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在慈宁宫焦急地等待。
    她比谁都担心。
    万历皇帝在西暖阁那边也焦急地等待。他担心刘守有到底有几分懂他,如果真懂,那应该知道怎么做。
    可如果一时没有领会他的心意,那问题又变得棘手了。
    ……
    马车上,朱翊镠向严清道歉:“对不起严老,连累到你了。”
    “潞王爷,没有啊!”严清不慌不忙地道,“老臣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朱翊镠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中已经看出来了——现在好好的,恐怕也只是现在了。
    为了安慰朱翊镠,严清接着道:“要说连累,也是老臣连累潞王爷才是。倘若老臣不是一直送潘老至京南郊,也不会与潞王爷叙话,更没有机会与潞王爷共乘一辆马车。所以还是请潞王爷不要说什么连累。”
    朱翊镠摇了摇头,感觉严清说的只是客套话,真心以为还是自己连累了严清,倘若不是他皇室子孙这个特殊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乃至严清,因此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严老后悔为潘老送行吗?”
    “当然不。”严清斩钉截铁地道,“既是我的选择,我就不会后悔。确实,人到中老年以后,余生能有几回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自己所爱呀!”
    这次朱翊镠点了点头,小时候总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作出选择。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真的没有几回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
    感觉这就像是一门玄学。
    “严老后悔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吗?”朱翊镠接着又问道。
    严清回答说:“潞王爷,那是老臣的荣幸!何来后悔?”
    朱翊镠感慨万千地道:“朝中大臣与我关系密切者少之又少,毕竟原来我是潞王,现在我有朱氏集团。总之,与我走得太近不是一件好事。就说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我,严老十有八九不会被人盯上乃至认出来。”
    “潞王爷,什么都不用说了,说得好像咱真要蹲监似的。”严清道,“咱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将来也要好好的。”
    “多谢严老的鼓励!”
    “不客气,老臣只求潞王爷不要胡思乱想。未来的日子谁也说不好。”
    “关于未来,我还是可以说说的。”朱翊镠自信满满地道。
    “素闻潞王爷对未来的判断极准,老臣很想问潞王爷一句。”
    “严老请问。”
    “老臣将来的命运如何?”
    “嗯,严老很不错呀!”朱翊镠依着自己的本心回答。
    他没有撒谎,历史上的严清因公正严明,其结局的确不错。
    “潞王爷不是安慰老臣吧?”严清一副讶然的神情。
    朱翊镠未置可否,只是问道:“安慰严老有甚好处?”
    “皇帝爷将来的命运呢?”严清看似大胆实则有心一问。
    “恕不敢妄加猜测。”朱翊镠摇头。但他内心可不这样想,而是想着万历皇帝的命运不是还得看他吗?
    准确地说,万历皇帝的命运取决于他接下来所采取的动作。
    严清忽然感慨地道:“真没想到,老臣这个即将六十半截入土之人,竟觉得与十几岁的潞王爷说话甚是投机。不知潞王爷感觉如何?”
    本心而论,朱翊镠没有感觉到有多投机,可也没有感觉话不投机,只是感觉严清这人太“正”,乐趣少一些。
    或许严清本人感觉不到吧。
    朱翊镠如是般回道:“我也感觉能与严老成为莫逆之交,只可惜与我关系太近太好的人,最后的下场……似乎都不咋滴。严老不怕吗?”
    “不怕。”严清笃定地点了点头。
    “之前总觉得严老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原来不是……”
    “也不尽然,还是得看人。”严清平静地道,“正所谓天底下的人都一样,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每个人说话或说话的水平都需要看对象的。”
    “……”
    “……”
    两个人,一老一少,刚开始还说着严肃而认真的话题。
    可到了后来,他们东扯西拉,感觉什么话题都能掰扯两句。
    两人关系的确前进了一大步。
    用“投机”二字形容似乎很准。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午门前,不能再乘坐马车了。
    “护送”他们的锦衣卫停下。
    朱翊镠正准备掀帘下车,忽然听到奔腾的脚步声迅速向这边靠近。
    “慈圣皇太后娘娘驾到——”
    喊话的不是别个,正是付大海。
    朱翊镠心头一喜,想着李太后来了那一切都好办。
    朱翊镠与严清下了马车。
    锦衣卫将他们围在中央,显然没有刘守有的指示,便没有放走的意思。
    朱翊镠不急。
    严清更是冷静得出奇。
    刘守有见李太后突然驾到,感觉问题有些棘手。
    “臣刘守有叩见慈圣太后娘娘!”
    “免礼吧!”
    “多谢慈圣太后娘娘!”
    此时朱翊镠被锦衣卫隔开了,他当然想扑到李太后的身边。
    然而办不到。
    李太后望着朱翊镠所在的方向,轻轻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守有很为难地回道:“慈圣太后娘娘,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并非说话之地,还请太后娘娘移驾。”
    “镠儿。”李太后喊了一声。
    “娘,他们要抓孩儿。”朱翊镠故意喊得大大的。
    “镠儿,你不要乱说。”李太后十分警惕,继而又将目光投向刘守有问道,“可以带走镠儿吗?”
    刘守有很为难地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臣不能做主。”
    李太后道:“你的意思是,这是皇帝的主意?”
    刘守有没有作声。
    “你们要将镠儿带到哪里去?交给谁?”李太后又问。
    刘守有继续保持沉默。
    “你说话呀!”李太后着急,因为着急又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回慈圣太后娘娘,臣也不知。不瞒娘娘说,臣还没有彻底摸清皇帝陛下的意思。”刘守有如实回道。
    “哦,那你便将镠儿交给我。”
    “可是,可是……”刘守有感觉十分为难,可也找不到好的托词拒绝。
    “没有可是,就这样吧。”李太后强势地道。
    “娘娘,娘娘,这,这……”刘守有着急得不行,浑身冒汗。
    正当此时,只听有人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刘守有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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