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察觉到凌渊的焦躁,按住凌渊的胳膊,问道:“在想什么?”
    凌渊忍不住说:“我想找到子阵的人,他知道怎么布置囚鬼换命。”
    “不行。”周通话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味道,严肃地看着凌渊:“我不需要,知道吗?”
    凌渊:“我阳寿无限,分你一点又有什么?”
    “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无疑是自寻死路。”周通神情虽严肃,但眉宇间透露着对凌渊的担忧,囚鬼换命十分凶险,赌的是命,他不想拿凌渊的命来赌。
    凌渊心软了一点,他抓住周通的手,说:“我再想想办法。”
    周通脸上的厉色消失,他眉眼舒展开,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他拍了拍凌渊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说:“芥草先生说得对,人如浮萍,漂泊不定,命如磐石,坚不可摧。你不用太过烦恼这些,人生而求生,没人求死,我也想活,可是也得看办法不是吗?”
    “嗯。”凌渊闷闷地应了一声,周通看他那神情也是打消了这个主意,稍微放了一点心。
    一个星期后,曾瑞明打电话联系周通说他那边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可以开始准备着手给周通雕刻,昨晚上赶工画了个大体的草图,想问问周通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哪里要做什么修改。
    曾家的祖传技艺的优势所在就是能够充分发挥一块玉石毛料的灵气,他所设计出来的制型一定能够符合周通的要求。周通放一百个心,但曾瑞明坚持,正好眼下也闲着无聊就跟曾瑞明约好了碰面地点。
    曾瑞明下午要去S市的古玩街买一些雕刻用的器具,两人就约在S市的一间茶楼里。
    周通到茶楼的时候,曾瑞明也刚到不久,小二引着周通去了二楼雅间,在楼梯口迎面撞上个熟人。
    两人见面都有些惊讶,韩齐清脸上一怔,随即喜色涌了上来,难耐激动地说:“周通?是你!好巧!”
    周通也有些意外,他笑着跟韩齐清拥抱了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齐清,好久不见。”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韩齐清笑得十分开心,他拉着周通往里面走,让开楼梯,“我还想过两天去A市拜访你,没想到在这儿就碰上了。”
    “我来麻烦一位朋友帮忙的,今天正好约在这里见面。”
    韩齐清笑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真是缘分。”
    “是啊。”周通笑着点了点头。
    韩齐清看向周通身边的凌渊,问道:“这位就是你的朋友?”
    “不是。”周通说,“我那位朋友已经到了,正在雅间等我,这位是凌渊。”
    “啊。”韩齐清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说,“我耽搁你了,抱歉。凌先生你好。”
    “你好。”凌渊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虽然不忍心打搅韩先生与朋友叙旧,但是时间不早了,还请韩先生请。”旁边一个男人恭敬地对韩齐清说,手一伸,将韩齐清往楼梯那儿引去,态度有几分强硬。
    韩齐清一时激动差点忘了正事,此番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恭敬有礼地说:“抱歉,我失礼了。”他对周通说,“我晚点联系你。”
    “行。”周通应了。
    临擦肩而过的时候,周通发现那几人跟在韩齐清身边的人身上都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手中都带着一些驱邪用的东西,朱砂、桃木、铜钱等,看来是要去做什么除祟驱邪之事。韩齐清跟在那些人身后走远,出了茶楼的大门。
    “齐清应该没事吧?”周通有些担心地看着韩齐清的背影,想着韩齐清也是三大世家的人,对付这点还没成形的邪祟应该不是问题。
    那几个人身上沾染的煞气正是日积月累而留下的,肯定是在一个带煞的地方待了不短的时间,这种煞气好除,糯米、柚叶就可以,但是……那煞肯定很厉害,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一下子就传染这么多人。
    想到这儿,周通给韩齐清发了条短信: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
    收到短信的韩齐清看见笑了,他心里一暖,回复:一定。
    跟曾瑞明碰了头,周通看过曾瑞明的设计草图之后很满意,能看出来,曾瑞明为了这个镇器费了不少心思,每一寸都经过严密的精打细算,周通没有任何意见,就连一向挑剔的凌渊也找不出一丝不好。一开始还以为周通在客套,曾瑞明态度端的小心翼翼的,后来见周通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神态放松不少。
    席上喝了点茶,聊了点玉石,曾瑞明就彻底放开了。
    聊着聊着聊到了S市的四大家族。
    S市是座古镇,有的不仅仅是江南水乡的旖旎风情,还有的是才子登高一举成名的佳话,在明清时期S市出过不少状元,再加上富庶发达,本地养成了不少名门望族,经过历时的颠扑发展至今,长盛不衰。
    其中就有以文学大家吴家,玉雕为名的曾家,赌石发家的李家,这三家的地位牢固,几乎没人不认,最后一家就有些说法。有些从宋唐时期就买了宅子在S市土生土长的人是不认这第四家的,在他们心里S市也就只有前三家,另外一些稍晚一点才定居S市的则认为第四家足以与前三家相提并论。
    这第四家是何家,以古董为业,这本来是大家业,但是相传何家背地里有些不太干净,最早买下宅子定居的何家人手头的这笔钱来路不正,钱是贩卖了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攒出来的,换句话说,何家是盗墓起家,专发死人财。
    这一说法何家并不怎么否认,谈起老祖宗的事情也都是闭口不谈,有几分默认的意思,当年的事情传到现在是是非非谁也说不准。
    不过,现在何家风头正盛倒是公认的,发展状况也是四大家里面最好的。
    曾瑞明喝了一口茶,说道:“说起来这个,周通先生你上来之前可能在下面跟何家打过照面,他们刚刚才走,身边还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周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刚才跟韩齐清一起离开的那批人就是何家的人。
    如果是何家的那就不奇怪了,盗墓毕竟是折损阴德的事情,父代造业子孙承业,再加上家里头放着不少陪葬用的阴物,一个两个的常有些诅咒,运气差点的还会沾上点墓主人的煞气,常年把这些阴器摆放在家中多少都会沾染点阴煞之气。
    正如此想着,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陪侍在一旁的服务员开了门,见到领班的身后跟着三个中年人,怔了下,那几个人推开服务员进了门,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周通身上,其中走在最前的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直到周通面前,他先看了看周通,又看了下曾瑞明,对曾瑞明拱了拱手,带了点礼数地说:“曾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了,今天我们有点事想跟您朋友说,还请您给我们何家一个面子。”
    周通瞥了一眼那人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各个人高马大,站在那儿板着张脸一句话不说,他收回目光,喝了口茶,对十分为难的曾瑞明说:“曾先生,没关系,我也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这位是楚家的周通周先生吧?”
