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主位上英姿飒爽的女人,顾德全不卑不亢的拱手见礼道:“讨虏军总帅代表顾德全见过义军王大帅!”
    “顾军师不必多礼,上座请!”王聪儿见状,顿时爽朗一笑,虚抬一下手指向左边的上位道。
    此时的王聪儿心中很是感慨,她是没想到,当初只是躲在山里的一小股部队,一出世便是天下惊,如今更是占了两省之地。
    顾德全不知道王聪儿的感慨,拱手称谢一番后便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前。
    不过顾德全来到位置前并没有着急坐下,而是转身笑着打量着堂上的一众白莲教首领。
    右边第一人见状笑了笑,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后自我介绍道:“襄阳黄号姚之富见过顾军师。”
    “有礼!”顾德全连忙笑着回了一礼。
    “太平黄号龙绍周、徐万富见过顾军师。”
    “襄阳蓝号张汉潮........”
    “襄阳白号高均德、张天论.......”
    “.............”
    顾德全一一和堂中的各部白莲教首领见过礼后,才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
    虽说只是一番简单的见礼,但却给了顾德全无限的底气。
    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就是条虫。
    所谓“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这个词,经常被引用到现代的运动或游戏团队中,像美国篮球队的队员各个都是nba巨星,凑在一起可不一定能拿世界杯,他们在国家队里的表现往往用臭字形容都不够形象。
    但是一从国家队散伙,回到围着巨星转的俱乐部里,表现马上就生龙活虎,找到了头牌的感觉。
    那是因为集体运动项目除了需要个人的能力,还需要战术配合、需要一名顶级教练去调合大牌之间的关系,让大家迸发最大战斗力,而不是互相拆台,只想着自我表现。
    当然,倒也不是说王聪儿没有领导力,只是顾德全从一番简单的见礼中,更加确定了这白莲教义军表面一心,其实各部各有各的打算的实质。
    看清了这点,顾德全知道,就算他们把讨虏军的政策学去了十成十,一样不会是讨虏军的对手。
    主座上的王聪儿刚开始也是笑着看着下方相互间的见礼,但是后面慢慢也反应了过来,本能的眉头一皱,不过随即便舒展开来。
    等顾德全坐下后王聪儿才笑了笑开口问道:“不知贵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瞒王大帅,我军席卷了四川等地,有些撑到了,我家大帅的意思接下来修整消化一番后再作打算。”这点就算顾德全不说,想必讨虏军的动向也瞒不过白莲教的。
    王聪儿闻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其实讨虏军的大致动向一直在她的掌握之中,毕竟白莲教众遍及各地,她只要稍加引导,便能快速的组成一张恐怖的情报网。
    南宋时期,有个叫茅子元的僧人创建了白莲教。
    早期的白莲教还是有正常信仰的,他们信奉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因为他的教条简单易懂好传播,所以很受当时普通民众的喜爱。茅子元的粉丝也开始飙升。
    这时候,南宋的政府就方了。皇帝最怕这种容易煽动群众的组织了,于是白莲教在创建初期就被列为邪教,然后茅子元就被流放了。
    虽然创始人被流放了,但是白莲教凭借门槛低,易掌握,不要九十九,也不要九块九就能加入团队见到神的超高性价比,在百姓之间广为传播,甚至远播到蒙古统治下的北方。
    因此到了元朝时期,统治者并没有过多干涉白莲教,甚至还对其给予了官方认可和嘉奖,白莲教由此进入全盛时期。
    在元朝之前,白莲教还只是一个民间的宗教结社,加上朝廷管得严,还没开始搞事情。
    而在元朝,因为没有人打压他,白莲教得以蓬勃发展,教义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有的教徒开始打着白莲教的名义寻衅滋事,到处挑拨。
    元朝后期,没钱没地的人民都混不下去了。于是,很多白莲教组织的人开始造反,反对元朝的统治。
    虽然那时候造反的民间组织很多,但因为白莲教的名气最大,人数最多,所以很多不明所以的人觉得大家都是白莲教的。
    于是,白莲教开始在造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蝗灾干旱、瘟疫、土地流失......这些事情都能引起白莲教的造反。
    虽然白莲教也替很多不知名的小团体背了锅,但大家坚持执行“不出名的,一律按白莲教处理”。
    以至有些新教在创立后,在教义里明确地写道,我们跟白莲教不是一个货色。
    但根本没有人听呀!后来都被官府扣上了“讳白莲之名,行白莲之实”的帽子。
    终于,在历史的舞台上,白莲教反出了特色、反出了高度,担当起了持续造反一千年的重任!
