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
    非常反常!
    沈棠忍不住东张西望,揉揉眼睛。
    确信眼前这一幕不是梦境之后,她问祈善道:“元良……我们没有走错地方吧?是不是不小心踏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幻境,亦或者是跨过了某扇穿越大门……它、它不对劲啊……”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来时的城门。
    一眼看不到底的队伍还在缓慢蠕动前行。
    这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精神不济,城内的百姓却是红光满面,衣衫干净得体。
    怪诞差异造成的视觉冲击让她怀疑人生。
    祈善面无表情:“哪里不对劲了?”
    沈棠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你看城外,再看城内,哪里对劲了?”
    见惯了荒芜萧瑟的破败场景,再看孝城内的繁华热闹,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两幅场景真的存在于同一片天空之下?但现实却是——二者仅仅隔着一面城墙、一条护城河。
    祈善闻言敛眸,不知何时唇角已带上三分讥诮,一派老成姿态:“沈小郎君啊,你还得多走走多看看,以后便见怪不怪了。”
    沈棠不满:“你说我大惊小怪?”
    一点儿不给她面子?
    “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对,一点面子不给!
    沈棠:“……”
    日常想跳起来给这厮做个开颅手术。
    途径一家酒肆,祈善指了指酒肆门侧的位置,叮嘱她:“沈小郎君,你先在这里等着,在下去打听点事情,约莫一个时辰就回来。你千万守着这里,别乱跑。”
    “打听事情?找你债主下落?”见祈善没有正面回答,沈棠又无所谓地摆摆手,“要去就早点去,早去早回,咱们还得找晚上落脚的地方呢,我可不想睡马路边或者桥洞下……”
    祈善:“……”
    原先复杂如烈火灼烧的心情,被沈棠这番话这么打岔,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情绪都接不上了。那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在胸腔翻滚糅杂成一团,化作一声长叹。
    他无奈重复:“嗯,你也是,别乱跑。”
    沈棠听话地待在酒肆门侧,目送祈善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直到完全看不到了,她眼睛蓦地一亮——虽说穿越快一个月了,但每天基本跟祈善同行,根本没有私人的活动时间。
    自然,她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在原地等了会儿,转身就跟酒肆老板租借了张小马扎,摩托也乖顺地伏下来陪着。
    “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约莫过了一刻钟,头顶传来故作端庄的男声。沈棠闻声抬头,一眼便瞧见个略显富态、五官粗糙的中年男人,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问:“喊我?”
    此时唯有颜文字能表达她的心情。
    天啦撸?(????)
    穿越近一月,头一次有人喊对性别!
    以往那些百姓,无一不被祈善带进沟里。
    真是造孽啊,祈元良!
    中年男人笑着凑近说道:“正是正是。”
    沈棠生得俊俏漂亮,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能看出相貌潜力,只需养个一两年就能出栏赚钱。肤色白皙,气质干净,只是穿着打扮不富贵,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
    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的乡巴佬模样,一瞧就是个生嫩没经验的孩子。
    最好拐骗。
    祈善跟沈棠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他本来也没抱啥心思,毕竟沈棠身边还跟着个祈善——需知这个世界最不能惹的,其中之一就是文士装扮、戴着发冠发簪的儒雅男性,鬼知道他们有无文心?踢上铁板就不好了——可谁让祈善离开,只剩下落单的沈棠?
    二人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
    这么一头肥羊不宰了,他啥时候能开张?
    只要将人拐走转移,祈善回来也无用。
    沈棠此时乖顺地坐在小马扎上,眼神无辜,还冲男人露出核善的笑:“有何事情?”
    男人笑道:“是这样的,方才与你同行的郎君让我过来领你去客栈。”
    沈棠问:“元良让你来喊我?”
    “是啊,我是芳华客栈的帮工。你同行的郎君是不是一位穿着月白色文衫,个子高高的,长相比较清瘦的郎君,他说你在这家酒肆门前等着。”男人一边道一边比划两下。
    沈棠一派天真单纯模样。
    男人形容一句她点头一下。
    “对对对,那就是元良……可,他不是说去打听点事情,还让我在这里等……”
    男人出声打断沈棠的话:“这个啊,那位郎君似乎是碰上故人了,一时间抽不开身。”
    沈棠见他“不似作假”,半信半疑。
    男人又问:“小娘子是担心我是骗子?那不如我陪你在这里等那位郎君过来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待在这街上很不安全的。”
    沈棠连忙摇头。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想了想,又问男人。
    “你在这里等着,不会耽误客栈杂事?”
    男人大方摆手,爽朗笑答。
    “这不碍事儿,耽搁就耽搁,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小娘子待在街上,很不安全的。”
    他这么一说,沈棠神情似有动摇。
    这一幕也落在往来行人身上。
    酒肆老板抬眸瞥了一眼男人,不屑轻哼,却没出声戳穿,其他铺子老板也熟悉这个中年男人——这一带有名的混混,时常去孝城附近的村落物色相貌有潜力的男童女童,放在家中养个两年,若是没有长歪就高价出手卖掉,一些不知情况的外乡人也是他下手的目标。
    这会儿明显是瞧上这位小娘子了。
    酒肆老板内心啐了一口唾沫。
    但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年头谁的生意都不好做。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得罪这种混子,也别想在孝城做生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自己没有看到。
    同时也内心哂笑,嘲笑沈棠单纯无脑。
    这男人生得一双细长狭窄的鼠眼,在沈棠没注意的时候,视线在她脸蛋和衣裳来回打量,再加上那股子轻浮劲儿,明显不正派。也只有这种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会上当。
    居然还跟人笑眯眯地谈得有来有往。
    殊不知,沈棠有这份耐心也是有原因的。
    谁让他是头一个喊对性别的人呢?
    沈棠笑眯眯,这才愿意跟对方多聊两句。
    然后——
    他若打消心思便好,若还使坏——
    再送他早登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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