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走在潮湿阴暗的阶梯上,墙壁上布满了暗褐色的苔藓,角落里的锈铁管道正在‘呜咽’地滴着水。
    这是一条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对此余才的解释是:
    “你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几点了,让我来告诉你吧——五点零五分。正常情况下,博物馆是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就开始闭馆休业的,到次日早上九点的时候才会重新开放。”
    “所以呢?”于思奇礼貌地问了一句。
    “这就意义着,你来时的那些门都已经被锁上了。”余才冷淡地说:“我或许可以用一些手段来指挥那些看门的保安,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把已经锁上的门重新打开,那是小偷才会的技术。”
    “好吧,我知道了。”
    在听到这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之后,于思奇就跟在余才身后小心前行着。
    不过当他们停在一扇大门前时,于思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如果错过了时间,是不是也得走这条路?”
    “当然不是,通常我们都是走员工通道的。”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磁卡在那扇门上刷了一下说:“不过你还真是不凑巧呢,这两天是周末,所以通往那部电梯的路口周围都在装修。”
    “显而易见了,”于思奇看着门被打开之后,露出了一个类似会议室一样的地方。
    “好了,为了避免让你再次出现走丢的现象,我决定亲自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监督你离开这栋大楼,所以请吧。”余才示意于思奇先走,语气听上去十分刺耳。
    虽然于思奇本人很想就这番说辞进行一下反驳,但是发现自己不论什么样的说法都显得有些过于无力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听从了余才的话之后,率先踏进屋中的于思奇开始感受到博物馆里那温和的灯光照射在自己身上所带来的那份舒适感,这可不是之前底下那段潮湿又发霉的通道能够媲美的。当然,就他个人推断,这份舒适感很大程度上都是多亏了头顶的中央空调,这可是人类史上的又一伟大发明。
    大概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以整个博物馆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寥寥无几的展品让于思奇觉得自己不像是置身在一个城市的博物馆里,特别是当他们穿过画廊时,那种极其空旷的不协调感让他不得不提出了疑问:“这个博物馆里怎么东西这么少,特别是画廊。我看这么长长的一条路,加起来也没几幅画吧?”
    “看来你的无知不仅仅体现在对他人的规劝充耳不闻上!”余才讥讽地冷笑道:“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博物馆在去年就已经将馆中的大多数展品搬运至上元区的上元宫了。不过,既然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想你显然是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那真是谢谢你的指点了,”于思奇已经摸透了余才的性格,他就是那种特别爱损人的类型。
    来到一个露天的小院子里,于思奇已经可以透过不远处的铁制栅栏看到外面马路上的车流了,依然是那么的拥堵。人行道两旁的人们都在不经意间把目光撒向他们,这让余才很不适应。
    “走这边,”余才拉开他面前的门说:“再走两个展厅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个博物馆规模不小了,为什么要撤走换地方呢?”于思奇跟上去问。
    “那是因为人们已经不太喜欢在这种无法快速获得满足感的地方浪费时间了,他们更愿意在电影院、购物广场和商业街上浪费时间。”余才顺手关上了门说:“比起精神上的满足,他们更在意物质上的享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于思奇被余才的那一番话给绕进去了,忍不住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博物馆已经无法维持正常开支了。”余才冷冷地说:“与其继续占着这么一大块地,不如将其转售出去盘活资金,换个更加合适的新居所。”
    “谁买下来了?”于思奇问。
    “本人,”余才简短地说:“最后一个展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走快一点。”
    对于余才说的话,于思奇多少还是有一点在意的,特别是关于这么一大栋博物馆的归属问题。
    不过一想到这个家伙是如此的惹人厌烦,自己还是少去纠缠这些比较好。所以他只是安心地当一名听众,继续走在没几个展品的展厅里。其中几墩还未及时移走的雕像也被盖上了白布,看来已经不对外开放了。
    当他们走出最后一个展厅来到特别宽敞的走廊时,于思奇注意到了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已经完全谢幕的售票处。从它的规模上来看,曾经的它肯定是极其风光的。
    因为有足足八个窗口啊!
