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所言极是,那夫人此刻便在里面,施主若是想要进去,现在便可以进去。”那个僧人看了步绯颜一眼,低声开口说道。
    步绯颜见状,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对着两人恭敬的道了声别,便抬脚进了寺庙里。
    今日,许是当真是无人来参拜,整个寺庙,除了在院子清扫树上落叶的僧人,便再没有其他人影了。
    步绯颜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眼神落在那个扫落叶的人的身上,那个人衣着朴素,身上穿着灰黄色的僧衣。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扫着地上的落叶,纵然默默无声,可是周身那种淡漠的气质,却依旧是不容人小觑。
    思索了一番,步绯颜抬脚,朝着那个人走过去,来到那个人面前,步绯颜对着那个人双手合十。
    同样是行了一礼,低声开口说道:“师父,打扰了,请问一下,今日有个白夫人,上山来参拜,不知道师父可否指点一下,那白夫人,现在那里。”
    那个僧人听到步绯颜这么说,停下了手的的动作,看了步绯颜一眼,眼神触及到步绯颜的面容的时候。
    神色间闪过一抹了然,但是转而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他同样是双手合十,对着步绯颜还了一礼。
    淡淡的开口说道:“施主所言极是,白夫人此刻正在佛前祈祷,施主,若是无事的话, 不妨在外面稍等一下。”
    步绯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看过去,见房间里面的门紧紧地闭着,门口站着一个人,老远看过去。
    步绯颜认得出来,那个人就是苏嬷嬷。
    步绯颜见状,松了一口气,苏嬷嬷在的话,白卿便定然是在里面了,于是便点了点头,转头,看了那个僧人一眼。
    嘴角上挂上了一抹笑容,然后开口说道:“多谢师父,如此,我便过去等着吧,打搅师父了。”
    说完,便打算抬脚朝着白卿的房间走过去,却不想,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重新传来那个老僧人的声音。
    “佛家一向将这个界称为婆娑界,婆娑,便是遗憾。”
    那个僧人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令人驻足的力量,纵然他莫名其妙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步绯颜还是鬼使神差的就停下了脚步。
    身子停下来,步绯颜静默了一会,转头,目光落在那个僧人身上,他已经开始低头扫地了,步绯颜见状。
    转身,朝着他走过去。
    “婆娑,便是遗憾。”
    来到那个僧人面前,步绯颜低低的开口说道,眼神落在那个僧人身上,神色间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黯然伤神的模样。
    “师父的意思是说,这个界,本就是遗憾的么,这个界上,本就没有圆满这一说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语气猛然多了几分,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悲观,在这以前,步绯颜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她一向是觉得,自己活得潇洒的。
    可是,方才这个僧人的一句话,步绯颜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这个界上,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活得那么独立的。
    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放肆的依赖,可以让一个人从心底里知道,不论这个界如何变化。
    不论事如何变迁,他都不会走。
    她之前一直自以为自己活得很潇洒,不过是她在隐藏自己内心的那种恐惧,她害怕被抛弃的恐惧。
    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从一开始,便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这样,即便是结局终究是不能够如人所愿。
    那么,她还可以骄傲的欺骗自己,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在意过,所以,失去了,也不会多难过。
    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她也不会多么难过。
    可是,她骗的了所有的人,她骗不过自己的心,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明白,她那么看似坚强的外表之下。
    隐藏着一颗多么脆弱的心。
    爱情,让她有了铠甲,可也让她的弱点,无限的放大。
    没有人知道,那若无其事的面孔之下,隐藏着的,是多么惊涛骇浪的悲观。
    那个僧人听到步绯颜这么问,淡淡的笑了几声,抬眼,慈爱的目光落在步绯颜的身上,步绯颜知道。
    那是一种博爱的目光。
    佛家一向是讲究博爱,普度众生。
    所以,步绯颜也毫不避讳的抬眼,将自己的目光对上那个僧人的目光,其实,很早之前,步绯颜一直都很避讳和别人目光对视的。