    基本在每个朝代的造反运动中,都能看到白莲教的身影,完完全全成为了造反的代言人!
    元朝末年的韩山童和刘福通,就都有白莲教的背景。尤其是韩山童,不光自己信白莲教,还全家都信白莲教!
    只不过,他们辛苦打下来的一点基业,最后都给朱元璋做了嫁衣。
    其实,在朱元璋创业之初的队伍里,也有很多人都有白莲教的背景。但当时的朱元璋,自己也是农民,所以并没有觉得白莲教有什么不对。
    而且,正是因为白莲教吸引了元朝的注意力,朱元璋才能悄咪咪地韬光养晦。
    关于这一点,黎汉明也是再熟悉不过,可以说他算是照搬了朱元璋的策略,同时他也深知白莲教的影响,所以他才开始慢慢去白莲教化。
    “听说你们与南笼义军结盟了?”见顾德全没有多说,王聪儿便笑了笑接着开口问道。
    顾德全闻言拱了拱手回道:“我家大帅说,只要是反清的义军,我们都应该相互支持,所以我军不但与南笼义军结为了盟友,我们还与贵军的保宁部一同作战过。”
    顾德全的这个回道,既堵住了王聪儿的下一个问题,也变相的告知了黎汉明的意思:可以结盟,但是若非必要,相互支持维持现状便好了。
    见王聪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顾德全抿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王大帅,贵军反清的目的是什么?”
    看到王聪儿被自己一句话问懵了,顾德全不由得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耳边回响起了黎汉明说的话: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口号,这些林林总总的口号尽管字词不尽相同,但大致意思相同,都是以平均主义为诉诸核心的,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人格不平等。”
    “平等是人与生俱来的要求与这种不平等广泛存在的矛盾,以及少数人占据大量社会财富的客观存在,使以平均财富为主要诉求的农民起义,一下子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说穿了,农民和地主是封建社会的两大矛盾主体,肯定是相辅相成,伴随始终的,不可能光有矛没有盾,也不可能只有盾没有矛。”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经常都会提出一些激动人心的口号,表面看起来是体现了农民对于土地及人身关系的向往,但实质上,这些口号和纲领只是起义领袖们发动、号召、组织的工具和手段,只是空想或虚幻,根本不会具体组织实施,也无法具体实施,是注定要破产的平均主义。”
    “所以说,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在本质上,只是一个改朝换代的工具,是社会财富的重新分配,社会秩序的重新构建的过程,是一个历史循环过程。”
    “在这个过程当中,历史在原地打圈圈,而不是什么螺旋式上升,农民起义也不可能为华夏的进步发展提供那怕一丝一毫的动力,因为它不可能提供新的理论指导,提供新的生产力,不能打破原有的社会结构,改变原有的生产关系。”
    “看看历次农民起义的后果,基本上都是赤地千里,鸡犬无踪,人口锐减,社会受到极大破坏。”
    “而白莲教虽说也可也算作是农民起义,但他们没有任何口号,也没有任何目的,完完全全是为了反而反........”
    原本顾德全有些不大认同黎汉明的观点,但是当他进入白莲教义军的辖地后,他所见到的沿途的百姓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他们目光中除了疯狂外,根本就看不到一丝希望。
    如今再看到王聪儿的表现,这一刻的顾德全顿时明白,黎汉明说的都是对的,如今这天下正统,也只有讨虏军可担当。
    .........
    成都,青羊宫。
    “道长留步!”黎汉明告别了青羊宫的主持王阳奇后,顿时心满意足的朝着下一个目的走去。
    刘阿蛮和李大虎等人则是一脸佩服的看着黎汉明,他们没想到,一头黄铜羊,加上黎汉明口若悬河的一番劝导,竟然把青羊宫炼丹堂的道士都给拐走了。
    对于刘阿蛮等人的反应,黎汉明也看到了,他只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这些道士留在道观里炼制那些重金属药丸也是浪费,还不如把他们拐走稍加引导,或许还能整几个化学家出来呢。
    “大帅,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佩服了好半天后刘阿蛮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问道。
    黎汉明闻言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邛州,道教圣地,鹤鸣山!”
