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中的,林景阳周身散发出来的这一股其实,让久居高位的老李都有些自愧不如。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如今听了林景阳这一番话,老李颇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是啊,士兵战士,军队,对一个国家来说何其重要?
    突厥几个周边国家,数年来都对神州大地虎视眈眈,如果不是忌惮大唐熊虎之资的军团,那灭世之战都不知道要开打多少次了。
    这一点,自己身为皇帝老儿,怎么能将自己的视听给混淆了呢?
    老李幡然醒悟,明明是无需犹豫的重中之重,为何自己竟然还鬼迷心窍的在这件事情上抱怨?
    一个王朝,一个国家,能没有军队吗?
    军民乃是国之根本!
    军心民心关系之密切,断一不可!
    军心若是不稳,民心则会偏倒;民心若是不定,军心将会散涣。
    就如同林景阳所说那般,这战场上,哪一个热血男人,背后没有几般牵挂?
    “好!养!这兵,咱得好好养!林小子,你说的没错,在这件事情上,竟是朕愚钝了。”
    李世民也随之激动地一拍桌子。
    桌上的酒杯再次震了震。
    酒水已经撒出些许。
    两人似乎置若罔闻,一味地沉浸在这般宏图大志之中。
    没办法,这爷俩都是有些许上头了。
    如不是如此,老李也不会掏心窝子的说出这些话。
    若不是如此,林景阳也不会在皇帝老儿面前又是拍桌子又是大吼,还一口一个老李叫的异常欢快。
    这便也是林景阳的一个缺点了。
    这个男人吧,他洁身自好,身怀雄韬伟略,才智双全,只可惜,一贪杯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吧,就喜欢跟老丈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一旁最为清醒的李君羡颇有些哭笑不得,“陛下,驸马,你们两少喝点吧,喝酒误事,明日陛下早朝起来又该头疼了。”
    李君羡觉得,自己明明是禁卫军统领,这时候怎么忙活起了老李贴身内侍的活?
    老李好不在意的挥挥手,“君羡,朕自有分寸,今日高兴,遇到了知己!林小子,就凭你这番话,你拐了我两个女儿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噗!
    好一个不计较!
    林景阳一身酒意瞬间清醒大半。
    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拐了你两个女儿了?
    天地良心!李丽质那个小丫头片子......
    我林景阳可不是这么禽兽不如的人啊!
    “老......岳父大人,这件事情不可多言,不可多言啊!咱现在说的可是正事儿!”
    “对对对!正事儿,正事儿,你继续说,朕继续听着。”
    老李一个劲儿点头。
    林景阳这才汇总说,“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民心所向,胜之所往,大道可成!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所作所为皆要将百姓子民放在第一位,不管自己如何清贫,可不能苦了百姓,苦了士兵,否则天下子民寒心,会导致什么样的情况,想必我不说你也有所参悟。”
    “所以说,这兵咱们不仅要养!还要好好的养!尤其是常年饱受边关风沙,舍己为国,保卫我大唐边境的子弟兵,一定要好好安抚!不管花多少钱,这都不是事儿!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
    老李迷迷糊糊的点头赞同,“是,对!都不是事儿,不就是......钱......”
    咯噔一下。
    老李心中一沉,醉意瞬间散去,清醒了过来。
    “林小子啊!你这说的可就有些远了,道理,朕差不多也都明白,但是眼下最大的问题,可不就是钱吗?没有钱,如何成事?养兵养卒,这都需要花钱啊!国库如今......”
    耗子都不愿意光顾。
    可想而知有多凄凉了。
    我要是有钱,今晚我也不会在这儿了!
    林景阳眼中微沉,话终于说到了点上了。
    “国库没钱对吧?老李,真不是我嘲笑你,但全大唐上下,最看不清楚的,只怕就是你了!你好好想想,你在宫里,勒紧了裤头过日子,可是外头呢,你不妨低头看看,外头多少官员顶着你赐的光辉鱼肉百姓?”
    “远的咱就不说了,就说五姓七望,几个世家大族,你瞅瞅他们哪一个,随便拎出一个分支的小角色,都比你富硕多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老李还想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身为皇帝,本应该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如今却截然相反,自己倒是全天下最大的一个穷逼了!
    偏偏收入没多少,每日每月每年的大额支出还他娘的少不了!
