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的尖梢,压弯了柔软的叶脉,摇摇欲坠。
    镇外的城门开了,几道急促的声音踏马而来,微微震动的路面接住了摔碎的晨露,惊醒了两旁的人家。
    尚还朦胧的晨光未宣时,灯火慢慢染上了安静的人家,一点点o的虫鸣在露珠的晶莹间响起,唤醒了这个原本还在沉睡的小镇。
    一家家店铺打开了自己的门窗,淳朴的镇民们在对目一怔之后相视而笑,于是虫鸣之外,也起了人烟与轻语,小镇渐渐热闹了起来。
    原本这是一个与过往的两年里没有什么不同的寻常一天,直到再一次震颤了地面与茶铺的马蹄声响彻在小镇里。
    一位正在打扫着门口的泥尘的老太拄着手里的笤帚抬起了头,皱纹堆起的眼望向了喧嚣的尘土,苍老而无力的声音在低喃着什么。
    “邵老太。”
    便在这时,老太的身后的小院里,走出来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人,如墨如瀑的黑发束在脑后,面容却是这村镇间少见的俊朗惊艳,而他怀里窝着的那只雪白的大狐狸,显然就更是和这小镇有几分格格不入。
    只是老太对他的出现毫无惊讶,更是熟稔地笑容慈祥:“你这后生起得可比老婆子还晚了……一家小酒楼何至于累成这样,你们这些后生啊,该打……该打……”
    那五官深刻而俊朗的青年人虽然看着便有几分不苟言笑,与这老太相视的时候却带着得体的谨敬:“老太教训得是,后生记得了。”
    只是话音还未过半,又湮没进一阵远远传来的马蹄声里。
    青年人的视线抬起来,望向尘嚣渐起的方向,眉眼神色间仍是一片淡淡的不见起伏波动,看了片刻后,他转向一旁的老太――
    “邵老太,你可知这镇子里,为何多了这么些外客?”
    “这种事情,老太哪里知道得了,”邵老太一只手拄着笤帚,另一只手摆了摆,往回走,“老太只知道啊……这太平镇,往后可不见得太平喽……”
    等到邵老太进了院子,站在原地的青年蓦然开了口:“修者,而且数目极多,分批而来,绝不是偶然路过。”
    原本趴在他怀里的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大狐狸动了动眼皮,语调懒洋洋的,“事不来,不就;人不欠,不揍。”
    闻言,青年原本古井不波的眼底漾开了一圈波纹似的笑意:“听师尊的。”
    雪狐正要说句什么,却兀然合上了眼帘,重新装睡去了,而片刻之后,邵老太再一次从院门里探出了身子――
    “对了,后生啊……老婆子家里的床板桌椅都有了年头了,要是用着不合适,你们啥时候换一套就是,不用顾及老婆子……”
    青年抱着大狐狸转身,垂眸敛笑:“邵老太,用不着换,睡着用着都习惯得很。”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后生脸皮薄,”邵老太笑着,却不显得促狭,“这一段时间老婆子我才从北屋搬到你们隔壁――原来还不知道,这两天夜里,总总听着你那屋里的床板吱呀吱呀地响,一响就响到它后半夜去――这床铺老了就得换掉,你们不必和老婆子客气,老婆子对那些旧物没什么舍不下的感情……”
    怀瑾:“……”
    白狐狸:“……”
    ――还好邵老太年岁大了眼花了,不然若是这会儿抬头,看见那狐狸耳尖的雪白毛皮下粉得晕红,怕是也要惊一下去。
    126魔逐仙(九)
    青年人抱着雪白的大狐狸进了自己的那家小酒楼的时候,一楼已经几乎座满。
    “老板,”一旁负责算账的小秀才用汗巾擦着额头走过来,小声道,“今天客满得很,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邪风,镇上人也多了不少。而且,看这一个个的做派都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干刀头舔血的行当的。”
    青年人浑不在意地点点头,走进来到站定的过程中,视线不曾离了怀里的白狐,语气浅淡无澜,“做好你自己的,不用在意。”
    “哎。”小秀才点点头答应了,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青年视线不移,抬步就要往楼上走。
    “哎等等――就你――”
    青年人的斜后方,原本不做声地斟着酒望着外面的一桌人里面站起来个虬结大汉,见青年人望过来,不满地伸手点了点他,话却是冲着柜台后的小秀才去的,“之前你不是不让我们上二楼吗?怎么这个毛小子就行?!”
