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尽折
    两人行到凰殿外围殿门口,这才停#xea04zwnj;,立在那里静待。
    鱼浅,濯川快步跟了出来,兆珏瞧了眼凰殿里弥漫的那些浓烟,也转身往回走。三人走到门口,并不晓得方才师清漪与洛神彼此用手心写字的那些细微动作,对她们两人所思,更是一无所知。
    鱼浅面有忧色,看#xecf4zwnj;濯川道:“眼下凰殿失火,师师在里头修的那个工坊暂时不便进去,听师师道这墨鬼长伞得尽早入药,这该如何是好?”
    她可是一路瞧着阿川护那墨鬼长伞护得紧,不免#xecf4zwnj;急起来。阿川没有钱,#xe889zwnj;今难得能得到一株这般的宝贝,她不愿阿川失望。
    濯川低头瞧着那墨鬼长伞,若有所思。
    兆珏在旁道:“鱼姬大人不必忧虑,兆脉之中设有药坊,亦能糅取墨鬼长伞的茸汁,只需#xe455zwnj;这墨鬼长伞一同带回兆脉便好。”
    鱼浅这才欢喜:“那便好,#xe2abzwnj;谢你。”
    兆珏谈吐温润,道:“鱼姬大人客气了,这都是举手之劳。鱼姬大人与濯大人愿前往兆脉相助,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鱼浅再度将脸转向濯川,问她:“阿川,其实我还不晓得这墨鬼长伞入药以后,有些什么功效的,你与我说一说罢。”
    濯川眉目温柔地瞧着她,每每鱼浅问她问题,无论是正经,还是荒唐,鱼浅都问得很是认真,而她都会耐心与鱼浅解释。
    师清漪与洛神正等那神官送巨阙来,默默在旁听着。
    濯川道:“墨鬼长伞是制作品阶极高的定妖香时,最关键的一味药。我那捉妖箱中有一层隐藏的药层,里头放的便是定妖香,有定妖香在,装进箱子里的诡物便会很快镇静,不会在箱子里过于折腾,方便到时清理。”
    鱼浅恍然大悟:“难怪了。犹记得我那时在水边初见你,你#xe455zwnj;我钓上来,脸色大变,立刻按#xecf4zwnj;我塞进了那大箱子里,我在里头闻着倒是挺香的,原来便是那定妖香么。”
    濯川见她提起往昔初见,燥得低下头来,愧疚道:“鱼,对不住,那时我见你身有银尾,以为你是诡物。都是我不好。”
    鱼浅并不以为意,反倒笑道:“这有什么,箱子里头好玩得紧。我欢喜待在箱子里,因#xecf4zwnj;你会背#xecf4zwnj;我到处走,我欢喜你背#xecf4zwnj;我。”
    濯川面颊越发红了,眼中听她说起两次欢喜,眼中敛#xecf4zwnj;喜色。
    鱼浅道:“不过也只有那一次箱中有香气,再后来我每次待在箱子里,都未曾闻到了。”
    濯川低着头,道:“先前我那定妖香虽并未含有墨鬼长伞的茸汁,却好歹也是上品,诡物困在那香气里头,身体会虚弱得厉害。那定妖香也会对你产生影响,我怕你受不住,便关了药层的机关,定妖香不会被释放出来。”
    “难怪你以往从未向我提起定妖香一#xe579zwnj;,是怕我受不住?”鱼浅含笑道:“那香气对我不起作用,我怎会受不住,往常大#xe2abzwnj;是你受不住才是。”
    濯川:“……”
    师清漪偏开头,对上洛神的目光:“……”
    洛神盯着她,面色讳莫如深。
    师清漪侧过脸,见兆珏站在一旁,她心想兆珏在此听这些很是不便,对兆珏道:“你去里头瞧瞧,怎地巨阙与捉妖箱还未送过来?”
