巴巴地望着那粉嫩嫩的小孙女儿,就差流口水了。
    芸姨也见好就收,轻叹一声:“哎呀这小丫头好重啊。”老侯爷一听这话,立马乐滋滋地想把人给接抱在自己怀中,动作却又忽地一顿,忙把外面满是积雪的大麾给脱去,这才小心地把人给接过,一向平板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股和蔼慈祥的柔和。
    祁越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满脸欣喜的二老,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哼,明明是自己的闺女,明明是个小丑东西,却还被人当个宝似的,心中不爽,便上前把孩子从死狐狸手里夺了过来,刚入手,心就忽地就软成一片了。
    这么丑还可以这么软这么可爱?!这不科学……祁越瞪大眼望着怀里这小小的一团,那小东西也转着黑亮的眼睛望着他,懵懂又新奇,父女俩就这样互瞪了半天……
    后来,因为道路积雪太多,老侯爷便没有离开,如愿以偿和夫人住在了一起,而闲杂人等则尽数退散,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老侯爷一家。
    晚饭后,一家人围在炉火边,开始商讨小东西的闺名。
    “叫祁悦溪吧。”祁越乐滋滋地道,手中还逗弄着犹在沉睡的小娃儿,哎呀,娘说的果然没错,这丫头还真是越看越像小溪跟自己了呢。
    “……咱别这样赤裸裸好吗”老侯爷扶额,秀恩爱都秀到下一代了,真是作孽。
    祁越:“唔,要不,喜乐?”
    老侯爷:“……夫人还是你给赐一个名儿吧。”咱儿子白瞎了。
    芸姨:“名儿不都是寄托大人们对孩子的期望跟祝福嘛,小溪呀,你跟祁越希望这孩子以后怎么样呢?”
    卧床休养的小溪:“快乐健康就好了吧。”
    “那叫乐康?”祁越不死心地插嘴。
    芸姨:“……咱家这是小闺女,不是个小子。”
    祁越挠了挠头:“那……这起名的事儿还是交给你们吧……”嘤嘤,闺女,你爹我尽力了呀,无奈你爷爷跟奶奶不喜欢咱这品味……
    “叫乐笙怎么样?”小溪笑着道,“快乐生活,不过,因为是小姑娘,咱就用竹笙的笙,这个行吗?”
    老侯爷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瞟了眼祁越,这才是亲爹才会做的事啊。
    芸姨也无异议,于是祁越家小姑娘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待小溪出了月子,身体修养的差不多时,老侯爷一家便带着香烛纸钱和吃食上了落霞山,去跟苏婆婆送喜去了。
    苏婆婆的坟很是清静,并没有因为冬日就荒草丛生,这是芸姨跟祁越经常来打扫的缘故,尤其是在小溪怀孕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都把苏婆婆当做神邸一样侍奉着,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心安。
    这会儿,小溪已经平安的生下孩子,大人孩子都很康健,大家便寻了个好日子上山,给苏婆婆报喜,让她老人家在地下也可以安息。
    “婆婆啊,您现在可以放心了吧,小溪这孩子很好,前不久刚给您生了个重孙女儿,那小姑娘长的可水灵了,等她再大点儿,我们就带她来看您啊,您哪,在下面就乐呵呵地,别挂念我们,大家都好着哪。”芸姨笑着,絮叨地跟苏婆婆说着话,老侯爷立在一边,望着她的眼神柔和。
    祁越蹲在坟前,把那果子菜式摆好,拿了火折子点燃纸钱,火苗窜起,渐渐烧了起来。小溪和他蹲在一块儿,帮着往纸堆里加着纸钱,望着眼前的瓷碗没有做声。
    他一直这样。无论什么时候来苏婆婆这儿,都是默不作声。小时候是这样,独自一人度过那些年的时候是这样,跟祁越一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祁越望着小溪的侧脸,道:“你还记得奶□七那天,我们来祭拜奶奶,天下着雨吗?”
