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不算大,附带的封闭式露台反而显得比办公室更宽大。露台上摆放了不少绿植盆景,布置得宛如一座空中暖房。露台中央一副原木桌椅,已经铺好了精致的白色桌布。
    徐悠看了看头顶透明的顶棚,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如果抛开庄少东的因素,他还真是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你倒是会享受。”
    庄少东走过去替他拉开了椅子,“不享受,我辛辛苦苦地挣钱干嘛?”
    “整的跟杂志上的样板房广告似的。”林成虎围着露台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哎,我说庄少,这里真是你自己的买卖?”
    “嗯,是我自己的。”庄少东从庄俞培手里接过菜单,顺手递给了徐悠,脸上微微带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不过这事儿我家里还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你们可都得帮我保守秘密啊。”
    林成虎愣了一下,没想到顺口一问就能问出秘密来,一时间颇有点儿后悔不迭,“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就什么都不会往外说。庄少尽管放心。”
    庄少东笑了笑,转头望着徐悠说:“这可是刚刚做出来的菜单样品,还没拿去印刷呢,你们正好给提点儿意见。”
    徐悠翻着精致的菜单,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犯嘀咕,“既然是背着家里盘下来的买卖,那肯定也没有动庄家的钱了?”徐悠没问出口的是:庄俞培刚说你置办爱巢来着,到底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庄少东显然听懂了他话里的疑问,笑着解释说:“我和朋友合伙开的配件厂这几年生意一直不错,也算挣了点儿钱吧。毕竟我还没老到要退休吃老本的年纪,手里有钱当然要投入市场扩大再生产啊。”
    林成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庄少东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小敬佩来。当初一亮相时那个只知道搞政治并且识人不明的庄大少爷跟眼前这个胸有城府的成年男人当真不像是同一个人。
    庄少东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徐悠。
    徐悠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想让自己说什么?
    你真能干?
    庄少东你不至于这么幼稚吧?
    徐悠扬了扬手里的菜单,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庄少东专注的视线,“来,来,说了我请客,大家都来点菜吧。”
    39、第二夜 ...
    徐悠这人沾酒即醉。倒不是说他量浅,事实上他还是有点儿酒量的。但他有个毛病,但凡喝酒,十有八九要喝到酩酊大醉。
    黄海涛和李晓武等人曾经怀疑徐悠是不是酒精成瘾。然而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徐悠并不贪酒,若是没有人怂恿他喝酒,他大多时候都只是喝可乐。但是只要有人开了头,那徐悠就很难停下来。所以时间一长,别说是黄海涛和李晓武,就连徐悠自己都觉得自己只怕是有一些心理上的隐疾,或者潜意识里存在着某种悲观厌世的东西。平日里这种灰色的情绪被理智压抑着,一旦沾了酒,各种阴暗的、悲观的情绪就就像被放开了闸似的泛滥成灾,挡都挡不住。
    有一段时间黄海涛曾经想给他找个心理医生诊治诊治,但是徐悠死活不配合。他认为现在的都市人,要说谁没有心理压力,那简直就像恐龙一样稀少。放浪形骸也好,热爱运动也好,喝酒也好,不管健康不健康,都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他也就是偶尔喝那么几杯,又不是天天喝,实在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何况他喝的酒通常都还不错。
    徐悠举着酒瓶子醉眼朦胧地问庄俞培,“我记得谁学的是法语……这上面写的啥?”
    庄俞培没喝酒,但是他一个字母也不认识,只好求教于自己老板。
    庄少东带着点儿自得的神色开始显摆自己家的葡萄酒,“我跟你们说,这真是外面很难买到的东西。我母亲的小妹在法国有一个小酒庄,这是他们自产的酒。”
    徐悠觉得有点儿遗憾,“你母亲怎么不跟着去呢?”
    林成虎正拽着庄俞培的袖子要划拳,没注意到徐悠在发什么牢骚,庄俞培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愣了一下神,转头去看庄少东的反应,庄少东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希望她能去。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很美,,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无法想象的美……”他像回味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睛,“而且很安静。”
    徐悠晃了晃酒杯,“来,再来。”
    庄俞培把林成虎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拽了下来,小声对庄少东说:“喝不少了,要不散了吧。我先送老林回去。”
    庄少东点点头,“你送老林,徐悠我负责送回去。明天一早你也不用过来了,直接去汽配厂跟我碰头。”
    庄俞培点点头,架起晕头晕脑的林成虎往外走。林成虎已经七八分醉了,也不再逞强,老老实实地让人架着走了。
    徐悠看了看手边剩了半瓶的红酒,颇有些意犹未尽,“再满上?”
    庄少东犹豫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斟满了徐悠的酒杯。
    徐悠浅浅地抿了一口,点点头,又抿了一口,“庄少东,你可真有口福啊。”
    庄少东笑了笑,他直觉徐悠已经喝多了,但是他一跟自己要酒——都不用他开口说什么,只消用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庄少东就会忍不住主动拿给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一起看日出那天庄少东就发现了,但凡徐悠提出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就好像面对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孩子,因为知道他疼,所以本能的想要在其他方面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连说话的语气都会不由自主地放的很轻。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庄大少对某个特定的人产生了想要去宠爱他的感觉。他想对徐悠好一点儿,想让他过的舒心一点儿,快活一点儿。悲哀的是,他这个卑微的愿望只有在徐悠醉酒的时候才能够稍稍得以满足。
    酒杯空了,徐悠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在露台上歪歪扭扭地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连忙抓住了身边的发财树。
    庄少东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赶过来扶住他,“磕着哪儿了?”