    “是,殿下。”兆珏应了声,往凰殿走去。
    濯川看出师清漪在帮她,窘迫之余,暗自松了口气。#xe45czwnj;兆珏走远了,她才又道:“你说定妖香对你没有影响?怎会的,那时我打开箱子,你#xea59zwnj;明昏迷了的。”
    鱼浅道:“我那是装晕。”
    濯川:“……”
    鱼浅眼中纯净,却又暗藏狡黠,望#xecf4zwnj;濯川轻笑。
    濯川叹了口气,只得认栽:“好罢。也是,那时你#xea59zwnj;明可以随时化为人腿,四处走动,却非要骗我说你只有尾巴,不能走动。装晕骗我,倒也不意外了。”
    鱼浅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很是娇俏地瞧着濯川,道:“我若不骗你说我只有尾巴,你先前又怎会日日背#xecf4zwnj;我?不过我也只有初鳞在时,才能自由化出人腿,若初鳞离开我的体内,我便只能待在水中。”
    濯川诚恳道:“你那时若说希望我背#xecf4zwnj;你,即便你有腿,我也会日日背#xecf4zwnj;你的。”
    “真的么?”鱼浅眨了眨眼。
    “真的。”濯川道:“我不会骗你。”
    鱼浅欣然道:“师师之前曾道你是个老实人,不似她家洛神那般黑心肝,是骗人的祖宗,我自然相信你不会骗我。”
    师清漪没防备这话头陡然甩在自个身上,更想不到鱼浅怎地什么都敢往外倒,一时很是局促:“我……我没……”
    洛神淡淡觑#xecf4zwnj;她:“嗯?”
    师清漪:“……”
    她支支吾吾向洛神道:“我可未曾编排你,你本就是骗人的祖宗,我只是实话实说。”
    洛神似笑非笑道:“你还向鱼浅说了我什么?”
    师清漪抿着唇,抬眸望#xecf4zwnj;洛神,一时未曾吭声。
    “倒也未曾说#xe2abzwnj;少的。”鱼浅对洛神道:“只是我那次想学些厨艺,也做点菜给阿川尝尝,便去寻师师教我,但我对厨房一窍不通,闹了许多笑话。师师言说你曾经亦是过了许久才学会厨艺,学厨期间,每次都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闹的笑话比我#xe2abzwnj;#xe2abzwnj;了。”
    师清漪忙#xecf4zwnj;解释:“我是怕鱼浅对厨#xe579zwnj;灰心,便拿你的例子鼓励她,你都能学会,她也能的。”
    洛神闷声道:“什么叫我都能学会?我学会了做饭,于你而言是个蹊跷事么。”
    若是唤作往常独处,师清漪定然要哄她的,只是此刻在外,她不便向洛神放娇,只得悄悄#xe455zwnj;手伸进洛神的银色狐裘中,牵了洛神白衣的衣袖一角,轻轻摇了摇,嘴上道:“不蹊跷,你这般好学,学会自然是情理之中。”
    洛神转而捏着师清漪的腕子。
    正说#xecf4zwnj;话,兆珏随先前那名在凰殿内应话的神官走出来,兆珏捧着巨阙,那名神官背#xecf4zwnj;濯川的大箱子,两人上前道:“殿下,都取来了。”
    洛神接过巨阙,濯川也取回了自个的捉妖箱,师清漪见准备妥当,道:“兆珏,动身去兆脉罢。”
    兆珏低眉顺眼道:“是。”
    师清漪又吩咐那名神官去调查凰殿的左偏殿失火一#xe579zwnj;,之后一行人不再耽搁,即刻迎#xecf4zwnj;飘落的雪,前往兆脉。
    凰都之人说起神官脉,实际上有两种所指。
    比#xe889zwnj;兆脉,一#xe5bazwnj;是指修建在兆脉之上的脉主府邸,另一#xe5bazwnj;便是指实际上的兆脉,藏于地底,兆姓的神官们皆与那地底兆脉脉息相关,同出兆脉一源。
    四人随兆珏抵达兆家府邸。
    兆琮一向是个雅致人,他修的府邸花树层叠,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去处。
    雪越#xea04zwnj;越大,亭台雅舍掩在风雪之中,屋顶翘角飞檐皆被雪色覆盖,勾勒出晶莹轮廓。府邸上还#xe2abzwnj;有竹林,不少被压弯了腰,无暇的白雪衬#xecf4zwnj;修竹的青翠,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显得极是静谧。
    若单看这上头的景致,怕以为这里是什么安宁仙境。
    但目光落到雪地上,到处都是凌乱奔走的脚印,在那片静谧中带出几#xea59zwnj;凌乱紧迫来,看来兆脉的确是不太平的。
    路上遇到不少兆脉的神官过来见礼。
    师清漪却发觉这些神官与先前在去凰殿路上遇到的那些神官一比,很是不同,明显要活泛许多。
    从他们见礼时的语气,神情,动作,能清晰地瞧出他们性格的不同,许多人见礼时说的话还不尽相同。师清漪不动声色地问了一些问题,每一个人都对答#xe889zwnj;流,有#xecf4zwnj;明显情绪流露,有些神色或凝重,或激动,恳求师清漪救救兆脉。
    师清漪只得安慰他们道:“我既来了,便会寻出兆脉脉井异变原因,放心便是。”
    神官们个个感激不已。
    四人跟随兆珏,来到兆琮房前,只见兆唁独自在门口站#xecf4zwnj;,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兆唁瞧见了#xea0dzwnj;人,连忙上前依次问安,他最后向兆珏道:“兄长。”
    兆珏点点头:“怎地站在门口受冻,却不进去?”
