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见龙辇上稳坐的男人,斜里伸出手,一把拎住了钟念月的后颈子。
    跟拎上月在围场里那打中的兔子似的。
    钟念月:?
    男人的指骨有力,衣袖向后滑去一些,露出一截养尊处优的如玉石般温润的手腕。
    兰姑姑都吓傻了,想跪又因为背着钟念月跪不下去,只哆哆嗦嗦出声道:“奴婢冲撞了陛下……”
    钟念月也想扭头去看,奈何后颈子被人揪住了,扭也扭不过去。
    实在是可恶!
    这看起来分外显得年轻的男人,正是当今的晋朔帝。
    晋朔帝改揪为托,托住钟念月的后颈,轻轻往前送了送,叫她更好地伏在了兰姑姑背上,兰姑姑也顺势站得更稳当了。
    只是兰姑姑那颗心却依旧七上八下着。
    晋朔帝没有出声说一句话,那龙辇很快便又继续往前行去了。
    只孟公公淡淡道了一声:“慌张什么?惠妃娘娘宫里怎么出了个这么胆小的?倒不如你背上这位小主子得体。”
    兰姑姑嘴唇嗫喏两下:“是,公公教训的是。”
    这会儿钟念月才终于扭过了头。
    不过也就瞧了个皇帝的背影,倒是挺拔如松,气质出众。
    书中对晋朔帝的着墨不多。
    因为太子不敢抬头看他,女主见了他更是吓得要死。
    所以作者少有对他的正面直接描写。
    不过大抵、兴许……是个可怕的人物就是了。
    这样一位牢握皇权的帝王,不可怕才奇怪。
    钟念月的心情依旧轻松,就是忍不住反手理了理自己的后领子,小声道:“将我领子揪皱了。”
    兰姑姑闻声都再度吓傻了。
    钱嬷嬷也出了一层薄汗。
    孟公公却是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地瞧了瞧她。
    这一瞧。
    才是又发觉,原来这骄纵的主儿,生得是分外漂亮,眉眼晃人得紧。
    “敢问是哪家姑娘?”孟公公出声问。
    虽说陛下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但底下做奴婢的,总要聪明些,时刻把那答案准备着。
    免得下回陛下再说,谁家的小孩儿,他也只能答上一句不知。
    孟公公问起,兰姑姑哪里敢不答?
    兰姑姑忙道:“这是钟家姑娘。”
    孟公公又一次愣住了,似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钟念月多瞧了两眼,随后才敛起目光,笑道:“原来是钟大人家的姑娘。”
    “去吧,免得娘娘久等。”
    如此说完,孟公公才转过身,快步跟上了龙辇。
    兰姑姑长长舒了口气,顿时有些脱力,但又怕将钟念月摔了,一会儿惹出动静,把孟公公再引回来。
    孟公公是陛下跟前常伺候的,他的一举一动,难免让人惶恐,不由得去猜测是否有圣意掺在其中。
    这一路上似乎是生怕再出点什么意外,兰姑姑憋着一口劲儿,一口气把人背到了惠妃宫中。
    跨进了门,钟念月从她身上下来,头发丝都不见乱。
    宫女迎上来,本要按照惯例请她先到偏殿擦洗一二,清爽些,才好见娘娘。
    这会儿见了,却也不免一愣。
    那兰姑姑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钟姑娘却依旧优雅着呢。
    “领路吧。”钟念月出声。
    宫女本能地应了声,全然没发觉到,这回入宫的钟姑娘不知不觉就将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里。
    惠妃等得都有些不耐了。
    她与太子一般的性子,实则都没什么耐性。但她身处后宫,这表面上自然更会扮一些。
    为了维持一如既往的好姨母的模样,她生等了好久,终于才听到宫人说,姑娘来了。
    “我的月儿,过来让姨母瞧瞧,是不是病得小脸都白了?”
    等人跨进来,一瞧。
    少女面颊浮动着一点绯色,气色正好,于是更见眉眼动人。
    反倒是后头的兰姑姑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虚弱得像是站不稳。
    “奴婢……奴婢向娘娘复命。”
    惠妃宫里谁也没见过她这般狼狈模样。
    惠妃呆了片刻,扣了扣指甲:“……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梳洗?”
    实在丢了她的脸。
    兰姑姑点点头,连多看钟念月一眼都觉得说不出的嗓子疼头疼。
    她匆忙扭身退下,小宫女走在她身侧,讨好地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兰姑姑张张嘴又闭上了。
    她是个得意人,好脸面,往日都是钟念月巴结她,指着她多和太子、惠妃说好话。
    哪能说她这般模样是被钟念月折腾出来的呢?
    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兰姑姑恨恨想。
    那厢祁瀚好不容易剥了大半松子,跟去了半条命似的。他忍着疲色,这才入宫。
    等到了上书房里。
    高大学士正垂首立在晋朔帝跟前,这人活像只脖子折了的老公鸡。
    等祁瀚到了,他才寻回了声气,盯着祁瀚就先问:“太子的手怎么了?”
    祁瀚连头都不敢抬,就觉着他父皇那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也不冷,也不厉,却就是叫他浑身僵得厉害。
    第5章 哥哥(好一个气血上涌...)
    跟着太子进门的小太监,一听这话,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常跟在太子身边,自然知晓太子有篇要重作的文章,至今还没完成呢。高大学士这话一出,岂不是要质疑太子殿下故意弄伤了手?
    那怎么成?
    小太监满头大汗,结结巴巴,从喉中艰难地挤出了声音:“是、是表姑娘要吃松子,太子殿下这才、这才……”
    祁瀚闻声,面色微变,心底叫糟,恨不得扭头把这小太监的嘴堵上。
    平日里也不蠢 ,今个儿怎么说起蠢话了?
    高大学士听见这番话,果然脸色不大好看了,当下抬起头,挺直背,拿出几分老师的架子,沉声道:“太子怎能将精力荒废在这等荒谬的事上?”
    祁瀚这人最不喜欢受人拿捏。
    就从惠妃要他与表妹亲近,于是表妹再如何追着他,他也只觉不耐这之中,就可见一斑。
    祁瀚咬紧了牙关,反叫高大学士这话激起逆反心。
    只是碍于父皇当前,他才不敢发作罢了。
    见太子不答,高大学士动了动唇,还待说些什么。
    座上的晋朔帝不紧不慢开了口:“表姑娘?”
    高大学士似是惊醒一般,忙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小太监已经被近乎窒息的氛围吓软了,他噗通一声跪地,答道:“就、就是钟家姑娘……”
    孟公公挑了挑眉,跟着出声:“陛下,便是今日往惠妃宫里去的那位。”
    祁瀚抿了下唇。
    母妃又将她请到宫里去了?莫不是因为听闻了他府上闹出的动静?
    晋朔帝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转声便淡淡道:“如今是谁在教授太子骑射?”
    孟公公答:“陛下,是昭勇将军牧将军。”
    晋朔帝又问:“如今会拉几钧弓了?”
    四钧为一石。
    朝中最勇猛的金吾将军,天生神力,可拉三石弓。就是晋朔帝,如今端坐在那里,看上去只贵气文雅,实则年少时便能拉动一石弓了。
    而祁瀚,面色微臊,低头道:“儿臣……儿臣只拉得动半钧的弓。”
    “那便是骑射学得少了,剥个松子都受不住。”晋朔帝淡淡道。
    祁瀚不敢辩驳。
    但几乎已经能预想到,将来再去上牧将军的课,该要把他折磨得如何死去活来了。
    “下去吧。”晋朔帝道,似是还有别的事要处置。
    祁瀚松了口气,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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