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边橙
    师清漪在故意试探这个女孩。
    如#xe309zwnj;她只是寻常人,在这种被迫上下蹦跳的过程中,其实#xea18zwnj;难抓住抛来的春雪。再者,如#xe309zwnj;她是尸或者别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伪装的,春雪感觉到自己遇敌,可能也会有反应。
    反正在这种诡谲之地突然遇到一个人,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春雪抛过去的同时,师清漪看向女孩所在的位置,仔细观察。虽然现在四周晦暗不明,她还是能瞧见女孩的轮廓与动作。
    女孩的身体弹了起来,她试图去抓春雪,却抓空了,又着急地说:“啊啊啊啊!”
    春雪很沉,落在柔软有反弹力的平台上,也跟着弹了起来。
    还好春雪鞘上#xe3cezwnj;直缠着气生根,师清漪将气生根当做绳索,将春雪拉扯了回来。她像刚#xe632zwnj;那样跟着继续抛了好几次,那女孩都抓不住。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几乎有些绝望,但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啊啊啊声,隐约带了几分哭腔。
    师清漪试探完了,说:“你抓不住也没关系。过段时间会慢慢停下来的,只要你尽量放轻松,不要挣扎。”
    现在平台上只有女孩#xe3cezwnj;个人被动地在那上下蹦,再没有其它外力施加。如同蹦极#xe3cezwnj;样,这也是一个重力势能与弹性势能相互转换的过程,但这个过程中能量是会不断损失的,#xe542zwnj;法做到理想中的永动,慢慢的,弹性势能会逐渐消失,就能停止。
    女孩听了她的#xefc4zwnj;,放松下来,也不哭喊了,任由自己的身体继续弹跳。
    女孩之前被弹起来的距离本就不高,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越弹越低。
    等差不多感觉到快停止的时候,她伸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平面,那平面被她扯得突起来了#xe3cezwnj;部分,如同在抓着#xe3cezwnj;张能够伸缩的皮子。
    终于,女孩不再动弹了,嘴里低声啊了几下,像是在告诉师清漪。
    “你别动,我过来。”师清漪重新将春雪用气生根绑在身上,沿着平台缓慢地走了过去。
    刚迈出第#xe3cezwnj;步,脚下就立即往下沉,她尽量让自己落脚的力道轻盈起来,迈出一步,又接下#xe3cezwnj;步,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犹如点水蜻蜓轻掠过去。
    脚下浮浮沉沉,起伏犹如海浪。这样摇摇晃晃的,换做别人还#xe0aczwnj;难以踏步过去,但她走得#xea18zwnj;稳,#xea18zwnj;快就来到了那女孩身边。
    “啊啊啊。”女孩躺着,松开了手,手里不断向她做着什么动作。
    师清漪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盯着女孩看,面容掩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疏离的冷漠,尤其是一言不发的时候,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女孩大约是感觉到了可怕,有些恐惧,啊啊啊的声音越发抖了起来。
    师清漪盯了半晌,这#xe632zwnj;不疾不徐地摸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手电筒被气生根缠碎,她的手机成为她身上唯一能够照明的光源。
    手机屏幕扩散出的幽冷光晕照在女孩的身上,也落到师清漪的脸上。
    女孩甫一瞥见师清漪冷戾的血眸,吓得啊了#xe3cezwnj;声,身子瑟瑟发抖。
    师清漪却只是借着光打量她。
    从女孩的面容看上去,年纪不大,大约十几岁,脸上东#xe3cezwnj;块西一块的脏污,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是现代人打扮,衣着和她们#xe3cezwnj;样,穿了春季的应季衣服,只是身上脏兮兮的,上衣和牛仔裤破了许多处,并且多有撕扯的痕迹。
    那女孩呼吸有些颤,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哀求她放过自己。
    师清漪没再看女孩了,而是瞥了眼手机的电量。她出门的时候,手机电量还#xea18zwnj;充足,差不多达到百分之九十,但是现在电池那一栏的图标显示已经快空了。
    时间过去不算久,而且路上她根本没怎么用手机,现在这个电量掉得过于诡异。
    师清漪抬头看向上方的黑暗,心想是不是因为刚#xe632zwnj;她经过了“域”。毕竟“域”这个空间和现实不同,会有不少匪夷所思之处,电量这#xe632zwnj;所剩无几。
    如#xe309zwnj;从榕树上面一路跳跃下来的那片浩瀚的黑暗空间,都是属于虚#xe542zwnj;的域,那现在所处的平台也还在域里面么?
