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个儿不是又要记仇?
    钟念月面上不见红,只是忙道:“啊,我指甲留长了。不慎挠着陛下了。”
    然后连忙低头去给人吹吹,权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晋朔帝心下觉得好笑。
    他眸色沉沉,实在是忍不住了。
    见她身形朝他一倾斜,他便当即将人的腰捞住了,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连她的整张脸都覆住了,然后将人一提,一按,就扣在了自己的腿上。
    “无妨,等今日赈完灾。回来朕给你剪一剪指甲就是。”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钟念月被挡去了视线,但她料想他此时的神情也该是平平淡淡的。
    可这人的大手,却好似局部肌肉掌控得当,钟念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用力地按揉了两下自己的唇,其余地方便只轻飘飘地捂住了。
    那滋味儿实在怪异得紧。
    比她方才挠那几爪子,更像是别有意味的暗示。
    可等钟念月再仔细去感受时,晋朔帝便又不着痕迹地收住了。
    晋朔帝知晓方才洛娘一定同她说了什么。
    念念聪颖,看似懒惰不上进,实则却并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中。
    她心底但凡有一丝怀疑,便也要自己去探一探。
    若是如方才那种试探法。
    晋朔帝觉得极好。
    第69章 分运(沾染帝气)
    钟念月一行人并未在县衙停留多久, 便立即又出门去了。
    她到底是没有占用晋朔帝的私库。
    随意取用别人的私库来全自己的名声,那成什么样子呢?
    最后便是由那知县出面,钟念月在侧。
    知县道:“那秦姑娘施粥的地方小, 不如咱们选一处更为宽阔的。”
    钟念月摇摇头道:“我存了心思要她生气, 去别处有什么意思?”知县一噎,是万万没想到这姑娘, 将这些个与人为难的话坦坦荡荡挂在了嘴上。就不怕陛下以为她是个心胸狭隘善妒之人吗?
    不多时, 马车抵了那片空地。
    原来苏倾娥施粥的粥棚后面, 便是一座香火已不盛的寺庙。想来也是, 百姓尚且如此,又有何人有心思去侍奉神佛呢?
    钟念月看了一眼, 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她若是要怕苏倾娥, 早先便抱住女主的大腿大呼饶命了。她从前没有这样做,今后自然也就更不会怕苏倾娥。
    就算苏倾娥真有女主光环又如何?
    钟念月道:“摆桌案, 抬箱子,贴告示。”
    知县应了声:“是。”等应完才想起来, 这位主儿倒着实不大见外,吩咐起当地官员来, 都不见她有一丝瑟缩迟疑。
    苏倾娥这厢还“活菩萨”“女菩萨”不绝于耳呢。
    吹捧得她几欲飘飘然,一抬眸,却正见钟念月的车驾停住了。
    几个衙役围在四周,高喝一声:“知县在此!”
    比起天高地远的皇帝,作为当地父母官的知县,自然更被百姓所熟知。
    众人心下一激灵,端碗的手都顿住了, 接连扭头朝另一边看了过去。一个个连脖子都不自觉地缩了缩,带着对官老爷的本能的畏惧。
    “今青州水患, 陛下有诏,复九江、交江、延平、富宁各地民三岁役、赋。凡贫户,陛下再赐三千钱。”知县正色道。
    免了三年徭役、赋税!
    还有赈灾钱发!每户三千钱,即三两银子,若是省一些,便可供一户人家一年的花费。
    他们遭此大难,便是靠着几顿施舍来的粥勉强苟活三两日,可将来总要重建家园,重新耕地的……那时没有钱财傍身,岂不是举步维艰?
    一时间,所有人俱都形容激动,眼底放光,排在粥棚前的队伍,登时都变得嘈杂了起来。
    他们一条腿牢牢扎根在那里,另一条腿却不自觉地朝着知县跨出了一步。
    苏倾娥不禁皱眉。
    享受过万众瞩目的滋味,又哪里再舍得这目光分薄到别人身上去呢?
    晋朔帝就算有心赈灾民,也不会挑在她的对面。他重规矩,朝野间也都常言他“爱民如子”,因而好端端地怎么会故意让这些百姓陷入两难境地呢?