    “我姓周。”周通不动声色地纠正了何建明的话。
    何建民眼底有几分阴骘,他说:“是周先生就好,先前没有认出周先生,是手底下小的的过错,眼下有件事情要麻烦周先生,如果周先生能够办得好的,我们何家能拿出来给周先生的谢礼可不小。”
    “那麻烦你先说一下是什么事情,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办得好。”周通笑着说,他按下不太耐烦的凌渊。
    在凌渊面前,这几个何家人都不成什么气候,周通还没动手,是担心韩齐清的情况,依照韩齐清刚才的表现看来,何家请他去做了什么事情,而韩齐清还没有意识到何家潜在的威胁。
    “这件事情,周先生肯定能做好,即便做不好,也有韩家的少当家在,你们两个都是一代翘楚,若是再做不好,也有你们的长辈可以代为出面。”
    这话里威胁的意思就重多了,就连曾瑞明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也看出来何家人来者不善,曾瑞明说:“周通是我的客人,何先生这样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何建民冷笑一声,“四大家为一体,周先生既是曾家的客人,也是我们何家的客人。”
    他没什么耐心再在这里跟周通继续耗下去,何建民对左右吩咐道:“请周先生出门吧。”
    “是。”两人同时向前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周通,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腕一疼,咚的一声,手枪同时掉在地上,其中一人脸色一变,反应快一步地蹲下身去捡手枪,谁料到肩膀一疼,整个人被人猛地踢飞出去。
    何建民脸色一变,这时才正视周通身后的年轻人,正要说话,周通把茶杯放下,对何建民说:“何先生,带路吧。”
    一瞬间,主动权就被周通掌握在手中,何建民眉头蹙得死紧,原以为对付一个江湖术士他带一两个人也就够了,万万没料到周通身后那人居然这么厉害,出手动作之快让他们三个没一人能反应过来的。
    但这人还愿意跟他走是怎么回事?就不怕何家里的龙潭虎穴吗?虽然心中有疑虑,但毕竟这就是何建民的目的,周通愿意主动跟他走是最好的,他没必要在这上面多纠结,既然了解到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回去让何家加紧防范就是了。
    曾瑞明见周通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自己也站了起来,他看向周通,抓住周通的手腕,对周通摇了摇头,周通拍了拍曾瑞明的手,说:“曾先生,神龟镇器的事情还要麻烦曾先生了。等做好了我再登门拜访,答谢曾先生。”
    “周通……”
    周通温和一笑,回头对何建民说:“何先生,请。”
    “周先生,请。”
    何建民带着周通走出雅间,那被凌渊一脚踹在墙根的人吃力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何建民身后,何建民见状,脸色一厉将那人又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
    周通冷淡地从那人身边走过,跟着何建民一起下了楼。
    坐上车之后,低调的奥迪开着车一路往郊区去,上了高速之后,确保这两人不会再从车里离开,何建民说:“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才请周先生过来,我知道你们道上有规矩,一山不容二虎,一件事情也不会由两个阴阳先生来做,可此次事情实在是十分棘手。S市也有不少当地的大师,吹得上了天也没办法,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如果有得罪了周先生的地方,万望海涵。”他之前在茶楼与周通擦肩而过,认出了周通,但并不知道周通跟韩齐清的关系不错,两人在茶楼的客套也被手底下的人错误地分析成了面子上的功夫。
    “何先生不如先说一下是什么事情。”周通开门见山地问。
    “周先生认得曾先生,想必应该知道我们何家的出身。”何建民毫无保留地说,“不瞒周先生,我们何家老祖宗的确是靠盗墓发家的,当时盗了一座秦时的古墓,得了一件宝贝从那时候就发了家。这事情损阴德,我们也都清楚,而那时,在盗了第三个墓之后,报应就显现出来的。老祖宗一连生了三个孩子,不是身体上有残疾就是智力上有残疾。因为这个,老祖宗停过一段时间。后来机缘巧合,老祖宗得了一件宝贝,供在家里头,再生下来的孩子就完好无损,甚至在孩提时代就表现出在某一方面的惊人天赋。老祖宗认为是宝物的庇佑就将宝物仔细供奉在祖庙之中。再往后,不仅常常在墓中有惊无险盗得真品,子孙后代福泽也十分深厚。”
    周通闻言,听到最后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古怪,哪里有这么好的东西,供奉着就可以弥补盗墓时折损的阴德,真要有的话,那这玩意估计也是个邪物,这些积累下来的报应没准会在某一时刻一齐爆发,到时候,何家要受的灾难恐怕就不只后代有残缺这一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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