    那小秀才抬头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忙赔笑道:“这位爷别误会,二楼那是我们老板的地方,这位就是我们酒楼的老板。”
    “这酒楼是这毛小子开的?”那虬结大汉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嘿,小子,我们哥几个初来乍到的,到你这小破地方是给你面子,你不赶紧把我们请上去,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
    这话说得难听,站在楼梯下的年青人却像是只见了阵清风拂耳而过,抬眸将人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转身往楼上去,步子稳当得很。
    只是这不睬不理的样子却是比顶回来还让那虬结大汉觉得火大,登时就红了脸,挥手御了一柄长剑飞速刺向青年人的后背。
    眼见着那刀尖就要扎上那道身影,虬结大汉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残忍的笑容――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得到对方血溅当场的一幕了。
    只是那剑尖离着青年人只剩了一尺之距的时候,青年人步伐未停,只抬了下手臂,像是驱赶什么恼人的虫蝇,在耳边轻挥了一下。
    下一秒,映在虬结大汉圆瞪的眼睛里,那把飞剑以去时完全不可比拟的速度猛然回转,还没等他惊呼出口,就已经被那柄细长的飞剑钉穿了头顶的发冠,然后被一股巨力连带着直直地撞碎了身后的桌椅,“轰隆”一声钉在了墙壁上。
    一时整个一楼只剩下一片粗喘的呼气声。
    等到众人回了神,惊魂不定地看向楼梯时,却发现青年人的身影已然淡去,只剩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的话音飘荡在一楼里――
    “想坐,坐;不坐,滚。那摊废物,收拾了再滚。”
    余下的人目光栗栗地互相看了几眼,过了许久之后才慢慢有了粗喘之外的低声,只是无一例外地,坐在这酒楼里的众人的眼里,都少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或者不以为意,而多了一丝敬畏。
    ……
    一日之内,太平镇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外来的客人,原本只算得上热闹的小镇,如今却是变得拥挤起来。
    防不住有心人百般打听,几天之后,这太平镇上人口骤增的原因还是传了出来――
    据说是青庐山的一位真传弟子,盗出了宗门内一件关乎山门基业的重宝,引得整个灵界无论是修仙门派还是修仙家族,即便是一些自恃修为的散修都参与进了这围堵之中。
    好巧不巧,这青庐山叛了山门的真传弟子,一路如丧家之犬狂奔逃窜,恰好就消失在了太平镇周围的地界。
    再加上有心的门派早就封禁了那人的前路,如今灵界中的人,大都相信这青庐山的叛逆还在太平镇的某个角落里窝着不肯出来。
    得知了前后因果的怀瑾和沈凡却没了兴趣――两个人一位是当今第一仙门、甚至可以说是如今灵界里辈分最高的修者,另一位在魔界里的地位也绝不会低,故而自然是对那个所谓“关乎山门基业的重宝”没什么兴趣。
    ――若是这所谓重宝是出自太古仙门,他们兴许还能瞅上几眼;只是近些年才跻身一流修仙门派行列中的青庐山比起早就传承了万年的太古仙门来说,还是生嫩了太多。
    一个门派存在的历史长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它的底蕴厚度。
    只是有些事,却不是说不感兴趣,就一定避得开的――
    在众多修士入驻太平镇的第五天晚上,进了屋子吹熄了灯火的怀瑾刚要将怀里的大狐狸放上床榻,就察觉到了一丝隐秘至极的气息慢慢接近了这座小院。
    ――这等气息的隐匿能力,几乎让怀瑾瞬时就狭起了眼眸,他抬起了视线毫无障碍地看向气息传来的那个方向,神识穿过了墙体接近了来人。
    只是查探到对方明显低于自己预期的修为,怀瑾还没来得及感觉奇怪,就发现对方压根不是奔着自己和怀里的人来的,而是在最开始就是冲着隔壁邵老太的屋子去了。
    怀瑾垂眸,神思微动,直到一丝神识传声进了他的耳中――
    “你还记得我们初来时,曾听街坊提起过,邵老太原本有一独子,只是十七岁的时候说是要出门修仙拜师,从此一去未归吗?”
    怀瑾视线落在怀里雪白的狡狐身上,同样回以神识传音:“这么巧么。”
    “天下间修者中,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着,藏了两年才遇上第一件,哪里巧了?”
    “……”青年人也不与雪狐再论,只唇角浅勾,“如何做,怀瑾听师尊的。”
    “唔……那就静观其变好了。”
    ……
    半夜里那一场重逢之后的抱头痛哭,沈凡和怀瑾自觉地避开了,难得一夜熟睡至天明,两人却是被屋外逼近的众多修者的气息扰醒。
    侧躺在卧榻上,尚只穿了白色亵衣的男人披散着墨色的长发,将温暖而柔软的大狐狸裹在怀里,半阖的眼眸里偶尔有厉芒掠过,最终却归于寂静――
    “修仙门派未见几个,除了青庐山外,倒是明月楼、凌浪阁等几个有名的修仙势力到了。师尊?”
    “……明月楼?”
    雪白的狡狐慢慢睁开了眼,眸子里掠过些异样的情绪,“为何我觉得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呢?”
    只是还不等沈凡将那深埋的记忆刨出来,院子里就兀然传来了邵老太一声痛苦的哀鸣――
    “昊儿――你回来!”
    屋里怀瑾无声地看向雪狐。
    雪狐重新合上了眼帘:“……东西随他们拿走便是,人护下来吧。”
    怀瑾点头,再开口时,人却已出现在一片淆乱的院子里:“听师尊的。”
    这一惊人的出场和淡淡的语调,将在场不明情况的外人与近邻都震在了原地。
    几乎同时,在场所有的修者眼里不约而同地划过了一丝疑惑和警惕之色。
    “这位……道友,”院子里安静了片刻之后,一位看起来面容平平的中年人向前踏出一步,冲着怀瑾拱手一礼,“不知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这话里话外都不掩饰自己的试探的意思。
    实在是这兀然出现的、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修为气息的人看起来太年轻。
    ――虽然看不透这人的虚实,但在场这些没一个觉得这人会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暂且不说那惊了他们所有人的没有丝毫气息外泄的出场,只看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皮毛雪白、闭目而憩的大狐狸,就绝不是个易与的妖兽,而能将这样一只妖兽收为兽宠,怎么也是金丹以上的修者了。
    只是虽然那中年人的试探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怀瑾还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弯下/身将瘫坐在地老泪纵横的邵老太扶了起来。
    但凡是能踏上仙途,再取得些成果的,多少都有那么一分傲气在心里,如今中年人被怀瑾无视得彻底,自然难免心生怨气。恰好这时又瞧见之前眼高于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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