    唉,说起来都是一把心酸累。
    其中道理,老李其实也明白一二。
    这些世家大族,没有藩王的封号,却有藩王的实权。
    封地封地有了,郡望更是一二三十五六七八个。
    林景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老李听来,好像有一些戳窜他削藩的意思?
    一想到这点上,老李顿时面色大变,意味不明的盯着林景阳。
    削藩,如若是普通的王朝,皇帝老儿但凡是有点脑子,不过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但是在老李这里,寻常的办法,行不通。
    说白了就是老李现在寸步难行。
    你说要用强硬的手段吧,这些个家伙,也跟你硬着来,一煽动几千万百姓,那整个国家将会危矣。
    再加上,他们手里掌握着的诸多势力和经济命脉,这些都是老李最不可缺也最为忌惮的东西。
    若是真的贸然出手,只怕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老李最为为难的地方。
    此法行不通,就只剩下一个服软。
    但老李堂堂一国君王,如今才贞观二年,让他跟这些世家大族低头认做孙子,那日后这皇帝,他还当不当了?
    他这张老脸,还能不能要了?
    完全就扯犊子。
    一想到这,路子又走到头了。
    前面是龙潭虎穴,后面是悬崖峭壁。
    老李一脸欲哭无泪的看向林景阳,真准备再次开口诉苦。
    林景阳一眼就看出来这老头想干啥,立刻摆手制止他说话。
    “岳父大人这是想岔了吧?放心,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此时削藩,太过冒险,九死一生,削藩是一定的,但不是现在,我只是跟你举个例子。”
    “除了这些世家大族不说,老李你再低头看看,你手下的那些个官员,我不说十成十,但十有七八,哪个的小日子不是过得比你滋润?恐怕就长安周遭,新丰、蓝田、三原几个县城的县令,日子都过得比你爽,并且他们还要等着你苦逼逼的从袋子里扣出钱来投喂。”
    “远的咱们也不说了,就说近的,就这一次蝗灾,据我所知,为了赈灾,朝廷只怕支出了不下几十万的银钱,但老李你不妨调查一下,这些钱,真的就实际落实到每个百姓身上了吗?”
    这番话,意有所指。
    就差没有把事情挑明了说了。
    老李这脑子就算再不清醒,此时也听出一点矛头了。
    “这....难道.....你是说朝廷之中,有贪官?”
    林景阳一笑,“有!怎么没有?历朝历代,哪能没有一个贪官?就说如今,老李你扪心自问,你敢不敢一口保证你手底最信任的那些官员,个个都是清正廉明,没做过一点亏心事的好官?你敢吗?”
    “这!朕!”
    李世民支支吾吾了片刻,最后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是啊,他敢吗?
    他不敢!
    老李心知肚明,底下这些官员手中,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唉!林小子,你莫要跟朕拐外抹角了,有话直说吧!你想让朕如何做?”
    老李无比严肃的看向林景阳。
    林景阳毫不意外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但转瞬即逝。
    老李这眼神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就算朝廷之中有贪官,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杀之而后快吧?
    一个聪明的君主,绝对不会这么做。
    甚至有的君主,在天下还算太平的时候,对这些贪官的所作所为,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一个贪腐至极的贪官,总比一些心狠手辣又有勇有谋的阴谋者好拿捏吧?
    至少多数贪官不敢造反,可那些阴谋者可就不一样了。
    这便是帝王的顾虑。
    所以,就算林景阳将那些个贪官的名字一一列出来,李世民也不能有什么作为。
    至少绝对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林景阳轻轻抿了口酒,眼神深邃道,“老李,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杀了,此举可是愚蠢之举,对于贪官,咱们不仅要容忍,还有有技巧的养成。”
    “哎就是玩儿!我既不能给你太多权利,让你恃宠而骄,有别的想法,同时我还要让你成为我的小私库!我有钱的时候,我可以赏你钱,让你玩儿,但是我没钱的时候,就到你尽忠好好表现的时候了。”
    养成?
    纵容?
    嗬!
    “哈哈哈哈!你小子,朕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哈哈哈......”
    下一刻,老李忽然摸着胡子,大笑了起来。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穿过走廊,传入了院中一众姑娘的耳中。
    李丽质诧异道,“阿姐,阿耶这是怎么了?明明方才还是臭着脸,这时候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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