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臣的眼里,嘉靖帝是一位刚愎自用的君王,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算是九匹马都很难拉回头的皇帝。
    所以在如今的嘉靖朝堂上,勇于劝谏和抗辩的官员已然越来越少,对于朝臣来说,皇帝有了新的想法,那也不管能成不能成,自己去执行就行了。
    但是内阁不一样,内阁是皇帝的智囊,是君王和外朝连接的桥梁,如果连内阁都沦陷了,那么嘉靖朝的官员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应声虫。
    很显然,不在内阁就算了,既然身在内阁,作为辅臣,他们就有必要在皇帝想要一意孤行的时候让皇帝认清现实。
    到了辅臣这样的层次,对于他们而言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佛门昌盛也好,衰败也罢,和他们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现在皇帝要灭佛,作为辅臣就有必要替皇帝分析利弊得失,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份!
    可对于朱厚炜自己而言,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刚愎自用,他觉得自己理应是如同唐太宗那种能够虚心纳谏的君王,只不过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所有智者的眼光,因此他看待任何问题的立足点,首先就是着眼于未来。
    可真要说玩政治……
    他如果不是皇帝,如果不是手腕足够强硬,硬到看似刚愎自用的地步,那他没准能被这些混了一辈子官场的政客给玩死……
    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装也要装个色厉内荏,但是现在没必要了,他手中掌控着无敌的军队,握着天下的财权,又深得民心,满朝大臣就算再怎么翻也翻不起大浪。
    所以这个时候蒋冕提出自己的质疑,朱厚炜也不得不深思,因为蒋冕说的对,要知道即便到了后世文明时代,佛门依旧是华夏大地上香火最为鼎盛的宗教。
    想要灭佛,谈何容易!
    “蒋爱卿觉得该如何灭佛?”
    蒋冕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皇帝硬干,比如强迫天下僧人还俗,比如下旨拆除天下所有寺院等等,那样的话,大明非出乱子不可。
    “臣觉得可徐图之!”
    “如何徐图?”
    “其一,昭告天下,自嘉靖六年起,大明境内不得兴建任何一间寺庙。”
    “可!”
    “其二,勒令二十五岁以下,但凡不是从小在寺院长大之僧人全部还俗!”
    “可!”
    “其三,清查天下寺院,将那些香火不盛的小庙一概拆除。”
    “可!”
    说完三点建议,蒋冕不再多言。
    朱厚炜摇了摇头道:“蒋爱卿这三条策略确实可圈可点,然而朕要的是灭佛,就算朕灭不掉,也要让佛门伤筋动骨,永不复往日香火之盛,这三策不够,远远不够。”
    蒋冕无奈道:“臣才疏学浅,敢问陛下当如何?”
    “其一,昭告天下不得兴建任何寺庙,此定为常制,任何一地若是违抗,形同谋反!兴建寺庙唯君王可也,但一代君王建寺不得超过一座!否则便是大明之不孝子孙!”
    诸臣无语,这话嘉靖帝竟然也能大言不惭的说出口……
    你嘉靖也不想想看自己登基至今,干了多少违背祖制,违背太祖《大诰》之事,官员每每以祖制苦苦相劝,你嘉靖何曾听进去过半个字,要说朱家不孝子孙,你嘉靖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现在好了,你也要立祖制,后世不尊便是不孝,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种想法,几位阁老也只能在心里面腹诽几句,别说是说出口,就算是脸上都不会表露出丝毫来。
    “几位爱卿此时心里面在想什么,朕心知肚明。”朱厚炜呵呵笑道:“朕无视祖制,是因为祖制对于大明的进步造成了掣肘,甚至对于大明的整体利益造成了侵害,比如宗室制度就是典型,可朕定下的这条制度会损害大明吗?
    如果后世子孙枉顾,那么就说明后世君王被佛门洗脑,变成了虔诚的佛门弟子,身为帝王,崇尚教门,朕敢断言,对于帝国而言就是巨灾大难!”
    “陛下见微知著,臣等钦佩。”
    “其二,千年古刹香火鼎盛,寄托百姓之念,朕可以网开一面,可但凡兴建时间没有超过五百年之寺庙,一律拆除!”
    “陛下,太宗皇帝兴建的大报恩寺至今不足两百年……”
    “这……”朱厚炜觉得自己失言了,值得尴尬一笑道:“只此一例例外!”
    “臣等明白……”
    君无戏言?人家嘉靖帝可不会写这四个字,上句刚出口的话,下一句就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己驳回了……
    “其三,但凡三十五岁下僧人一律勒令还俗,不还俗也可以,缴纳三到十倍赋税,以年龄来决定倍率!”
    蒋冕忧虑道:“陛下,天下间的僧人不少都是从小出家,他们以寺为家,从小礼佛读经……”
    “朕不管这些!”朱厚炜冷哼道:“大好青年,为何要长待佛寺,难道没长手没长脚,非得靠着香客施舍才能度日。”
    蒋冕摇头道:“佛门也要传承,陛下此令等于是将佛门断了跟,几十年候,佛门后继无人,即便是大寺古刹也将彻底衰败,佛门不乏智者,只怕不甘心这般坐以待毙。”
    “不甘心又能如何?”朱厚炜冷笑:“难不成天底下的佛门还能联合起来造反不成,若当真如此,朕倒是求之不得!”
    “陛下此法过于激进,非仁君所应为……”
    朱厚炜嘴角抽了抽,蒋冕这句话差不多就相当于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了,但是朱厚炜并没有动怒,因为他知道蒋冕并不是佛教徒,他现在说的话是就事论事,而不是站在佛门的立场来充当佛教的保护伞。
    但是朱厚炜多少能体会到蒋冕话中的深意!
    佛门也好,儒家也好,两者的共通性就在于都是通过语言文字来改变人的思想,只不过前者需要信众,从而让寺庙香火旺盛,而后者则是通过把持话语权,在这天底下让自身学说普及,从而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现在朱厚炜执意要对佛门动手,而且用的还是绝户计,身为儒家大臣,蒋冕也好,这御书房里的重臣也罢,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的想法,所以他们才想要不遗余力的来保佛门,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在保自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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