    因为,一个人的各个地方都可以说谎,但是,唯独眼睛不会,你的心是开心的,眼睛便是开心的。
    同样,你的心是悲观的。
    你的眼睛,亦是悲观的。
    可是,今日,步绯颜就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就将自己的眼睛对上了那个僧人的视线。
    那个僧人看了步绯颜一眼,她的目光,满是悲凉,这是步绯颜头一次,将自己的心,这般彻彻底底的呈现在别人的面前。
    一直以来,她都隐忍的太多,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心最悲观的那些想法,不敢轻易地告诉别人。
    今日,步绯颜需要的,是一场救赎。
    “佛家讲究婆娑界,是因为,这个界上,若是咩有婆娑,没有遗憾,那么幸福,便也就便的平常了,所谓的幸福,便也就不是幸福了。”
    那个僧人自然是能够看得懂步绯颜眼神的那绝望和等待救赎的迫切,他低低的开口说道。
    纵然声音不大,可是,却有一种让人能够安心下来的力量。
    听了他的话,步绯颜的心,倒是有了几分平静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她又继续开口说道:
    “我本以为,自己是一个潇洒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不是,有些东西,我很在意,可是,我又不能说。”
    说道这里,步绯颜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说道,再开口,声音倒是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无助:
    “师父,我好像发现,我也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我一直都坚信,既然,要活在这个界上,便是要活的潇洒,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会去在意,我会去猜测他的心思,我……甚至会贪求。”
    说这些话的时候,步绯颜的眼神是没有方向的,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空洞,肩膀微微的耷拉着。
    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偌大的寺庙,四周是飘飘洒洒的微风,地上是一片金黄色的落叶。
    步绯颜就这样,孤身一人,站在那个僧人面前。
    用最虔诚的姿态,像是一个等待着救赎的人。
    是的,她也的确是需要救赎了。
    “这间,有太多的牵绊,人一旦来到这个界上,便会受到很多东西的牵绊,女人,更是如此。”
    那个僧人看了一眼步绯颜,又继续开口说道:
    “施主不妨放开自己的心一把,让自己去相信他,这间,人本来就是赤赤条条的来到这个界上的。”
    “人来到这个界上的,是一无所有,所以,以后,每得到的一样东西,都是上天的恩赐,即便是没有,那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那个僧人的话,虽然平淡,但的确是点醒了步绯颜。
    她收回目光来,眼底的汹涌平静了不少,那个僧人见状,笑了笑,又继续开口说道:
    “施主,白夫人许是已经快好了,施主不妨过去看看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步绯颜了,步绯颜见状,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僧人。
    见他又开始低头打扫地上的落叶了,于是便也不再说什么,双手合来,掌心相像,对着那个僧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心里道了声谢,便抬脚朝着白卿所在的那个房间去了。
    苏嬷嬷其实老早便看到步绯颜了,但是因着步绯颜是易了容的样子,况且两个人还隔得挺远。
    所以,便一直都没有认出来 。
    待步绯颜走近了,苏嬷嬷这才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和步绯颜有些相似,看向步绯颜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打量。
    “苏嬷嬷,我娘在里面吗?”
    步绯颜上前一步,在苏嬷嬷开口之前,便率先开口问道,苏嬷嬷听到步绯颜的声音,这才认出步绯颜来。
    点点头,应了一声,开口说道;“回小小姐的话,小姐就在里面呢。”
    步绯颜见状,应了一声,点点头,抬眼看了一眼里面,透过那窗户上的白纸,步绯颜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安静的跪在佛像面前。
    压低了声音,步绯颜又继续开口问道:
    “我娘进去多久了。 ”
    听到步绯颜这么说,苏嬷嬷估量了一下,转而又开口说道:“大略有一个时辰了,夫人今早上很早便过来了。”
    步绯颜见状,点点头,本想着要在外面等一会的,却不想,苏嬷嬷话音刚落,步绯颜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白卿的声音。
    “颜儿,你进来。”
    听到白卿的声音,步绯颜沉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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