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冷冰冰的尸体就躺在屋内的不锈钢床上。
    如果说刚才的照片已经让我有些难以接受,那么此刻的尸体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则让我一颗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为了方便尸检,死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掉,露出光溜溜的身子。
    饺子大叫一声,意识到不妥后,捂着嘴冲出了法医室。
    慕容清烟正要去追,我说道:“她年纪毕竟还小,这种重口味的画面,肯定一时间接受不了,由她去吧。”
    “这话说得,搞得好像你年纪有多大一样……”慕容清烟嘀咕了一声。
    我没有理会,继续将自己视线投向眼前的男尸。
    男人中年以后就会发福,肚子也会慢慢变大,眼前的男尸肚皮滚圆滚圆的,就好像一个怀孕的孕妇一样,里面塞着一个八九个月大的胎儿。
    尸体全身惨白,手指脚趾都肿胀发皱,面色狰狞,五官以一种奇怪的状态扭曲着,合不上的双眼死死瞪着我们,就仿佛站在他跟前的是与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试着伸出手去合刘呈军的眼皮,发现此处的肌肉已经僵硬,确实闭不上。
    他的嘴唇微微发青紫,身上的水渍虽然干了,整张皮却皱巴巴得裹在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我将尸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又在他的肚皮敲了敲,咚咚咚的回音告诉我,里面确实有积水,而且似乎还有其他的神秘物体!
    最后我将视线定格在了死者的手部。
    死者的手脚并未出现溺水挣扎的迹象,却出现了手部肌肉收缩的症状。侯晓宇解释说正是通过这个姿势,他才判定死者是在握鱼竿的时候发生了触电事故,而根据现场断裂的鱼线,也很好得证明了这一点。
    “当时落水的一瞬间,死者还没有咽气,被动灌水进入鼻腔跟嘴巴。但又因为死亡太快,所以喝下去的水并不多,吸入的水就更少了。”
    我扭头看向慕容清烟,跟她求证:“就是因为死者手部的肌肉确实有收缩的痕迹,符合短暂性触电,再加上那根鱼线,你们刑警队便认定死者是意外触电?同时,岸边的脚印也佐证了死者的不幸落水,是也不是。”
    慕容清烟迎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我摇头吐出四个字:“大错特错!”
    侯晓宇上前一步,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我则朝他扬了扬下巴,让他把手术刀等工具全部递给我。
    “解剖?你们仵作不是不解剖吗?”侯晓宇很疑惑。
    我告诉他:“古人一直有个视死如生的传统文化,认为死了跟活着一样,只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罢了,因此死后都不希望自己缺胳膊少腿。如果不是全尸的话,魂魄也不全,就比如那些五马分尸的人,死后魂魄在阳间飘着飘着就散掉了,来到地府也会受欺负,投胎也极有可能断胳膊断腿,所以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每每求情都是希望能留个全尸,连太监死后都会祈求自己的命-根陪葬。”
    “而从事验尸的仵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破坏死者尸身的,他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者已经很可怜了,如果再给它补一刀,是非常残忍的做法,而古代特别迷信的人,有时候宁愿案子终止调查,也不希望亲属的身体被破坏,就是这个道理!”
    “但现在毕竟不是古代,而且事急从权,为了找到真凶,我相信死者是不会怪罪我的。”望着尸体,我真诚得低下了头,鞠了一躬,希望他能理解。
    在解剖工作开始前,我特意让慕容清烟去买来几张黄纸,点燃以后朝尸体郑重承诺道:“刘老先生,今日丁隐以祖师提刑官宋慈的名义起誓,一定会为你洗怨昭雪,还请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明明没有风,那一刻,法医室里燃烧未尽的纸钱却诡异得画着圈飘了起来。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响,就好像有人在低低得啜泣。
    侯晓宇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向我:“这、这是鬼在哭吗?”
    我瞥了一眼尸体,摇摇头:”应该是风声吧。”
    等到风停,我握住手术刀开始解剖尸体,雪白的肌肤被尖锐的刀刃划破,一股奇怪的味道也顺着创口溢了出来。
    我将尸体胸部剖开,果然就在心脏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咦,怎么有个盒子?”慕容清烟奇怪得问道。
    我提醒她:“难道你忘了吗?刘岛说过,他父亲的心脏不好,这个盒子应该就是心脏起搏器。作为心脏病患者的刘呈军很早就装了心脏起搏器,我的直觉告诉我,刘呈军绝对不是意外死亡。”
    侯晓宇瞥了一眼慕容清烟,又看向我:“可是我之前做过尸检,没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的外人指纹,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真的不是自杀吗?”
    我说道:“刚才我也从头到脚验了一遍尸体,你说的那几点,我也很认同。但是你要想清楚,那个水库虽然没有监控,能记录下死者临死前的一幕,但那里不是经常有来钓鱼的人吗?凶手不可能光明正大得将死者杀害,推入水库之中,万一被发现不就完蛋了?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白天行凶吧,所以我猜想凶手肯定是利用了某种高明的法子,伪装成了死者意外身故的假象,而刚才我并未在死者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觉得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他的隐性疾病上。”
    “结合死者儿子透露的心脏病,这个位于死者心脏位置的小盒子,应该就是破案的关键!”我让慕容清烟赶紧拍下一组高清的照片,保存下来。
    越看那具尸体,我越觉得不简单:“如果是突发心脏病,刘呈军又为何死不瞑目,这其中一定有特别大的隐情。”
    慕容清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却不得不好心提醒了我一句:“可现在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不能当作谋杀的证据,目前还需要有特别可靠的证据支撑,才能转刑事流程。”
    “去水库看看吧。”我站起身来,将手套摘下后说道。
    慕容清烟不假思索得答应了,表示可能到了现场,我会找出别人没发现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定:“毕竟,你的洞幽之瞳,我早就见识过它的威力了。”
    “那,带我一个!”门口突然传来饺子的声音。我朝门口望去,发现饺子露出一个脑袋,明明很好奇,却又怕被那具恐怖重口的尸体给吓到。
    这个小丫头呀。
    我叹了口气,侯晓宇也突然举起了手:“你们要去案发现场的话,我也要一起,多个人多双眼睛。”
    我没有拒绝,慕容清烟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只要林队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哎呀,到时候我就说是丁隐的建议,不就好了。”侯晓宇当着我的面说道。
    下楼的时候,我们跟林队说了一声,原先林队还不大愿意让侯晓宇过去,我帮他说了句好话,表示一会有用到他的地方,林队这才放行。
    出了警局,侯晓宇连连向我道谢:“丁隐,够意思,兄弟谢过了。”
    我让他别得意得太早:“刚才我说的可不是客套话,一会确实有用到你的地方,等下你去买口纯铜的盆子,再搞一袋质量好的火炭,咱们水库集合。”
    “啥?铜盆?火炭?”
    侯晓宇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听错了。
    我让他相信自己的耳朵,表示自己就是需要铜盆跟火炭,当然,打火机也别忘了带。
    侯晓宇看向慕容清烟,却见慕容清烟兴奋得说道:“莫非你要施展你们宋家的绝学?就是宋慈用的那一招。”
    我微微一笑,告诉她那门绝学完整的名字:“没错,今天我就要在刘呈军落水的地方,使出失传的宋家绝学:火盆问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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