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丁辰亲手削了个梨子,递到甄姜的手里。
    甄姜接过来,咯咯笑着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旁边一众少女全都怔怔的看着,跟傻了一样。
    她们都觉得,与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独特的气质与俊逸的外表相比,会唱歌的李幼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这位穿着部曲服饰的青年站在甄姜旁边温柔削梨的场景,令一众春心荡漾的少女心都醉了。
    几乎谁都幻想着自己坐在甄姜的位置上,让对方把梨子递给自己。
    甚至所有人都觉得,对方虽然仅仅是个部曲,但假如愿意跟自己在一起,自己宁愿愿意抛弃门户之见。
    “甄姜,甄姜,这位是谁啊?”紫苏在旁边偷偷拉了拉甄姜的衣袖。
    “我的保护人啊,你没看出来么?”甄姜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部曲是保护人,姐夫同样也是保护人。
    “你这护卫……有点特别哦,”紫苏在甄姜耳边偷偷笑道。
    “我就说今天没人恶心到我吧。”
    甄姜看着旁边一众少女又是吃惊又是羡慕的表情,心里充满了极大的满足感,有姐夫这张脸出马,果然大杀四方。
    赢了!!!
    此时坐在正中的朱萸,脸色如同被踩了一脚的烂茄子一般难看,她突然指着自己的鞋子道:“你看,我的鞋都脏了。”
    旁边的李幼年赶紧跪在旁边,用衣袖去给她擦鞋子。
    “你眼瞎呀,是这一只,”朱萸一脚把李幼年蹬了个趔趄。
    李幼年赶紧陪着笑又重新跪好,用衣袖给朱萸擦另一只鞋。
    朱小娘要用这样的行动来证明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李幼年不止长得好看,而且比狗还听话。
    可是在场所有人看到的却是——她急了。
    甄姜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可能让姐夫这么做,也无需这么做,她已经取得了胜利。
    正在这时,突然有婢女前来行礼道:“宴席马上就开始了,夫人请诸位小娘入席。”
    如此正好解决了现场的紧张,女眷们全都前去赴宴了。
    丁辰则继续倒背着手巡视周围,猜想着山匪会从哪个方向攻来。
    山匪到时要是控制了县衙,对这后宅的一众富家女绝不会放过,必然要顺手牵羊。
    所以这后宅,也是山匪重点攻击对象。
    转过一座假山,突然就见李幼年走了出来,对丁辰微笑道:“兄弟,你可以啊,软饭还能硬吃,实乃我辈之楷模。”
    丁辰没好气的笑道:“说清楚,我跟你不是是同辈,你那口饭我吃不了。”
    “其实都是一样的,咱都是靠这张脸吃饭不是么?”
    李幼年认真的道:“只不过你现在修行还不够,等你要是修行够了,绝对是我辈之翘楚。”
    “怎样才算修行够了?”丁辰好奇的问。
    李幼年以为丁辰在虚心请教,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道:“要是修行够了,你刚才应该至少跟我一样,趴下身子为女人擦鞋。
    既然咱已经扑下身子当狗了,就不要再顾忌面子。
    以前我也顾面子,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放不开,可是却屡屡碰壁。
    如今我是完全想开了,这日子自然就好了很多。
    兄弟,咱们既然是同行,那我就开导你一句。
    你这张脸比我强,再加上你身上这股英武的劲儿不知怎么装出来的,总之很讨姑娘喜欢,只要按照我说的潜心修炼,将来必有大成……”
    ……
    前厅的酒宴文雅许多。
    县令吴淳坐在居中首位,左右两侧乃是县丞左思与县尉黄臻,其余下面则是以朱群为首的豪族富户,不过七八个人而已。
    本来近日无极县连发人口失踪案,吴县令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都不准备举办这场生辰宴。
    但是好友甄逸的劝说,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其实吴县令也非常怀疑这一系列事件正是甄府所为,毕竟甄府之中前几天还驻扎过曹氏正规军,此事多半就是那位范阳卢郎君的手笔。
    所以甄逸出口相劝,吴淳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与甄逸是至交好友,而甄逸是本县豪族领袖,且素来行事稳重,他相信甄氏无论做什么,最终目标必然与他殊途同归。
    可是如今酒席宴开始,吴淳心里却隐隐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端着酒碗对众人道:“今日贱内生辰,有劳诸公记挂,于百忙之中前来祝寿,老夫不胜感激。
    这碗酒老夫敬诸位,再次感谢。”
    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吴县尊客气了,”众人纷纷举起碗来。
    “吴县尊乃我无极县父母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吴县尊政绩卓著,实乃我县万民之福。”
    “那是自然,吴县尊毕竟是魏公旧部,久受魏公熏陶,如今主政一方,岂有不政绩斐然?”