    小溪一愣,转过脸:“记得啊,怎么?”
    祁越:“那天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小溪顿了顿:“凄风苦雨,以及,面前的孤坟吧。”
    祁越忽地笑了:“你知道我记忆最清楚的是什么吗?”
    小溪摇了摇头,眉眼敛了下来。
    “是你滴在我手心里的眼泪。”祁越握住他的手,笑着,“又热又烫,直直地滴进我心里。”
    小溪怔了怔,倏尔,嘴角扬起一抹笑,回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没再做声。
    山上山风掠过,激起阵阵松涛,头顶日头明亮,映的大地满是温暖。
    春天又要来了,四季就这番不断轮回,任时空变幻,惟愿与尔同游。
    杜千吾满是疲倦地趴在马背上,神情哀怨:“还没到吗?”
    何欢回头瞟了他一眼,眉眼含笑:“前面就是了。”
    杜千吾嗷呜一声,有气无力地继续驱着马儿,满是懊悔当初就不该答应这厮,好端端的跑来这边塞荒芜之地来干什么?接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他都快被给颠簸散架了。
    何欢的马停了下来,等他赶上自己时,笑着对他建议说:“要不,我来骑,咱们坐一匹?”
    杜千吾求之不得,想从自己马背上爬下来时,却被何欢一把按住,他一个飞身,人已经跨坐了在他背后,紧实的胸膛紧贴着他后背。
    杜千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选择……前方是军营啊军营,他堂堂小都尉爷这样被一个大男人半拥半抱地揽在怀里还共乘一骑!成什么体统!他作为男子汉的尊严何在?
    “那什么,要不你还是回你的马上吧,两个人好挤哦,呵呵呵。”
    “晚了,我的马已经丢了。”
    杜千吾艰难地回头看了看,丢毛线啊!明明就在几步之外!
    “那个,你不觉得热吗?”
    “没觉得,别废话了,你在影响我骑马。”
    杜千吾:“……”前方又没什么障碍物!一片荒原好吗?再说,这是你的大本营诶,怎么可能会撞到什么不明物体?当他是傻的吗?
    何欢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满脸愤慨的样子,心情大悦,夹了下马肚,朝着前方的军营奔去。
    他又回来了,只不过不再是单枪匹马。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应该会有两个番外~明后两天贴上
    番外一 仲夏夜
    在祁越二十四岁的时候,小溪比他大那么一个多月,两人皆是正是风华正茂祸害万千少女的大好时候,他们却早已为了人父。
    祁越和小溪夫夫养了个小姑娘,闺名乐笙,雅称乐球儿,芳龄六岁有余,粉嫩漂亮,眉眼像极小溪,性子却完全地跟了祁越,上树抓鸟,下水摸鱼,调皮捣蛋,无恶不作,却总是笑的眉眼弯弯,让人不忍苛责,更别提说爱女如命的祁越了。
    “乐球儿,你又欺负小宝了。”祁越蹲□子,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宝贝肉肉的脸颊,看着旁边坐在地上哭鼻子的小男孩不禁叹气。
    被唤作乐球儿的小姑娘有些不高兴,撅着小嘴看了眼黑爹爹,却立马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扯着祁越的衣袖,软糯着:“黑爹爹……人家知错啦……乐球儿只是想跟小宝哥哥一起玩,哥哥好像不大喜欢我……”话音未落呢,她黑葡萄般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i泡儿,小脸看着分外委屈。
    祁越扶额,一只手把自家宝贝肉呼呼的小身子揽进怀里温声安抚着,另一边冲那看傻了眼的小男孩笑了笑,回头对屋里喊了一嗓子,“孩子他爹!干活了!”
    屋里应声走出一个男人,清瘦挺拔,面容俊俏,神色温和,来到这一瞧,便知这是怎么回事儿了――那宝贝蛋又闯祸了是吧?又欺负人了?又说是想跟人玩人家不喜欢她?