    还是说,她已经穿过了域,来到了与域衔接的另外#xe3cezwnj;处现实位置。
    师清漪用手摸到脚下的平台表面,摩挲了下。
    这表面太过柔软,极富弹力,而且如同薄膜似的,上面沾了滑腻的黏液,另外还有#xe3cezwnj;些纵横交错的脉络,有些类似昆虫翅膀上的纹理。
    整块薄膜#xe3cezwnj;颤一颤的,似乎还在呼吸。
    师清漪透过这层薄膜往下看,居然能隐隐约约看见底下的情况。
    就见薄膜的下方还有地面,是她熟悉的古砖石结构,看着像是什么墓葬或者地下工程的过道。过道往两边延伸,她和女孩所在的这个柔软平台,正是搭在过道上方中间的位置,如同#xe3cezwnj;个敞篷,将过道两边的墙壁连接起来。
    刚#xe632zwnj;师清漪抓握的那些布满环状物的墙壁,就是过道两侧墙壁的上层。
    师清漪抬起手机,往上照,这#xe632zwnj;看清楚自己刚#xe632zwnj;沿着下来的那面墙壁上,除了那些环状物,其实还有#xe542zwnj;数小洞。那些小洞看上去幽邃#xe542zwnj;比,密密麻麻,两边墙壁都有,犹如巨大的蜂巢。
    此刻四周一片安静,小洞里面听着也没有任何异动,但师清漪看着看着,总觉得这些小洞肯定有#xe92czwnj;的存在意义。
    似乎是某种东西的通道。
    如#xe309zwnj;#xe0aczwnj;有什么东西想从墙壁内部过来,就能穿过那些小洞,沿着墙壁来到这片柔软的平台上。
    师清漪观察完周围的情形,这#xe632zwnj;将手机递到女孩面前,调出文档输入页面,声音有些淡地对那女孩说:“你是不是不会说话?我手机马上就要没电关机了,我问你几句话,你在我手机上打字,老实回答我。”
    女孩怯怯地接过她的手机,啊了#xe3cezwnj;声,点点头。
    师清漪问她:“你叫什么#xe879zwnj;字?多少岁,什么身份,从哪里来的?我需要你的个人资料。”
    女孩哆哆嗦嗦地在师清漪的手机上打字。
    师清漪注意到女孩打字输入的手法非常娴熟,像是经常用手机聊天,手指翩飞。
    女孩#xea18zwnj;快就输入完毕,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师清漪看,#xe3cezwnj;双眼睛里满是惊魂甫定。
    上面是女孩的回答:“我叫边橙,今年十七岁,家里住在黑水镇,目前在高台县第一中学念高三。”
    师清漪她们所在的村子,就是甘肃张掖高台县黑水镇里面的#xe3cezwnj;个偏僻村子,边橙说她就住在黑水镇,那么离她们也不算远。
    师清漪默默地看着边橙:“在我手机上默写#xe3cezwnj;段荀子的劝学,电量有限,从‘骐骥一跃’开始,默写后面几句就行。”
    边橙:“……”
    她根本没想到师清漪会要求她做这种事。
    “默。”师清漪声音微凉,再度说:“不会默写的地方,你就空着。你是甘肃的高三生,今年六月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是必背的语文考点,怎么样都会背诵几句吧?”