    这吴淳虽然官不大,但是却已经跟随曹氏许久了。
    在许都时,他便在司空府任仓曹吏,是个管仓库的吏员。
    后来因为曹操与汉室关系渐渐紧张,导致天下官员纷纷逃离,许多官职出现了空缺,于是原来在曹操身边任职的大量吏员纷纷提拔为官,派往各地主政。
    毕竟这些人虽然能力有限,但比那些文人士大夫对曹氏忠心的多。
    吴淳就是那时候从一个小吏,摇身一变成为一县父母官,被派往无极县来的。
    这吴淳自从任无极县令以来,为官清廉,而且能够做到秉公执法,又与甄氏、朱氏这等豪族结交,所以官声非常之好,也做下了不少政绩。
    若非匪患骤起,他这官做的比汉室培养的那些文人士大夫要强得多。
    “诸位不要如此谬赞,老夫可受用不起,不过都是为魏公分忧罢了”吴淳笑着对旁边的黄臻道:“黄县尉代老夫招呼一下贵客,老夫且去更衣。”
    “更衣”在这个时代是去大小解的文雅说法。
    “县尊且去,这里就交给下官,”黄臻站起身来,又冲大家敬酒。
    本来论地位,县令之下应当是县丞,相当于县令身边的副手,再往下才是主管地方治安的县尉。
    可是无极县比较特殊,县丞左思不善饮酒,且为人寡淡,远不如县尉黄臻那般左右逢源,量如江海,更得吴淳信任。
    有黄臻负责招待客人,吴淳自然放一百二十个心,于是慢慢踱步出来,四处巡视。
    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后宅,还未到女眷们饮宴之所,便见身边仆役婢女来来往往穿梭,好不热闹。
    本来他县衙内宅就有仆役婢女,再加上每位贵妇小娘前来,又随身带着仆从,所以这县衙内宅已经熙熙攘攘的满是人。
    这些仆从之中有的认识他吴县尊,见到之后无不恭恭敬敬的行礼。
    有的不认识则随意的擦肩而过。
    突然,在假山前,吴淳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浑身一紧,如遭雷击一般瞪大了眼眸,使劲揉了揉眼睛。
    之所以有这样的异动,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身影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那假山旁边站着的,那不是丁郎君?
    吴淳曾经长期在曹操开府中做底层小吏,虽然丁辰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认识眼前这个青年,正是曹氏宗亲二代之中最闪耀的那颗星,其受宠程度仅次于大公子曹昂。
    吴淳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能碰上这曹魏顶层的大人物,而且对方还穿着普通部曲的服饰。
    他仔细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把一切就都串联起来,不由得冒了一阵冷汗。
    原来这一切都是丁令君在后面主持,幸亏自己没有从中作梗,要不然坏了对方的大事,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来丁令君虽然是文官之首,但一直都是掌兵的,如今出现在无极县,又突然出手抓了那么多人,多半跟山匪有关。
    是否前去相认?
