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知道五号首长性格爽直,不喜欢虚礼和客套,所以在电话接通后,只是照例地问了一声好,便直奔主题说:“首长,这么晚打扰您,是想向您汇报一个重要的情况:我在天江推行的两项纪检监察搞个措施,现在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很有可能会半途而废。”
    五号首长很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上次跟我汇报时,不是信心满满的吗?怎么现在又说遇到阻力了?你说说看,你遇到的阻力主要来自哪里?是基层反对声浪大,还是你们省委内部有不同意见?或者,是你的同级监督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王皓把牙一咬,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说:“首长,我的阻力主要来自鹿知遥同志。他现在对我意见特别大,已经开始出手整治我了:今天上午我们纪委领导班子召开民主生活会,鹿知遥同志亲自出席,并组织、引导部分班子成员对我开展猛烈的炮轰,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紧接着,他又安排省委组织部,准备在省纪委搞一次针对班子成员的民主测评,我估计,这次民主测评的矛头也是对准我来的,就是想让我在测评中得到差评,以此来动摇和损害我在的威信——”
    他刚说到这里,五号首长立即打断他的话说:“小王,你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大对劲?鹿知遥同志是省委书记,他出席你们纪委的班子民主生活会,不是很正常吗?民主生活会的主旨就是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你们班子成员对你进行批评,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你怎么能够用‘炮轰’两个字来形容?哪怕他们对你的批评过火了一点,或者与事实不符,你也应该秉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虚心地听取,而不能有反感和抵触情绪。
    “还有,省委组织部定期对各部门以及地方党政领导班子进行民主测评,及时掌握领导班子建设情况,了解干部群众对领导班子的评价和满意程度,也是非常正常和必要的。但你刚刚却说对你们省纪委领导班子的民主测评,就是针对你这个书记来的,是想动摇和损害你的威信,你这话从何而起?”
    王皓听五号首长语气中颇有不满之意,一下子有点慌乱起来,嗫嗫地说:“首长,我并不是不能接受批评,也不是反对搞民主测评。只是,现在鹿知遥同志对我意见比较大,我有点怀疑他是想利用民主生活会和民主测评,对我进行打压,所以——”
    五号首长此时已经猜出了他打这个电话的真实目的,便再次打断他的话说:“小王,你的意思我已经听懂了,毋需多言。你和鹿知遥同志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和分歧,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刚刚说他刻意阻挠你推行的两项纪检监察改革措施,这是你的一种严重的误判。我所知道的情况跟你的判断恰恰相反:鹿知遥同志是鼎力支持你的两项改革措施的,你肯定是误会他了!”
    王皓惊诧地“啊”了一声,有点不相信地问:“首长,您这个判断是怎么得来的?”
    “是从事实中得来的。小王,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你如果跟鹿知遥同志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和分歧,百分之七八十的责任应该在你。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三年来,每次鹿知遥同志向我汇报天江的纪检监察工作时,都要为你说几句好话,说你虽然性格急了一点、脾气躁了一点,但自律甚严、拼劲十足、业务能力突出、创新意识很强,为天江的党风廉政建设工作做出了比较大的贡献。而且,据我所知,他不单只是跟我说你的好话,还在其他常委领导面前表扬过你。所以,中央对你这三年在天江的表现,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令我也感到比较欣慰。
    “而鹿知遥同志表扬你最多的地方,就是你在天江推行的两项纪检监察改革措施。就在两个月前,他还专门找到我,向我汇报了天江推行纪委同级监督的进展情况,在肯定你成绩的同时,也指出了一些问题和不足,主要是你在推行过程中,没有广泛征求各级党委政府的意见,导致地方上实施起来阻力很大;有些具体的改革措施,有点不切实际,在操作上存在困难;还有,你比较心急,有点急于求成的想法,没有充分估计实施过程中的困难和问题。
    “我觉得,他对你本人和你推行的两项改革措施的分析和评价,是非常中肯的,也是切中了要害的。由此也可以判断出:他非常赞同在天江搞改革试点,并且对你个人的评价也比较高。你现在却告诉我说他正在千方百计整你、打压你,这让我如何相信?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就在两个月前他跟我的那次谈话过后,他给我看了一篇稿子,稿子的题目是《地方党委要旗帜宣明地支持纪委同级监督工作》。这篇稿子写得非常好,观点很鲜明,说理性很强,并着重介绍了天江省推行纪委同级监督的做法和经验,也提出了一些完善改革措施的意见和建议。我对这篇稿子非常满意,准备在七月份的《纪检监察报》上全文刊登,同时还准备推荐到《理论与实践》刊物上去发表。这些情况,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此时,王皓已经完全听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几年一直在睁大眼盯着、想要找出他的弱点和软肋的鹿书记,竟然一直在中央首长那里说自己的好话,一直在默默地支持自己的两项改革措施。由此看来,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真的是低估了鹿书记的气量和政治智慧……
    想至此,他不由又羞又愧,用一种沉痛的语气对五号首长说:“首长,我错了!我明天就去找鹿知遥同志,诚恳地向他道歉,同时也要敞开心扉跟他好好地谈一次,消除掉所有的误解和矛盾。”
    五号首长“嗯”了一声,又告诫他说:“小王,现在中央对鹿知遥同志在天江的工作,是比较满意的。整体来看,你们天江的领导班子现在比较团结,政治生态也比较清明。所以,你一定不能做影响班子团结的事情。同时,在工作中,你也要客服急躁冒进的毛病,要记住我一句话:戒急用忍!你明天好好跟鹿知遥同志交一下心,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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