    若取钱,就要错过粥。
    若取粥,就要丢了钱。
    定然是钟念月,有意与她为难!
    她上辈子便觉得,钟念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过是披着一张高高在上的仙子皮,实际里,最是懂得用皮相迷惑他人的。
    可是……就连晋朔帝也会被他所惑吗?
    苏倾娥正面色变幻。
    却又听得那知县道:“每户只许派女子来领钱。”
    这下百姓们更骚动了。
    只因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女人。
    苏倾娥也惊愕地看向那方。
    他们不是……来与她抢的?
    他们竟然只要女子去领钱?就不怕引得百姓不满?
    苏倾娥仔细一思索,只觉得这规矩定得荒谬,毫无条理可言。
    此时马车的帘子一掀,众人只见那马车里走出来了个纤纤少女,少女身着素色衣衫,全然不似“秦姑娘”那般满头钗环。
    她立在那知县的身侧。
    知县还特地搬来张椅子给她。
    她款款一落座,举手投足都是赏心悦目。
    恍若那话本中才有的神妃仙子。
    知县早已得了交代,他沉着脸道:“本官身旁的贵人乃是远从京城而来,身负无上气运,曾数次为陛下挡灾,乃天赐我大晋。又常随陛下身侧,染一分帝气。今陛下有赐,令贵人将福运金光分与青州百姓,愿青州此后年年不遭灾,百姓耕种有收。”
    苏倾娥听得人都傻了。
    她怎么比我还不要脸?
    我尚且只是编了话说,我自幼通神佛,梦中有感念,千里赶赴赈灾。好歹还是真给了粮。
    她倒好,直接编造说是来分一分身上的福运金光与百姓。
    谁信谁是傻子!
    苏倾娥恶狠狠道。
    却见那些个百姓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色,更有人按捺不住,飞奔而去:“我先去叫我儿媳妇来领了钱!”
    “汪叔,汪叔慢些!你且替我将我婶子也请来罢!我在此地替你排着!”
    还有人嘀嘀咕咕着:“既是连陛下都能庇佑,那庇佑我婆娘大灾后,再为我徐家留个后,岂不是也非难事?”
    苏倾娥听得险些气得昏倒。
    他们竟是信?
    其实有钱在先。
    有什么是不能信的呢?
    苏倾娥觉得自己两辈子都吃了不少苦头,但与这些百姓比起来,着实小巫见大巫了,因而也并不能理解他们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几钱银子,便感激涕零、奔波来去,一丝一毫也不敢错过。
    还有年逾六十的老叟,感动得跪地叩头,眼泪纵横:“多谢陛下!陛下隆恩!愿青州此后年年不再遭灾……”
    “愿青州此后年年不再遭灾!”他们的口吻这下当真是真挚又朴素。
    每岁天灾,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晋朔帝英明,朝中无人祸。于是他们便只恐天灾。
    若无天灾,便是他们最盼望过的好日子了。为此,他们每年都愿意宰猪头,先祭河神。又送上鸡血,祭田地。还有祭山、祭天的……
    这也是苏倾娥不能理解的。
    在她看来,钟念月为了吹捧自己编的那些话,与她比起来,实在不着边际……
    也只有愚民才会信。
    若是也有晋朔帝为她撑腰,也有知县为她开口,
    这厢马车里,孟公公不由得道:“陛下,姑娘这样编撰……”
    “且由她去罢。”晋朔帝笑道,“不过是孩子心性。”
    这样的大旗都扯起来了,到了您的口中还是一句“孩子心性”。
    孟公公心下感叹。
    晋朔帝顿了顿道:“不过念念倒也没说错,惟愿青州不再遭灾,耕种有收。”
    只一句,便戳到灾民的心窝子里去了。
    孟公公闻声一顿,愣声道:“不错。”
    这厢苏倾娥还恍惚着呢,突地听得有人低声道:“女菩萨,女菩萨,我跪下求求你,你能多给我两碗粥吗?”
    苏倾娥皱眉。
    虽然心下觉得这人贪得无厌,但思来想去不过多两碗罢了,于是便微微笑着,命人多盛了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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