    就在他绕开售票处前面排队用的那些栏杆时,余才突然喊了一句:“呆在那别动,情况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于思奇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那些系在栏杆上的红丝带就将他捆住了,无法动弹。
    “好久不见啊,于思奇。”售票处的标牌后面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是苏晴雯。
    身穿紧身皮裤的她迈着纤纤细步,踩着足有十多厘米的高跟鞋,朝着有些惊慌失措的于思奇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嗯...好久不见...”于思奇挣扎了几下,发现这条看上去纤细的丝带比他想象中的要结实很多,于是看着眼前的佳人说:“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嗜好?”苏晴雯撩了撩她那如波浪般的长发说:“也许有机会我能够给你一份特殊招待。”
    “或许吧,不过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找我了。”在稍微回忆了那间禅院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于思奇已经完全不期待她口中的‘特殊招待’了,虽然他承认在刚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海绵体多少还是有些许兴奋的。
    “你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呢,”苏晴雯围着被捆成粽子的于思奇转了几圈说:“在那个讨厌的神父眼皮底下,我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靠近你半步。”
    “是嘛?那真是难为你了,”于思奇对于苏晴雯的说法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因为在他看来,神父所干的事情不过就只是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罢了。
    “不过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苏晴雯话音一转道:“一个难得能让我单独和你接触的机会。”
    “我没有想到自己是这么的有魅力,”于思奇强颜欢笑地说:“如果我知道有像你这样的美女在找我的话,我可能会表现的更加自然一些。”
    “少跟我耍嘴皮子了,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吧!”苏晴雯打了一个响指,那些缠绕在于思奇身上的红丝带越勒越紧,一些淡淡的血珠开始从他的皮肤中渗透出来了。
    “好说,好说,别动手。”于思奇求饶道。
    “只要你配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苏晴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于思奇,很难相信她这么漂亮的女人用柔情似水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却全身上下感觉如坐针毡一样的难受。
    “你这次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单纯折磨我吧,毕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经不起你的玩弄。”于思奇忍住全身的疼痛感,强行镇定下来说。
    “和余才那家伙不一样,我倒觉得你聪明的很。”苏晴雯伸出修长的食指抬起于思奇的下巴说:“那个家伙总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笨蛋,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听到苏晴雯的这番话,于思奇才注意到之前让自己小心的余才好像已经不见了,就脱口问:“余才呢,刚才还在这的。”
    “哟,你这么关心他吗?”苏晴雯假装吃惊地问。
    “不,我只是担心他可能会打断你我的独处。”于思奇圆滑地说。
    “哈哈,”苏晴雯放肆地笑了几声,然后戛然而止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那一文不值的脑袋里几乎藏不下任何秘密!”
    “我讨厌读心术,”于思奇小声地说。
    “放弃吧,正如你说的那样,现在确实是我们的独处时间了。”苏晴雯在于思奇看不见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拿出了一本日记说:“听说你对拉美希亚尼文很有研究,是吗?”
    “略知一二,”于思奇文雅地说。
    “很好,”苏晴雯把日记本打开,翻到第一页说:“你只要告诉我这上面写着什么就行了。”
    “可以,但是你能不能放开我?”于思奇故意不去看那本日记,因为他深知自己看懂之后就必然会被这个女人用读心术窥探出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有些幼稚的想法又一次被看到了会是什么结果。
    “不知悔改!”苏晴雯合上了日记本,那些磨人的丝带进行了一番再次收缩,这让于思奇痛得叫唤出了声。
    “我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不速之客。”余才的声音在快要崩溃的于思奇耳边响起。
    “我也没想到你进步了这么多,以前必定能够将你困住的幻象似乎已经不那么好使了。”苏晴雯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说。
    “人是会成长的,如果你还打算用十年前的那套老把戏来糊弄我的话,那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呢!”余才挥了挥手,原本捆在于思奇身上的那些丝带变成了一片片花瓣,飞向了苏晴雯所在的方向。
    “即便你再怎么努力,在我眼中,你始终是那个被父亲赶出去的吊车尾。”苏晴雯收起日记本,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思奇一眼,那些原本飞向她的花瓣全都变成了飞镖,转过头来射向了余才。
    眼看那些飞镖就要将站在原地不动的余才扎成刺猬了,余才轻描淡写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那些飞镖全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慢慢融合成了一个大铁球,又反向朝着苏晴雯撞去。
    就在苏晴雯接住那个大铁球准备反击时,余才握着一把短刀出现在了苏晴雯的身后,一道寒光刺向了她的后背。
    眼看着余才就要得手的时候,另一位和苏晴雯一模一样穿着打扮的‘女子’抱着差点被短刀刺住的苏晴雯滚到了一边说:“看来你也大意了呢,我的好姐姐。”
    苏晴雯虽然很感激自己的弟弟及时出现,但是他那独特的装扮显然让她感觉到极度不适。所以,她很快就从地上站起身来,和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问:“你怎么来了?”
    “真是冷漠呢,我的好姐姐。”苏晴雅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型说:“计划有变,我们该走了。”
    “可是,现在有我们两个,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吊车尾’吗?”苏晴雯不服气地说。
    “他们有增援,”苏晴雅拉着他姐姐的手,以一种非常违反物理原则的姿势反向移动,离开了这个展厅,消失不见了。
    看着那两位身手不凡的‘美人’,于思奇一方面是羡慕不已,一方面又是恨其入骨。于是他在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之后问:“你连追都不追一下吗,余才...有点划水啊,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余才捂着腰部的一道伤口说:“要不是她们主动撤退,今天你我可就都交代在这了。”
    “噢,抱歉...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于思奇这才注意到原来余才受伤了,一些鲜血已经开始将他那件帅气的马甲染出了一朵紫红色的花。
    “你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正在大颗落下。
    “要不要我去帮你喊医生?”于思奇试探性地问道。
    “医生?”余才重复了一声说:“当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可真是个天才呀,哈哈...”
    看着这个一边陷入癫狂,一边傻笑的余才,于思奇有些束手无策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刚才的交手把他的脑袋给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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