    相传曾经有位隐士在鹤鸣山每天与鹤为伴,养鹤为伴,弈棋悟道,山下人们时闻鹤鸣,因此把这里取名为:鹤鸣山。
    鹤鸣山不仅风景优美,空气清晰,更是东汉时期道教祖师张天陵在此创立道教的地方,也是我们国内真正意义上最正宗的四大道教名山之一。
    整座鹤鸣山风景秀丽,山势陡峭,从山脚到山顶足足有上千阶台阶,一步一脚印的踩上台阶直达山顶,不仅是考验登山人的体力,更是磨练人的心智,更是符合道家文化中所提倡的心平气和的境界。
    来到鹤鸣山,黎汉明用差不多同样的一番说辞拐走了一些炼丹堂的道士后,便马不停蹄地的北上朝朝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赶去。
    看着前进的方向,刘阿蛮佯装掐指一算,道:“大帅,属下一猜,下一站咱们应该就是青城山了吧。”
    “就你聪明。”黎汉明见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那里猜猜本大帅会去青城山哪些地方?”
    听到黎汉明这么问,刘阿蛮顿时心中一动,笑了笑回道:“大帅这么问了,除了道观,想必一定会去佛道之争中另一方寺庙去看看了。”
    “哈哈,不错不错,有进步。”黎汉明闻言不由得夸赞了刘阿蛮一句。
    黎汉明此行除了招募道士外,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去看看当初青城山佛道之争的地方。
    我们每当提到和尚,往往想到的都是其口头禅“阿弥陀佛,慈悲为怀”,相对的道士则是“大仁大慈寻声赴感的太乙天尊”,二者虽然用词偏重不一样,但都寓意着劝人向善,做人做事不好斗的主旨。
    然而在道家五大仙山之一的成都青城山上,却发生过荒唐的佛道之争,佛道两家的信徒如同街上地痞流氓,竟干起了为了地盘打架斗殴之事,丝毫不顾及自己出家人的身份。
    目前这个争斗的大致经过,被雕刻为石碑,放置在了青城山五洞天上面的天师洞。根据石碑上的内容可知,引发此次佛教之争的大背景,大致发生在武则天取李唐江山的时代。
    唐朝建立初期,道教祖师为了证明李唐取代隋朝有理有据,是毫无争议的天命所归,曾主张自己的创始人老子李耳,是为李唐皇室的祖宗,而李唐皇室这边,也没有亏待道教,建国之后将道教视为国教一样尊重。
    跟汉武帝和儒家的互相反证一样,道家和李唐皇室一样达成了互相反证的关系,形成了“荣辱与共”的攻守同盟。
    即道教千方百计维护李唐统治天下的绝对合法性,李唐则在宗教事务上,确保道教处于优势地位。
    武则天的称帝,本质上是篡的李唐江山,这对于当时的道教来说是“忤逆”行为,因而反对武则天的人,背后往往都有道教人士的身影,这让武则天很难相信道教,可以再无怨无悔地为自己服务。
    于是为了制衡道教,武则天开始大肆的推崇道教在宗教事务上的对手佛教。
    于是在唐朝兴起之时修建的大量道观,被佛教人士强占改为寺庙,各大曾被道家定为仙山洞府的名山大川,也被改造为了菩萨、佛祖的道场。
    正是在如此强烈的佛取道背景下,部分佛教徒在道教徒面前露出了高人一等的姿态。远在巴蜀之地的青城山前的飞赴寺和尚,更是将这个姿态展示的淋淋尽致,过分地闯入了青城山上的常道观,并将其占为己有。
    这一占就长达二十余年,直到唐玄宗即位,停止了武则天的扬佛抑道的政策,但是青城山还是持续被佛教僧人占为据有,为了夺为道观,道教人士不断上御书到京城,最终引起唐玄宗的注意,将青城山还给道教,这一事件才得以平息。
    黎汉明倒不是单纯的游玩,而是黎安理在成都等地推行田亩制度时遇到了一些阻力,而这些阻力便来自各地的寺庙。
    不过他显然是失望了,拜访了青城山的道观后黎汉明才知道,原来佛道之争中的飞赴寺早已在明末是便被张献忠焚毁了,其他寺庙也才重建不久,影响力不大。
    “大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看着有些阴郁的黎汉明,知道他打算的刘阿蛮同样也是面色不好的问询道。
    黎汉明闻言想了想,如今四川影响最大的寺庙,除了峨眉就是成都,而峨眉那里山高水远,对田亩制度的推行阻碍有限。
    加上那里如果出了问题,处理起来也不方便,再有便是对奸商的清网行动也快开始了,所以黎汉明想了想便有了决定:“走,回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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