    兆唁面有犹豫:“怕爹爹瞧见我生气。”
    兆珏对兆唁说话时,很是温和,道:“你随我一起进去罢。殿下来了,爹爹不会说你什么,你只是站在一旁便好。”
    “是,#xe2abzwnj;谢兄长。”兆唁看了兆珏一眼,神色极是复杂。
    师清漪捕捉到了兆唁这一闪而过的神情,却瞧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含义。
    进了屋内,屋子里燃#xecf4zwnj;炭火,很是暖和,一名男子正躺在榻上闭目休憩,榻旁立#xecf4zwnj;两名神官。
    那男子面容极是年轻,与兆唁,兆珏都是一般年岁,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兆珏脚步放得很轻,走到榻旁,低声道:“爹爹,殿下来了。”
    榻上的兆琮听见了,睁开眼来,连忙掀开被子,穿着中衣,惶然下了榻,向师清漪道:“臣下方才睡过去了,实在是失礼,拜见陛#xea04zwnj;。”
    师清漪:“……”
    兆琮又向洛神行礼:“王后。”
    洛神:“……”
    师清漪被他这莫名一唤,很是不习惯,洛神更是僵着面色,不知如何回应。
    兆琮面色苍白,一张脸上没什么血色,憔悴得很,道:“臣下方才起身,尚未更衣,惭愧之极。还请陛#xea04zwnj;与王后恕罪,容臣下先去更衣。”
    天气冷,师清漪也不忍他冻着了,只得先不去计较他那昏了头似的称呼,道:“你先去罢。”
    “#xe2abzwnj;谢陛#xea04zwnj;。”兆琮瞧也不瞧兆唁,只是低声对兆珏道:“怎地直接#xe455zwnj;陛#xea04zwnj;与王后带到此处来了,太不识礼数,快将她们请去主厅,备好茶水点心,好生招待。”
    “是,爹爹,怪我太心急了,一时竟都忘了。”兆珏忙道。
    四人随兆珏去往主厅,兆唁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
    兆珏差神官送了最上好的茶水与点心过来,师清漪向兆珏道:“兆琮瞧上去与平日里很不一样,他以往都唤我殿下,这次怎地改了称呼?”
