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府外,管家步履蹒跚的从门内走出。他狗搂着腰,对在门外久候的贵君道:“家主不在府里,老君人怕过病到您身上不方便相见。贵君还是莫要久候着了风,请回吧!”
    槐宁听到这里心沉了下来,母亲若真的不在府中,以他今日贵君之尊是断然不会被拦在府外。说到底母亲是恨自己当年宁愿做陪侍,也要入太女府,坏了淮安府百年清流世家的名声。他拢了拢披风,整了整饰着珍珠脆叶的帷帽。静静地听完管家的推托之词,依旧一脸沉静:“那我且再等等,母亲该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你也不必为难。我今日必然是要见到父亲才会走的。”
    “欸……”管家见劝不住人摇摇头,看了眼守在门外的婢女万分焦急阖上府门进去了。
    “家主,贵君他说今日一定要见老君人。这都在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啊!”
    槐馥慈握紧了拳头,心里忖道:真真是冤孽啊!当初逐你出府便与槐家无关,如今做了贵君槐家也不沾你半点光彩。何必来惺惺作态,让天下人再想起那一段“丑”事。还是你恨毁我淮安府清流的名声,不够彻底?
    她嗫嚅了两句“冤孽,冤孽啊!”一甩袖。吩咐管家再和她一起去门口看看。
    “母亲”槐宁见槐馥慈从门里出来,恭恭敬敬的醒了个礼。
    “母亲,您让我见一见父亲吧!”槐宁紧咬着唇,泪光隐现请求道。原是槐宁在宫中听闻自己生父于氏病重,他求了媱帝和君后的恩典出宫探病,岂料被拦在槐府外不得入门。
    槐馥慈面色依旧冷淡,毕恭毕敬回礼道:“宜贵君当年既愿意做陪侍出阁,便做不了我槐家的儿郎呢。如今又是认得哪门子母父双亲,还是保重贵体回宫吧!请体谅老妪年老力衰,就不远送了。”
    槐宁听到这,身子一震。若不是有阿栎在身边扶着,几乎站立不稳。他在这等了许久,才等到槐馥慈出来见他。却未想母亲只是冷着脸,嘴里念着规矩赶他离开。ёyūsⒽūщū.мè(eyushuwu.mё)
    槐馥慈态度并没有半点松动,槐宁终是顾不得什么礼法规矩,双膝跪倒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哭求道:“当年是孩儿年幼任性,毁了淮安府清流名誉。是孩儿的错,母亲日后要如何罚我都行。只求您让我见一见父亲。求您呢!”
    “这声母亲老生可担不起,责罚贵君更是大罪。您还是请回宫,莫陷老妪于不忠的境地。”槐馥慈说着,也颤巍巍的跟着屈膝。两边的婢仆见此俱是一惊,也只能纷纷跟着跪下。
    这槐府门口一时间跪了一地的人,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投来目光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这边正僵持着,从远处来了一队人抬着两顶软轿匆匆赶来。槐家长女槐攸先从轿中出来,见门口跪成一片心道不好。她不敢上前,跟着从前面轿子出来的尹竺偲一起踏阶而上。
    原来是槐宁身边的人传了消息入宫,她得知后便让人传诏平京府丞槐家长女槐攸与她一同微服前来。
    侍从与殿廷卫士们在外拦住闲杂人等,尹竺偲身着未绣图龙的赤色琵琶袖袄裙,只带着路鸿一人到槐馥慈面前就要将人扶起。而槐攸走到槐宁面前,扶着槐宁说了句:“三弟,快起来。”
    槐馥慈本要对尹竺偲请罪,没曾被女儿那句“三弟”彻底激怒了她狠狠推了槐攸一把怒道:“你这不孝女还不住嘴,怎敢在凰上面前不敬贵君!”他训斥完槐攸,又对媱帝尹竺偲恭敬道:“贱内生染重疾,槐家无法待客。还请陛下和贵君移步回宫,莫被过了病气。”
    槐攸听到这里怎不知自己母亲心中所想,但她既随尹竺偲来了自然是要做好这个和事佬:“娘,爹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三弟。贵君既然人都来呢,您还是开门给迎进去才合礼数。”
    “你住口,这里只有宜贵君哪来的你三弟。贵君与凰上何等尊贵,贱内病体沉疴,若是让二位染上病气岂不是大罪。”
    淮安府的清流家族,一向以家训严谨闻名。对养在闺阁中的男子,便是有不服管教的,被打死的也是有的。尹竺偲知道她对当年自己和槐宁私定终身之事耿耿于怀,玷污了她们引以为傲的百年清誉。
    当年尹竺偲的祖母姲帝,为了持续压制上京的四大士族,极力推崇清流。①她们推崇最传统的道德,对男子的身体和内心行的是双重天性束缚。制定最严苛的家规,让他们在煎熬压抑的熏染下丧失自我。让家中一代代男子沦为牺牲品,在血和泪垒起的重重白骨之上博得名誉。她们以此为傲,绝不会因情感或者权利所妥协。
    而今尹竺偲即使坐到了至尊之位,槐馥慈甚至整个淮安府不少人仍对槐宁当年与她私定之事视为耻辱。尹竺偲心中不屑这些规矩束缚,但又深知若不是扶持清流,她如今恐怕依旧要被上京四大士族所左右。
    况且,大云卿牙蓬之变国破家亡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烈。她是大夏帝凰一天便绝不会放纵男子,犯同样的错误。
    尹竺偲眉头紧拧,手收到袖中攥住拳头:“宜贵君是得了孤的恩准来探望父亲,亲子侍疾理所当然。宁儿是孤的贵君,更当为天下孝行表率。”
    槐馥慈听到孝行表率只觉可笑,虽还是谦恭但语气句句带刺:“宜贵君身份高贵,臣与臣夫怕当不了他的长辈。臣家中自有女儿女婿,就不劳贵君大驾呢!
    这言语间全把槐宁当作外人,更是隐晦重提将其逐出家门的旧事。
    尹竺偲脸色急转,她刚来时扶起槐馥慈不过思及槐家子女不易。却不想处事刻板、永远以礼教道德为先的清流对她这个握有至高凰权的陛下如此不屑一顾。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刁难,挡门拒迎,让她帝凰威严何存?
    “你放肆!”媱帝再不留情面,凛若冰霜,透着帝凰不可违逆的怫怒:“槐卿,贵君是奉旨探病,你诸多阻拦已是犯上,还在孤面前巧言强辩。今日若还敢抗旨,孤定要你满门获罪。”
    “臣罪该万死。既然是凰上下旨,臣自不敢拦。”槐馥慈感到这位年轻新凰的气势,再次颤巍巍的跪下,连同一干婢仆俱是噤若寒蝉。
    槐攸见母亲下跪心道不好,如此更是损了天子颜面,于谁都没有好处。于是大步上前要去开门,还好管家机灵,赶紧吩咐婢女开门礼迎。
    ①注:大夏男子并非一开始就被这么重的规矩束缚,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出能登机的皇子。还有尹徽安、袁勉那种“叛逆”。而是经过姶帝、姲帝、妡帝三代帝凰,为了维护至高凰权也并非主动为之的副作用产物。后续会徐徐道来。
    不过女尊文嘛,其中人物只会有各自命运抗争的情节,不会出现女性为男性平权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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