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贺全民的神色就凝滞了几分。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眼中的情绪先是一喜,接着又是若有所思。
    “丁家主,倒是客气了,鄙人不过是听从上头的命令陪……”贺全民再一次开口。
    丁昌面上堆起和善的笑容,插嘴道:“这别院之中,自然别有一些心意,另外,贺营长这几位同行的弟兄,丁某人也不会亏待,交由贺营长一笔钱款,再分给诸位弟兄,怎么样?”
    语罢,丁昌更是一拱手。
    此时,贺全民身后那些大头兵,神色都透着惊喜。
    甚至不少人都满眼期待地看向贺全民。
    贺全民眼中的若有所思,已然被另一种情绪所冲淡。
    那眼神,叫做贪婪!
    这年头,人出来扛枪卖命,为的是什么?最开始莫过是吃上一口饱饭,若是能有所机遇,所求的便是富贵荣华!
    贺全民舔了舔嘴角,道:“丁家主盛情难却,我就替兄弟们谢过,但也请你放心,你给兄弟们的心意,我肯定给每个人都公平分到。”
    丁昌粗犷的大笑数声,贺全民也爽朗的笑了起来,两人握了握手。
    我其实也佩服丁昌的临机应变,和行事果断。
    甚至我还有另一种猜测,这丁昌,好似在先礼后兵。
    若是贺全民不答应,或许他都出不了这个村,丁昌会立刻买通他身边其余的大头兵。
    两人松开手,丁昌顺势就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李先生,您请。”
    我不再多思虑,直接迈步走进了那院落。
    进院子之后,这院中的屋舍倒是没多大问题了,正常的堂屋,两侧的卧房,柴房,厨房,全部一应俱全。
    丁昌更是踌躇满志。
    此刻也就我们两人在小院中,他更是格外小心翼翼,也没有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半垂着眼睑,在思考这宅院中的屋舍应该怎么建。
    院子的方位,院形已经没有问题,丁家有子即可,这是不能动的。
    那在这其中要动的,便是财权。
    我自然不可能让丁家有机会真出当官的子嗣。
    宅形院形已定,那就只能动屋子的排列!
    很快,我脑海中便有一个粗略的雏形了。
    我直接走进堂屋,坐至屋内的木桌前,取出来天干砚和地支笔,以及一张麻纸,开始研磨墨汁。
    丁昌也快步走到了我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我,眼中尽是渴望之色。
    我沉凝了片刻,便开始勾画雏形。
    先是这院子的正位之上,我画出来堂屋雏形,再接着,以堂屋的西头方位又画了一座西房。
    这屋舍和堂屋并排而立,不过却没有连接在一起,中间有一道空隙。
    在宅经阳宅风水中,这叫做暗算房,主招贼破财,钱粮匮乏,为大凶之宅!
    紧跟着我又在堂屋的东侧,紧连着堂屋正面,往下又竖着画了一间长条形的屋子。
    这便形成了一个横折的图案,而东面盖东屋,又叫做丁字房。
    主招惹官司诉讼,多顽疾,多火灾!
    画完这三间屋子之后,我稍稍停顿片刻。
    因为此刻,我心头的那股子心悸的感觉竟然变得更强,手指隐隐疼痛,有种要握不住地支笔的感觉……
    就连我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低头,我盯着那张麻纸,手也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这就像是冥冥中的阻拦,地支笔作为阴阳先生的器物,它并不想为恶,在我手中害人!
    我的面色骤变,双眼更是一阵灼痛。
    旁边的丁昌,一脸的茫然,他紧张不安地看着我。
    “李先生……你没事……吧?”我猛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瞬间,耳边似乎又听到昨晚梦境之中,蒋一泓在我耳边质问的那句话!
    “阴阳,你忘记为师教过你什么了吗?”
    严厉的话音,在脑子里头回荡不止!
    我精神仿佛也到了临界点。
    手抖得地支笔都要落下!
    可我意识也陡然有了一瞬间的挣扎和清明。
    我心中低吼了一声:“阴阳未曾忘记半字,而时逢乱世,我别无选择!我在救人!”再下一瞬,耳边似乎就是嗡嗡的轻响声。
    我的手,竟然也不再抖动了!
    脑袋里头的嗡鸣顿时消失,剩下的只有清明。
    我再睁开眼,也不再觉得眼睛灼热发烫。
    我长吁了一口气,和丁昌解释道:“阳宅难画,丁家所“需要”的宅院,不是那么简单能完成的,丁家主稍安勿躁。”
    语罢,我嘴角挂上一抹淡笑,看了丁昌一眼。
    丁昌的神色立时便松缓下来,明显是放心了不少。
    “原来如此,有劳李先生,丁某人安静一些。”丁昌赶紧点点头。
    我再一次看过我画下的那三个屋舍,最后,我又落笔添了两间房。
    这两间房更小,约莫只有两米见方。
    并且位置是从院内进来之后,在院子中央,正对着主屋堂屋的左右两侧。
    当这第三个凶宅布局落定之后,我才觉得应该够了。
    这两间房的作用,起的便是决定性的因素。
    刚才思绪清明的那一瞬间,我也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如果丁家最后发现一些问题,他破罐子破摔,在家道中落的时候变本加厉的害人,也会有大麻烦。
    并且丁家的子嗣以后活下来,必定也是愤世嫉俗。
    既然如此,为何不除恶务尽?
    这最后一个凶宅布局,名为屋脊射房屋。
    其中屋脊对主房,长子必先去世,屋脊对右方,小儿必游走它方,若是两道屋脊同时对着堂屋正方,必定人丁凋零,家业散尽!
    我将地支笔和天干砚收了起来,这张图纸却没有立刻去动。
    旁边的丁昌眼中全都是渴望,他眼巴巴地瞅着,我余光能看见,他眼底更多藏着的尽是兴奋与贪婪。
    “丁家主,这阳宅,用尽了我如今所学风水术,外宅给你丁家招子,你丁家必定这几年会人丁猛进。”我声音略有沙哑。
    丁昌猛地点头,他喃喃道:“多谢李先生……”他眼神示意,明显已经想要去拿这张图纸。
    我先是用手按住了图纸,沉默半晌,才道:“先是丁家添人丁,才是以后的好处。丁家该得到的,都会慢慢的来。”
    “务必不能让那邱先生看到这张图纸,否则的话,我给丁家的“太多”,他不会太高兴的。”
    话语至最后,我看丁昌的眼神已经全都是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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