    小溪瞥了眼那犹在抽噎的小姑娘,嘴角抖了抖,行啊,这丫头演戏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会儿连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虽这样编排着自家小姑娘,但小溪动作却毫不含糊,先是把那满身泥土的小男孩从地上扶起来,给人整理干净,对人柔声细语地安抚一番,这才把人孩子送回家,对人家大人解释道歉一番。
    ――工作流程非常之熟悉。
    这样的事对祁越夫夫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或许在乐笙三岁时笑着把一颗生鸡蛋砸在人孩子脑门儿上时,祁越和小溪就有了某种觉悟――自己家这闺女估计是土匪流氓地痞什么的投胎来的吧?
    于是,后来再看见这小姑娘做出的其他举动时,诸如见到人头发垂下来就去扯一把,见到好看的小男孩就去摸人家脸蛋,想跟人玩儿就扯着人手臂狂走,祁越他们就很淡定了,哦对了,忘了说明的是――乐笙小姑娘天生神力,普通的同龄小孩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也正因为她有点过分热情的性子,以及向人表达友好的特殊方式,小姑娘虽在这苏家村土生土长了六年,却一直没几个革命感情深厚的小朋友,更别提什么青梅竹马了。
    和她关系密切的除了黑爹爹和白爹爹,就是远在郡里的爷爷了。
    小姑娘跟爷爷的关系比跟奶奶的好,这点是事实,也是让她奶奶特别生气的一件事。但乐笙也不想呀,她只是觉得爷爷看着比较好玩而已,胡子一动一动的,奶奶就没有呀。
    乐笙抱着小短腿坐在长廊里的藤椅上,独属于她的小藤椅,和两个爹爹的并排在一起。她神情很是惆怅,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伤。
    天气有些热,祁越刚把青竹劈好、洗净,就差连接了,他洗完脸擦干,见乐球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嘿,这丫头今儿怎么了?刚欺负完人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他坐到旁边的藤椅上,笑看着那粉嫩的小人儿:“小美人,怎么了这是?咋还不高兴了呢?来跟黑爹爹说说。”
    小美人没有吱声,小下巴抵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黑色蝴蝶。
    祁越摸了摸鼻子,看了小姑娘一会儿,心里不禁有些哀伤,哎,这才多大呀,就已经跟她爹玩起了女儿家的心事你别猜……但哀伤归哀伤,现在女儿还是自己的呀,一起分享悲伤还是必要的。
    祁越大手一伸,把小姑娘抱在自己膝上,不让自己出汗的胸膛碰到她,抚着她软黑的发顶,柔声道:“乐笙啊,你是不是因为把小宝哥哥弄哭了,才不高兴的呀?”
    小姑娘点了点头,嘴巴撇了撇,又有想哭的迹象了,祁越一看,哎这不行,这得立马打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接着道:“依黑爹爹看呢,小宝哥哥并不是不想跟乐笙玩啊,他可能是被你那么突然地拉着他跑,有些没反应过来吧。”
    小姑娘没做声,睁着湛黑的眸子望着他,神情异常专注,祁越心中一喜,不动声色道:“所以呢,小宝哥哥是想跟你玩的,不过下次你邀请他的时候要温柔一点,小姑娘不就是要温柔些才讨人喜欢嘛,尤其是咱们乐笙这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祁越说着,边用手做尺比划着,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祁越见人笑了,又笑着逗了小姑娘一会儿,见她又恢复眉眼弯弯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见她娇嫩的小脸隐隐微红,头发也有些汗湿了,便把人轻放回她的小藤椅,一撸袖子,朗声道:“乐笙,来看你黑爹爹给你弄好吃的!又凉又好吃哟。”
    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黑爹爹的动作――从果篮里拿出各种果子,红的绿的,还有黑紫色的葡萄,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只见黑爹爹从井里打水,先是把那果子给洗干净,放在一个大瓷盘里,然后他又继续打了好几桶水,还时不时地用水瓢舀一瓢尝尝,小姑娘晃着脑袋,诶?这水还有不同的味道吗?