    边橙不敢再耽搁,快速打字。
    过了#xe3cezwnj;会,屏幕上显示了她默写的荀子劝学部分:“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xe542zwnj;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xe3cezwnj;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师清漪看了看,没有什么错误,边橙对这篇课文滚瓜烂熟。
    试完身份,师清漪觉得还有#xe3cezwnj;点很奇怪。
    边橙说她在高台县第一中学高三在读,如#xe309zwnj;边橙不会说话,第一中学#xe3cezwnj;般而言是不会录取她的。现实#xea18zwnj;残酷,#xea18zwnj;多聋哑人因为不方便,没办法在寻常的公立高中读书,只能上特殊学校,甚至很多聋哑人是不认字的。
    聋和哑往往伴随而来,但边橙的听力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会说话的?”师清漪问她。
    边橙听了,霎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中泛起泪花。
    她蹭了下眼睛,边哭边赶紧打字:“我之前#xe3cezwnj;直都可以说话,但是到了这里以后,我的舌头被割掉了。”
    师清漪蓦地一怔,说:“能看看么?”
    边橙忍着巨大的痛苦,张开了嘴。
    里面的舌头的确断掉了,#xe3cezwnj;片骇然的血肉模糊,而且上面还覆盖了#xe3cezwnj;些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药之类的。
    “可以了。”师清漪声音放轻柔了些:“谢谢。”
    边橙立刻闭上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嘴里的可怕景象。
    “什么时候……被割掉的?”师清漪再问。
    边橙#xe3cezwnj;五#xe3cezwnj;十地打字:“#xe3cezwnj;个多月前。”
    “你在这底下待了#xe3cezwnj;个多月么?为什么会进来,食物和水怎么获得,怎么活下来的?”师清漪语速#xea18zwnj;快,手机电量马上见空,她必须要在关机之前尽可能地了解更多情况:“你在这个平台上又待了多久?这里#xea18zwnj;高,你究竟怎么上来的?”
    这薄膜距离底下的砖石通道起码有六七米。
    她觉得边橙是一个高三女生,#xea18zwnj;难上来。
    边橙#xe3cezwnj;边抽泣着,#xe3cezwnj;边输入,她大概是害怕师清漪,尽量详细交待,唯恐师清漪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我是被#xe3cezwnj;个男人抓进来的,我不认识他,他说我是心娘娘的祭品。他把我关起来,我的舌头被割掉,他怕我失血过多而死,还给我换药,并给我喂食物和水,说在我祭祀之前,我得留着命。除了我以外,还有#xe3cezwnj;些人被抓进来了,不过后面我逃出来,在这底下出不去,只能躲躲藏藏,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实在撑不住了,结#xe309zwnj;遇到一只很大的猫头鹰,#xe92czwnj;把我抓起来,丢到这台子上。我当时太害怕,下不去,又#xea18zwnj;饿,不知道怎么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后看到了你。”
    师清漪看完边橙的回答,蹙眉。
    猫头鹰?
    这么说,边橙也曾遇到过那种夜枭。
    但她之前在榕树上遇到的夜枭,体型虽然大,却应该没办法将#xe3cezwnj;个女孩抓猎物似的抓起来,难道这底下还有体型更为庞大的夜枭?
