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悠看着他,看着她弟弟那双清澈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瞳,她张了张口,可半天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块石头牢牢地卡住了她。
    预想之中用来瞒过和筹的那些理由、那些话,此时就犹如一张写好的答卷在她眼前晃,她却像是不识字一样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和筹看着她这样的表情,瞳孔里的光像是被风吹得摇曳。他半晌垂下头去,把头轻轻抵在了和悠并起来的膝间。
    “姐,我很想你。”
    和悠的眼眶猛地一酸。
    她稍稍仰起脸来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垂下的柔顺长发,笑着说道,“我也想你……”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有什么事,你莫要多想。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离开了和家村去参加幕考,定是因为这个,那些仇家发现了我们。我们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有韵灵,又逃亡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可能抓得住我呢?你看,现在我不是好胳膊好腿的?莫说受伤了,连个皮也没破啊。”
    她的手指掠过他的发梢,温柔无比。“就是为了确信我们两个人都能安全,甩开他们花了太久的时间,费了点事。我在路上看到你入榜的事,还听说你进了曹宰府上做了门生,又在天都,就料想我们这些仇家肯定不敢去找你的,你当是安全的,所以我就一直没有敢联系你,你不会以为姐姐把你一个人扔下,生姐姐的气吧?”
    她含笑,轻描淡写地,语气欢快轻松,还玩笑一样问他。
    和筹不语,埋在她膝间摇了摇头否定地低哼了两声。
    “好了,乖起来吧,这深夜洞中寒凉,你莫要让寒凉入了体。从天都到这这么远,你也一定奔波很久了累坏了,再着了凉病了可怎么办……”她弯下腰,试图哄他先起来。
    “我,我这大半年,每天都在等着你的消息。夜里睡觉的时候,怕等不来你的消息,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又怕等来……别人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
    和悠听他声音里的颤抖,心里更加酸涩,说道,“对不起,是姐姐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辛苦你了……”
    “你怎么还能……”和筹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你怎么还能对我说对不起呢?!明明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想一件事……”
    “你先起来,慢慢说。”
    和筹仍然没有抬头,说到一半却怎么样都说不下去了。
    “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想,要是我那天不去看那个庙会……就不会……”和筹的肩膀都开始颤了。
    “小筹。”和悠猛然打断了他。“你抬头,看着我。”
    和筹在她突然严厉的口吻下,不得不抬起头来,果然泪眼婆娑,眼泪不断地朝下滴。
    看着他眼眶里不断涌出的泪珠,这一刻,和悠的心像是一块柔软破烂的布,被他的眼泪泡透,浸地紧紧揪在了一起,又破又皱,又涩又苦。
    她轻轻抬起手捧住他的脸颊,拇指摩擦过他的眼角,给他擦去眼泪。她对着他温柔地笑着,像是哄着小时候那个爱哭的他。“小筹,如果真要说,只能怪我,并不怪你。是我非要和你一起去参加今年的幕考,是我明明知道我们还有仇家在暗,还冲动地离开我们隐姓埋名的山村,去往毓江城这种城市里。是我要参加幕考,是我将我们两个人暴露在了仇家的眼中,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擦干和筹的眼泪,说道,“这大半年来,我反而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还好那时……你去了庙会。如果你不去,我们可能危险更大。”
    “……”和筹看着她,眼里的泪却更多了,“我,我没那么弱……”
    她笑了起来,“怎么会,小筹很强的。只是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两个人一起逃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是……分开逃。”他说道。
    “是的,我们的仇家来追杀我们肯定不会是孤身前来,一定会有许多人。哪怕我们两个人再怎样强,恶虎还怕群狼,人数压制我们绝对不是对手的。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会顾忌担忧对方,反而会互相牵制。所以……”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并不是小筹的错。我是真的很感激上苍,让你去了那场庙会。真的,小筹,我这一生罕少感激过上苍什么……但,我真的很感激它,让你去了那场庙会。”
    “……”和筹看着她,半晌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侧过脸来,把下半张脸都埋在了她的掌心里,嘴唇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就像是吻在了她的掌心里,合上眼睛轻唤了一声。“姐。”
    “嗯。”她温柔地说道,“起来吧,听话,我去给你做饭。”
    和筹抬起头来,“我做好了的。”
    和悠笑了一声,低头穿上鞋,“你自己都嫌自己做得饭难吃,行了,我去给你做。”
    “才不是。”和筹不满,很是自然地攥住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拽下来,走到一旁的石桌上。石桌上摆放了一份饭菜,用蒸饭的布头里叁层外叁层的裹着,很明显是怕菜放久了凉了。
    “我不知道你要睡多久。”和筹把她拉到椅子前把她按坐下,又去把布给拿开,指着桌子上的菜,献宝一样说道,“看,你最爱吃的白灼笋尖!还有这个,阊菌山鸡……”
    “……”她一愣,倒没想到,看起来还真的有模有样的。她目光却落在第叁盘菜上,“这是?”
    和筹把那盘菜推到她面前,“这是丹阳草和一种贝类,我在天都刚学的,他们说丹阳草很名贵的,对女人非常好,美容养颜滋阴的!”
    “……”她倒是认得出来那个所谓的丹阳草。
    就像闻惟德许诺的那样,给她承诺的锦衣玉食,珍馐美味名贵草药从来没有断过。其中就有这么一样丹阳草,那时风舒也是说过,这药材有多么珍惜稀罕,不只是对女人好,对清人也很有滋补效果,说北旵的达官显贵们为了这一棵草重金求购还要抢破了头也买不到。
    “姐,你怎么了?”和筹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白。
    和悠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这样名贵的东西,你哪来的?”
    “曹宰给的啊,我带出来不少呢。”和筹说道,拉开椅子坐在了她旁边,给她夹菜,“你快尝尝,我厨艺有没有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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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双更的量,我就不分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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