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灌?桓温大致能猜到他来的目的,不外乎是劝阻不要出兵。
    他并不想见对方,除了浪费口水没啥用。但车灌身份不低又带着皇命,他却不能不见。
    双方见过礼之后桓温直言道:“若公是来劝我退兵的就免开尊口,莫要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车灌却大笑道:“某素知大将军之志,又岂会做此恶人。今日前来非为阻拦,而是代侍中邀请您前往洌洲共商北伐大事。”
    侍中就是会稽王司马昱。
    桓温惊讶的道:“哦?车司空莫要戏耍我,侍中向来不同意我出兵收复故土,这次怎么一反常态?”
    车灌义正词严的道:“大将军实在误会侍中了,他向来是主张收复故土的。只是前几年朝政被妖道阳真子等人把持,他也有心无力。”
    “现在太后临朝妖道伏诛,侍中又重新参政,马上就同意了大将军的北伐提议。”
    桓温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这就启程前往洌洲。”
    心中则冷笑,这是把责任推给阳真子等人了,骗小孩呢。不过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对方改变主意他也不想过多追究。
    至于之前是谁反对北伐,已经不重要了。
    他还在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司马昱改变了注意,难道是北边有了变故?
    事实上他猜的并没有错,慕容恪带领慕容垂亲临洛阳前线,摆出誓不摆休的姿态。
    洛阳守将陈祐的求援信几乎一天一封。
    司马昱这个人的能力且不去说,起码敢打也想打。最早就一直支持北伐,只可惜所用非人,北伐变成了送人头。
    这次司马丕吃药把自己玩的半死,褚蒜子临朝,他又重获信任总理朝政,接到求援信后力排众议一定要保住洛阳。
    他这么死命的保洛阳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唐国的威胁。
    本来就已经谣言满天飞了,要是再丢失洛阳,那真是坐实了司马氏无能的传闻。
    所以这一战必须要打,还要大获全胜。
    但此时他能调动的兵力并不多,桓温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况且桓温已经摆出了越过朝廷命令强行北伐的姿态。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就相当于是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对晋室来说是致命打击。
    与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让桓温带兵去解洛阳之围呢。
    所以司马昱才派了车灌去找桓温,邀请他一起协商出兵的事情。
    桓温也不想现在就和晋室闹掰,就暂停行军,去了洌洲和司马昱会面。
    至于双龙大战的传闻……算了,既然晋室同意北伐就暂时禁止传播吧。
    ……
    这些消息被路千钧打包送回了东宁岛。
    文易看过谣言之后笑道:“这点子十有八九是杜教主想出来的,果然不愧是玩宗教的行家啊。”
    谢道韫疑惑的道:“为何您笃定是杜教主而不是孙道长呢?”
    文易说道:“孙泰性情刚猛百折不挠,冲锋陷阵还行,这种心机手段他玩不出来。”
    谢道韫道:“孙道长这性格……杜教主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为何还要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文易道:“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很复杂。”
    谢道韫道:“那您就慢慢说呗,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
    “好吧。”文易干脆在她旁边坐好,说道:
    “孙泰不是没有才能,恰恰相反,他的才能非常高,这也是当年杜教主会选他当亲传弟子的原因。”
    “那时五斗米教只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只在会稽郡有影响力,他能收到孙泰这样的弟子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后来道教改革,他需要一员先锋大将冲锋陷阵,孙泰不论从能力、性格还是身份,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能顺利整体道教各派系成为教主,孙泰居功至伟。在这种情况下,想换个继承人已经变得不可能。”
    “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比孙泰更优秀的传人,就算找到了,能降的住底下的那些人?”
    “现在孙泰可不只是他的弟子那么简单,还是道教仅次于他的大人物。”
    谢道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确实如此。孙泰也属于大势已成,不是杜子恭想换就能换得了的。
    然后她笑道:“难道和您就没有一点关系?”
    文易失笑道:“好吧,孙泰和我们的关系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道教教主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以杜子恭之能尚且有阳真子这样的人反对,孙泰想继承这个位置恐怕更难。”
    “杜子恭在赌我们能得天下,有我们支持孙泰就能成为教主。”
    谢道韫道:“您会支持他吗?”
    文易道:“为什么不呢,向外输出宗教远比直接输出文化要简单的多。”
    谢道韫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知道文易已经做好了未来的计划。
    她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只可惜,这个谣言未能传入晋国。”
    文易摇摇头道:“不,我认为现在最好。”
    见她不解,就解释道:“想用这样的谣言动摇晋国的统治根本就不可能,反而会让我们两国的关系更加紧张,这并非我想看到的情况。”
    “这个谣言真正的作用,是让北方各国的普通人知道唐国的存在……这对我们很重要。”
    这样等将来唐国出兵一统天下,百姓心中的恐慌会小很多,有助于他们更快的稳定新占领的土地。
    比起这个谣言文易更关心的是桓温北伐的事情。
    前面已经说过,他对两晋南北朝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桓温一生经历三次北伐。
    第三次失败对他造成了致命打击,似乎心态被打崩失去了雄心,开始一心搞内讧。
    内讧就内讧吧,又没有造反的勇气……还不如他的儿子桓玄敢作敢当。
    可以说桓温有个堪称完美的前半生和一个一塌糊涂的后半生。
    难道说属于他的转折点就要来了?
    要多做关注才行。
    他北伐必定会引起动乱,是唐国偷鸡的好机会,别的不说多弄点百姓回来才是最实在的。
    而且他北伐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昏招迭出,搞不好能从他那里买到更多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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