    然后黑爹爹又去把那一分为二的青竹片用干净的绳索连接起来,高低起伏,弄好这一切后,爹爹又把水倒进一个很高很深的水缸里,水缸下面有洞,在竹片的上方。
    “爹爹,竹片里进水啦!”乐笙异常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惊呼。
    这时,小溪从小宝家回来,见院子里这套竹片水流装置,也很是吃惊,看着犹在忙活的祁越,道:“你真把这给做出来了?”这不是去年冬天他们某夜看闲书时无意间看到的么?
    这是古时文人雅士常做的一种装置,有点像溪水流觞,都是借用水流的作用;不同的是,古人那是风雅,眼前这套则完全为了口腹之欲。
    小溪有些失笑,望着那满盘的水果以及旁边的一碗白色细条状吃食,怪不得祁越今儿早上让自己煮些米粉,敢情是为了这会儿啊。
    “做这个挺容易,砍几根竹子就行了。”祁越笑着,边把一小盘一小碗的调料摆在一边,尔后递给了每人一双碗筷,道:“来尝尝吧,今儿咱这可是真文雅一回了。”
    说着,他便挑了一筷子的米粉放在了竹片的始端,看它顺着水流游走一番,在即将掉入尾端的木桶内时一筷子捞起,蘸了些醋和辣酱,溜一声,吃的非常享受。
    小溪如法炮制,也吃到了酸酸凉凉的米粉,不禁轻叹,“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相视一笑,却完全忘了旁边的小矮子。
    “爹爹……乐笙吃不到……”小姑娘撇着嘴,很是委屈地踮着脚想够着那高处的竹片,抑或是水流太快,小姑娘跟不上那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白的米粉掉入了木桶。
    小溪乐了,忙帮着人小姑娘夹了些米粉,又赶在掉落之前捞起,放进她的小碗里,“要辣酱么?”
    一家三口愉悦地你偷我抢地把米粉跟水果都消灭殆尽,致使,晚饭都没吃,早早地就歇息了。
    ――歇息的只是小姑娘,小孩子要长身体嘛,所以每天小姑娘都睡的特别早,起的也特别早。
    前者让祁越很欢喜,后者就让他有些恼火了。每天被自己闺女看到大半个身子很尴尬好吗?每天被自己闺女看到自己跟媳妇儿亲热更尴尬好吗?
    “黑爹爹你干嘛欺负白爹爹?”不能因为人家白就压在人家身上呀。
    祁越:“……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说。”
    乐笙:“爷爷说小孩子不懂就要问。”
    祁越:“……去问你白爹爹去。”
    乐笙:“白爹爹黑爹爹为什么要欺负你,是因为你比他白吗?”
    小溪:“……好像是吧。”闺女你好聪明!