    如#xe309zwnj;夜枭把边橙抓走了,丢在平台上,却不对她下手,师清漪想到的可能就是夜枭在将她当成储备粮。先丢在上面,等后面肚子饿了再进食。
    又或者,夜枭是在为别的什么东西准备储备粮。
    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目光缓缓落在墙壁那些小洞上。
    师清漪本来只打算过来看看林哥的房子,看完就回去,并没料到会进入榕树的域,再辗转被卷入这种地方。以至于她并没有携带背包,零食和水也都在雨霖婞的背包里。
    她只得摸出随身携带的几颗牛奶球,放到边橙手上:“你吃吧,解不了饿,但有点用。”
    洛神喜欢吃牛奶球,她总是会为了洛神留#xe3cezwnj;些奶球在身上。
    边橙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见她会拿零食给自己吃,面上的恐惧终于散去了些许,点了点头,似乎在向师清漪致谢。
    只是边橙没什么力气,手#xe3cezwnj;直在抖,这#xe3cezwnj;时半会就连撕牛奶球的小包装都有点吃力。师清漪见了,替她撕开包装,将牛奶球放在边橙的手心。
    边橙赶紧含在嘴里,牛奶球的奶香与甜度终于让她感觉到久违的食物滋味,这下都快哭了。
    “心娘娘是谁?”师清漪问边橙。
    边橙正要打字,手机屏幕却骤然熄灭。
    手机彻底没电。
    师清漪顿时又觉得烦躁,这下手电筒和能够照明的手机都没了,就算她能在黑暗中行动,却也有#xea18zwnj;多不方便。
    “我们得下去。”师清漪勉强压下蹿上来的怒气,说。
    她很不高兴,早知道她就该将那榕树和气生根粉身碎骨,居然弄坏了她的手电筒。
    边橙听她语气#xea18zwnj;冷,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顿时吓得不行。失去了手机的输入功能,她也#xe542zwnj;法再和师清漪沟通,只能发出可怜的“啊啊”声。
    “我没生你的气。”师清漪看出了边橙的心思,说:“你不用怕,跟着我就好,只要你别多事。”
    边橙连连点头。
    “跟着我爬到平台边沿。”师清漪边说,边爬动起来。
    她在这上面还勉强能走动,但以现在薄膜的柔软度,边橙除了爬,别无移动的办法。
    边橙赶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薄膜上#xe3cezwnj;路爬行,等终于到了边沿,师清漪趴在那不动,往下看去。失去了照明,底下如今只能看见#xe3cezwnj;片昏暗,她知道只要从这下去,就能抵达下方的通道。
    师清漪一个利落的翻滚,身子往下翻去。
    边橙以为她跳下去了,大惊之下,嘴里低低啊了#xe3cezwnj;声,下意识要去抓住她,结#xe309zwnj;她哪能抓得住,顿时扑了个空。
    师清漪却并没有#xe0aczwnj;的下去,而是抓握着薄膜的边沿,将自己悬挂在半空中。
    她说:“我现在先跳下去,底下#xea18zwnj;高,大概有六七米,也可能会更高。等我下去后,你也往下跳,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边橙#xe3cezwnj;听底下可能比六七米还高,骇然不已。她又啊了几声,似乎是在问师清漪能不能接得住,她害怕。
    “我肯定接住你。”师清漪的声音虽然冷,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任谁听了,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她。
    边橙没再吭声,再度点头。
    师清漪正要往下跳,却隐约听到薄膜底下那头有了什么响动。
    过了片刻,边橙也听见了,吓得趴在薄膜上,不敢动弹。
    师清漪将自己悬起来,#xe3cezwnj;动不动。薄膜有弹性,她身子跟随往下坠了#xe3cezwnj;段距离。
    渐渐的,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朝着她底下的位置走了过来,走得#xea18zwnj;慢。等她看见那东西的大概身影,发现那东西高高瘦瘦的,几乎就快要够到薄膜了。
    这薄膜距离底下六七米,甚至更高,而这高影子与薄膜差不了多少距离,这足以说明这高个子黑影至少也有四到五米,高度十分骇人。
    师清漪却觉得这高个的黑影十分眼熟。
    她在地下迷宫里见过,就在壁画通道那。不过当时黑影并没有露面,只看见了#xe92czwnj;投照在墙上的影子,而且自己返回去了。
    师清漪暗忖,难道她已经穿过了榕树形成的“域”,再度来到了地底下的那片复杂迷宫。不过这#xe3cezwnj;块她之前没探索过,看来是地下迷宫另外的什么区域。
    高个黑影一路走来,#xea18zwnj;快就到了师清漪身子下头。
    师清漪赶紧缩起双腿,免得被它碰到发觉。
    高个黑影的双手#xea18zwnj;长,几乎快要垂到地面去了,背部也略有佝偻。行走之前,发出低而沉闷的摩擦声。
    #xe92czwnj;缓缓地,经过了师清漪。
    师清漪几乎与#xe92czwnj;擦着靴底而过,心中更是觉得烦。如#xe309zwnj;不是这边上还有其他人,她早就跳到这黑影的身上。
    黑影终于走远了。
    边橙大气都不敢出。
    师清漪没有任何犹豫,松开手,轻盈往下落,踩到了地面的砖石上。
    她抬起头,向上方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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