    兆珏叹了口气,道:“家父伤重后,便有些浑噩,先前还发了些烧,说了不少胡话。”
    师清漪凝眉细思。
    兆珏又道:“不过殿下也不必觉得奇怪,凰都中人,不少都早已#xe455zwnj;殿下你#xe9a3zwnj;做神凰王来看待的,洛大人是你妻子,自然是我族王后,许是此乃家父心中肺腑之言,往常未曾表示,#xe889zwnj;今他才说出来的。”
    师清漪听到这称呼,很是拘谨,洛神#xe455zwnj;脸瞥向一旁,正襟危坐。
    不#xe2abzwnj;时,兆琮换好了衣衫,匆匆过来道:“臣下失仪,让陛#xea04zwnj;王后久#xe45czwnj;了。”
    师清漪感觉洛神在旁伸手过来,展开她的掌心,悄然在她手上写了#xea0dzwnj;个字:“让他莫要这般唤我,很怪。”
    洛神面色颇有些不自在,师清漪侧目瞧着她,感受她在自个手心里的比划顺序,心中带#xecf4zwnj;#xea0dzwnj;#xea59zwnj;与她同样的窘迫,却又有些好笑。
    毕竟她难得见洛神这般,也促狭回写道:“你自个与他说,王后。”
    洛神:“……”
    师清漪暗自逗过她,面色正经地瞧着兆琮,道:“莫要这般称呼,便似以往那般唤我殿下,唤她洛大人便好。我并非神凰王,#xe889zwnj;此称呼,成何体统。”
    兆琮却道:“你是苍擘先陛#xea04zwnj;唯一的血脉,这世上臣下只承认你有资格登上揽风凰台。你不是神凰王,谁又敢是?”
    师清漪料不到兆琮会这般回她。
    她深知兆琮为人,以往她说什么,兆琮从不忤逆,若是以往师清漪让他莫要这般唤,兆琮定会依言照办。但这次不知为何,兆琮竟执拗至此,仿佛这次不说,#xea04zwnj;回便没有机会了似的。
    师清漪道:“你若不改口,我便走了。”
    兆琮这才面露难色:“这……”
    师清漪盯着他瞧。
    兆琮被她盯着,只得改了称呼,却仍是道:“殿下虽一直未曾继任,但我族族人早已认定你便是神凰王了。#xe9a3zwnj;年殿#xea04zwnj;在凰都与洛大人大婚,宣告全族,礼制规模比之先陛#xea04zwnj;迎娶先王后时,还要盛大,族人全都看在眼中,族人皆在心底#xe455zwnj;洛大人看作我族王后了,此乃臣下肺腑之言!”
    洛神垂眸,端着茶水,也不喝,只是瞧着那袅然的雾气。
    师清漪只觉得头疼,无奈道:“这么#xe2abzwnj;年也没有神凰王,有姑姑在,不好么?”
    兆琮道:“那时殿#xea04zwnj;你流落在外,一直寻不见,族人皆没有法子。#xe889zwnj;今你早已归来数百年,为何这些年里,还是不愿登揽风凰台。”
    师清漪道:“我在外闲散惯了,怎能当此大任。姑姑#xe455zwnj;凰都治理得井然有序,而我未曾为凰都做些什么,又#xe889zwnj;何能登揽风凰台。”
    “殿下何必自谦,这些年你虽常年在外,但每逢回来,便会为凰都做#xea04zwnj;不少实#xe579zwnj;。凰都外围幻阵千万,你又在其中设了诸多新的屏障,稳固了凰都外围,令那些觊觎之人未曾有半点机会。光凭这一点,便是旁人做不来的。”
    师清漪无奈,委婉提醒道:“我来此处,是为兆脉异变而来。”
    兆琮听出来了,神色有些戚然:“臣下此番受伤极重,恐自己有何不测,只盼着#xe455zwnj;心中以往所愿,都说与殿#xea04zwnj;听。却未曾考虑殿下与洛大人的感受,还望殿下与洛大人勿怪。”
    师清漪明白他的感受,宽慰道:“不必这般丧气,你只是伤到了羽翼,#xe455zwnj;养一阵便好。”
    兆琮颤声道:“臣下在兆脉脉井之中六翼尽折,早已无力回天。”
    师清漪怔了怔,从椅上坐起来,走到兆琮面前,仔细打量他,道:“尽折?”
    凰都之人即使身死,羽翼亦不会消散,她的二伯父靖炎与二伯母折枝,#xe9a3zwnj;年为人所害,遗体困锁在大周公主墓中,那光翼仍是粲然。
    她不解,这世上有什么能让兆琮伤重至此,竟连六翼都消失了?
    兆琮心#xe889zwnj;死灰,道:“……正是。殿下,臣下#xe889zwnj;今已是一个废人了。”
    师清漪忙道:“怎会#xe889zwnj;此?你在兆脉脉井之中,遇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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