    小姑娘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要努力变黑一点了,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于是,后来小姑娘的行动就有些诡异了,一大早起来的第一件事不再是狂敲爹爹的门,而是以一种异常奔放的姿势张开怀抱,迎接早上的第一缕阳光;每当祁越去田里管理果树时,小姑娘也不再嫌热,反倒是屁颠屁颠地跟着,非常执着。
    后来,后来她也没黑,反倒是晒的脱了层皮,小脸红红的,别提多憔悴了。老侯爷夫妇大驾光临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把祁越一顿胖骂,责备一番,气哼哼地把宝贝孙女儿给带走了。
    祁越夫夫表示淡定,反正这事儿过三四天就会发生一次,虽然理由不同,但每次都是会把他们给骂一通,然后把小姑娘带走,他们早就习惯了。
    再说,祁越最近一直想实施一个伟大的计划来着,小姑娘走了,更合他意。
    仲夏夜,星朗朗。
    饭后,祁越把门阖上,和小溪肩并肩沿着溪边散步,微风习习,很是凉爽。
    溪边人家隐隐亮着灯,光影映照在溪面上,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带着些朦胧暧昧。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家的果园,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两层的小木屋,平日里下田劳累歇息用的。小溪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反倒是祁越的表情越来越邪恶,眼神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嗷,他可是期盼这一天期盼好久了的说。
    “去小木屋坐会儿吧,我有些累了。”祁越建议道,眼眸幽深。
    小溪看了他一眼,虽有些奇怪体力惊人的他也会觉得累,却也没说什么,径直上了小木屋的阶梯,吱呀吱呀,在这寂夜中分外清晰。
    小木屋里的布置很是简单,只一桌一椅,还有一只瓷壶,两只小瓷杯。
    “你坐着歇会儿吧,我不累。”
    祁越依言坐下,眼神却在小溪身上不断游走着,有些不对劲啊,小溪望着他那笑的有些坏的样子,心里嘀咕。
    “来――”祁越拍拍大腿,对小溪伸出手。
    小溪愣了下,笑道:“我不累。”自己也蛮重的好吗?这人不是说累吗,还坐在他身上……
    “过来――”祁越又道,声音里隐隐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小溪的心突地一跳,又看了眼祁越幽深的眼眸,越发确定今晚他有些失常,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隐隐期待着……
    在这晃神间,祁越已经一把拉过了小溪,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胸膛贴着胸膛――两人的心跳都快的不像话。
    “你……”才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人给堵住了――是祁越的亲吻,热烈又煽情。他捏着他有些软肉的腰,使劲压向自己,唇舌火热,气息浓厚,带着某种吞噬人的热情。
    两人在一起已经好多年,彼此在情事上的喜好早已了然。祁越喜欢热烈甚至带着点儿粗暴,而小溪则喜欢温吞柔和,但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只要是对方给的,无论哪种,都只能毫无抵抗地沦陷。
    小溪轻喘着趴伏在他肩膀,气息不稳道:“回、回家吗?”
    祁越啃吻着他雪白的脖颈、锁骨,渐次往下,低哑回答:“不回,我等这天等了好久。”他含住小溪胸前的两点,细细吸咬,听见他的轻哼便放缓动作,唇舌给予温柔的安抚,手指下移,覆上那火热的地带。
    小溪轻喘着,双腿紧盘在他精腰间,红着脸问:“这、这方便吗?”
    祁越亲了亲他微汗的额角,哑声道:“有你我就够了。”
    寂静的夏夜,隐约虫鸣,园里一处小木屋却传来些许奇怪的声响,木头摩擦地板的吱呀声,以及男子的低喘轻吟。
    “你、你慢点啊……啊……”
    “根本、根本就慢不下来啊……呼,明明是你在勾引我,瞧瞧这小腰摆的,小溪,你也很喜欢的对吧?”祁越伏在他汗湿的后背上,胯间的动作不停,邪笑着问。
    而被撞击的男子趴伏在木桌上,满面潮红,浑身细汗,低低细喘着,头发汗湿地贴在后背脖颈,就着淡色的星光,影绰间,竟生出一股妖娆魅惑之感。
    不记得过了多久,小溪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抱着,自己只能紧紧地环着他,或许是在椅子上,或许是抵在木板,或许只是祁越抱着他,来回反复时,大汗淋漓间,小溪生出一股念头――他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个小木屋了!
    而祁越则笑的餮足,“偶尔吃吃野味儿什么的,果然是神清气爽啊。”
    小溪瞪他,“……你哪次不神清气爽?”
    祁越一愣,随即笑了:“也是,还是娘子懂我。”
    小溪:“你去死!”