    徐悠甩了甩手指头,醉眼朦胧地想看看自己的手指头怎么有点儿疼,手刚一抬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
    庄少东看了看他手指尖上一滴摇摇欲坠的血珠子,顾不上多想,一低头含进了嘴里。
    徐悠耳边霎时静了下来。他感觉到庄少东吮了吮他的指尖,湿热的感觉微带麻痒。舌尖从被树皮刮伤的地方轻轻舔过,柔软的感觉无声地传递着这个男人萦绕在心头的柔软情愫。徐悠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庄少东?”
    庄少东把他受伤的指尖含在了嘴里,听见他喊自己,不由得抬了抬眼皮。徐悠粉扑扑的脸凑了过来,水滟滟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气,“你又陪我看日出呐?”
    庄少东莞尔。
    徐悠拽了拽自己的手指头,没拽动,于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日出……这怎么这么亮啊……”
    庄少东松开他的手,从桌子上抓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两下,办公室里的顶灯和露台四周的立柱灯依次熄灭了。黑暗笼罩了绿植环绕的露台,几秒钟后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开始看到更多的东西:脚下灯火璀璨的都市夜景、半空中一弯寂寞的弦月以及远处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
    徐悠眨了眨眼睛,有些着迷地走到了露台的边沿,伸出手按在了冰凉的玻璃墙面上。即使是醉的稀里糊涂的,徐悠依然震慑于眼前壮美的夜景。这原本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城市,他从不知道它竟然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庄少东看着他站在墙边,略显消瘦的背影几乎融合在了墙外的夜色里,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凌空飞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有些害怕,他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地将他搂进了自己怀里。
    徐悠的肩膀微微一动,不过并没有想要挣扎。
    庄少东把脸埋在他的颈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由得叹了口气。似乎只有将这个人困在自己的臂弯里,连日来萦绕在心头的紧张不安才会慢慢地消散开去。庄少东吻了吻他的耳垂,微微叹了口气,“徐悠……”
    徐悠侧过头,像是想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他的脸。不过他们离得太近,呼吸之间气息交错。这样近的距离,淡淡的酒气氤氲出的暧昧气氛让人难以忽视。庄少东脑海中微微晕眩,心跳的节奏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他几乎觉得徐悠下一秒钟就要凑过来吻他了。
    徐悠眨了眨眼,似乎辨认出了身后这人散发出来的是自己熟悉的气息,于是十分放心地靠进了庄少东的怀里。
    庄少东收紧了手臂,忽然间觉得眼中热意几乎要泛滥而出。即使明天一早醒来徐悠什么都不记得,有了这一刻的温存,他也觉得之前的煞费苦心都值得了。或许清醒着的徐悠会对自己心存戒备,但是喝醉了酒的时候,这个身体却会自然而然地靠进自己怀里,仿佛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存在。
    庄少东蹭了蹭他的脖子,梦呓般喃喃念道:“徐悠……”
    徐悠怕痒似的缩了一下,随即便转过身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轻声抱怨起来,“嗨,玩赖啊,你又在占我便宜了。”
    徐悠微凉的指尖上仿佛带着电气,庄少东只觉得一阵微麻的感觉从他触碰的地方飞快地扩散开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那只冰凉的手还在不知死活地摩挲着他滚烫的面颊,温柔的感觉令庄少东觉得心尖都微微刺痛了起来。他的舌尖上呢喃着徐悠的名字,却不舍得叫出声来,生怕多余的声音会惊扰了怀里酒醉的男人,然而他的喘息声还是不受控制的变得粗重起来。
    徐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他怀里微微转过身。
    庄少东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酒醒,一时间紧张得动也不敢动。下一秒,徐悠扳过他的脸,老实不客气地一口咬上了他的嘴唇。
    40、一梦 ...
    徐悠撞过来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庄少东的牙齿都被他磕痛了,然而唇齿相触的感觉却让心底变得火热起来。
    庄少东知道自己没有喝多,然而徐悠温软的呼吸里带着浓郁的酒香,让他的意识也有了种微醺的迷醉,仿佛他正沉浸在一个旖旎的迷梦里,怎么也舍不得醒过来。他几乎在徐悠撞过来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那样暧昧纠缠的气息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预知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牙齿被撞痛的同时,柔软的嘴唇也覆了上来。微凉的、湿软的触感如同电流一般窜上头皮,庄少东觉得整个身体都在这瞬间麻了一下。下一秒钟,他的手臂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绕住徐悠的腰身,将他紧紧地勒进怀里。
    徐悠在他的嘴唇上小猫似的舔了舔,然后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庄少东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认得出自己,但是夜晚滋长了深埋在心里的那些隐秘的欲望,他甚至还挑衅似的紧了紧手臂,将徐悠更加牢固地圈进自己的怀里。
    徐悠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支撑,立刻就把重心移交给了身前的支撑物。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令庄少东有些措手不及地向后退了几步,抱着徐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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