    吴淳在这里犹豫了半天,最后才决定上前试探一下。
    于是吴淳正了正衣冠,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假山前面,轻声问道:“二位……请了……”
    李幼年正在滔滔不绝的向丁辰兜售软饭技巧,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县尊站在身后,他慌忙的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县尊。”
    而丁辰则倒背双手,没有任何反应。
    吴淳不知道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跟丁令君是什么关系,于是拱手还了一礼,道:“无需客气,可否让老夫与这位郎君单独聊几句?”
    李幼年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同时颇为震撼的看了一眼丁辰,这是什么神仙操作,一个吃软饭的家伙竟然能得到县令的赏识,实乃吾辈之楷模。
    待李幼年走后,吴淳才不动声色的对丁辰道:“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胜荣幸,”丁辰确定眼前这县令认出自己了,也表现得泰然自若,跟随对方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赵云等人远远跟在后面护佑。
    一进房间,关上门,吴淳这才给丁辰深施一礼,惊喜的道:“下官不知丁令君大驾光临,有失礼数,恕罪,恕罪。”
    丁辰平静的道:“这次我本就是秘密前来,不知者无罪,不过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下官在许都时便是曹公府旧吏,”吴淳答道。
    “许都,感觉已经很久远了,”丁辰叹息道:“方才我见到园中见芍药盛开,突然想起当时魏公书房窗外的芍药,这个时节想必也已经开的灿烂无比。”
    “魏公在许都书房窗外种的是牡丹,东边墙根种的才是芍药,”吴淳微笑着纠正道:“令君或许是离开太久,再加上事务繁忙,这些琐碎小事记错了。”
    “哦?”丁辰一拍脑门,摇头苦笑道:“细想还真是,是我记错了。”
    此时不由得他不谨慎,毕竟这县衙之中就藏着山匪的眼线,谁也不知道这县令跟山匪有没有联系。
    只不过既然已经确定吴淳是从许都时候便跟随曹氏的旧部,如此可信程度便增加了许多。
    这些旧吏资历老,前景光明,实在没有必要为山匪扔掉大好前程。
    “不知令君骤然驾临……罢了,下官不该多问,”吴淳道:“令君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即可,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丁辰道:“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剿匪。”
    “那敢情可好,”吴淳顿时惊喜万分,随即咬牙切齿道:“说起来这无极县什么都好,下官在这里主政这几年,也算颇有政绩,百姓们开始恢复生产,全都安居乐业。
    可就是那匪患,把下官所有政绩全给抹杀了。
    如今丁令君亲自前来剿匪,下官……下官恨不得为令君牵马坠蹬。”
    这些都是吴淳的心里话,要说百姓恨山匪,他这个县令同样也对山匪恨之入骨。
    “听说……此前甄府部曲抓到过山匪眼线,但是你却从中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丁辰问道。
    “是啊,而且那几个眼线很快就死在了狱中,”吴淳恨恨的道:“由此可见,我这县衙之中也有山匪细作潜伏,但是我却没有查出来任何端倪。”
    “能在你县衙之中杀人于无形,恐怕也很难做到吧,”丁辰好奇的问道。
    “其实很容易,当时便是无缘无故起了一场大火,地牢入口被大火封住,里面所有囚犯全都憋死了,至于想查出谁纵的火,那可就难了。”
    吴县令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想杀人,纵火是最容易的事。
    一方面实施起来比较简单,二来大火烧起来会毁掉所有证据,实在是杀人灭口的必备良方。
    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丁辰从这方面也推断不出什么,转而问道:“不知你作为县令,手中有多少防御山匪的兵马?”
    吴淳面露惭愧之色,“这无极县并非什么军事要冲,并没有驻军。
    说起来可怜,下官手中仅有百十个衙役捕快,其主要任务还是维持地方治安,其余便再无人手了。”
    “你这衙役捕快,平常是由谁来掌控?”
    “自然是本县县尉黄臻。”
    “对于黄臻你了解多少?”
    “那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官吏,平常处事较为周祥,难道令君怀疑……”
    “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吴淳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交给丁辰。
    丁辰回身打开房门,把门口的赵云叫了进来,令牌塞到他手里,吩咐道:“去查一查,此时那些衙役捕快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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