    祁越嬉皮笑脸地蹭过来,摸摸腰捏捏脸:“不行,我还没吃够。”说着,又邪笑着作势要扑过来。小溪呻吟一声,他从未像现在盼望小姑娘早点回来啊!再不回来,她白爹爹就要被这家伙给吃干抹净了。
    祁越挑眉:“不是早吃干抹净了吗?”脸埋在他下方,肆笑着。
    小溪面红耳赤:“祁越你不要脸!”
    “要脸干嘛,要你就够了。”男子低笑着,唇舌却更为放肆。
    又是一番j□j无边,风月浸染,是谓祁越的仲夏夜之梦。
    作者有话要说:竹片水流那段,不是捏造的哟,只不过古人这样做过我不知道,我是在一个日本小清新治愈系电影里见过的,名字叫《租赁猫》~还不错的说~ ><?
    咳,还有小木屋这段,本来想的更邪恶的,譬如加些道具神马的,3w_fuwenwu_me后来还是算了,节操还是要紧一紧的好…
    明天还有一关于千欢的番外~感谢大家伙儿支持!
    番外二 沙洲冷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边塞的凄苦寒冷杜千吾一向是不了解的,只是在些诗词句赋中窥得一二,而理想跟现实总是有些出入。
    比如,此时他披着大麾立在军营的帐篷前,望着漫天飘落的风雪,美则美矣,但寒冷凛冽,很是刺骨,他才真切体会到边塞的苦寂。
    那人,就是在这样的凄寒中度过这么些年的?耳边是不远处练兵场的呐喊声、刀剑相交声,杜千吾紧了紧衣襟,鼻翼微红,喘出的气都是白茫茫一片,脚下是枯黄布满白霜的枯草,一步步踩上去会发出僵硬的声音,他抖了抖肩上的薄雪,戴上斗笠,朝着声音来源地走去。
    这是属于男人的战场。枯草,白雪,狂风。
    何欢一身黑色盔甲,双手背在身后,面容沉静,目光冷冽,在那群热血男儿中间巡视,间或纠正某个士兵的握刀的姿势、劈开对手时的角度,士兵们或在进行负重奔跑,或在集体练习刺杀动作,或在风雪中练习射箭。
    风雪大了起来,有风迷住了杜千吾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再看去那边时,正好和那人的视线相对,他冲那人笑了笑,那人却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身继续操练士兵去了。
    杜千吾也不恼。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深刻领悟到何欢的臭脾气――口是心非是定律,面瘫冷淡是常事。
    好在,何欢这人虽闷骚了点儿,但对他还真是好的没的说。无论是身处万寿郡,还是在来边塞的路上,抑或是到了这里之后,何欢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
    要说他们两个公子哥儿要啥没有呀,他杜小爷也不稀罕那些锦衣玉食什么的,只是,当两个人只剩下一件大麾时,只有一份儿精致的点心时,这时候何欢的给予就很不一样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赶紧地披上。”何欢的声音有些恼,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粗鲁,却让杜千吾心里暖洋洋的,他竭力控制着不扬起嘴角,却还是没忍住,笑的傻傻的。
    何欢轻笑出声,揉了他脑袋一把,“冻傻了吧?”
    他却蹭着他的大掌,仍只是笑。
    杜千吾望着前方那人挺拔的背影,高大英武,睿智精明。他突然有些胆怯了――
    自己这么糟糕,不上进、不争气、整天就知道玩儿,堂堂男子汉一点事业都没有,他又如何跟上何欢的脚步呢?如何……永远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呢?
    这个念头一产生,杜千吾的神思就完全被这个可怕的问题所占据,以致,当晚上何欢拎着两壶热酒,披着一身风雪回到两人的营帐时,他仍陷在那个深渊中不可自拔。
    何欢把酒放在帐中的炉火边儿上煨着,尔后褪去自己坚硬冰冷的盔甲,只着一袭黑色劲衣,黑发束起,衣领微微敞开些许,露出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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