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昏迷的时间不长,缴完费从门诊大楼出来后,连午饭时间都还没过,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都坐满了埋头苦吃的人。
    两个人从早上到中午一刻没停,午饭也懒得再折腾,在医院便利店随便买了两桶泡面凑合。
    “嘉懿,我想买这个。”
    排队等结账的时候,黎溪扯了扯站在前面程嘉懿的衣袖,等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又把目光移到收银台下的小货架上。
    最高的那层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避孕套。
    “咳——”
    程嘉懿一秒破功,不止手足无措,还慌张得刚张嘴就呛得直咳嗽,那本来就容易红的耳朵此时熟得快要冒烟了。
    “你、你想买,就买吧。”
    黎溪死死憋住笑,故意踮起脚从后方凑近他,无辜问:“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蓝莓?还是草莓?”
    程嘉懿立刻别过脸不让她看:“你喜欢,就行……”
    白雪消融,玉山倾倒,黎溪再也憋不住嗤的笑出声的同时,手往下一捞,直接拿起一小盒薄荷糖放到两桶泡面之上:“我喜欢茉莉花味的。”
    绷紧的手臂抽搐了一下,黎溪抬了抬眼皮看程嘉懿,眨了眨眼睛继续装:“唔?难道你喜欢其他味道?那要不……”
    “不要了。”程嘉懿把叁样东西推到收银员面前,右手将黎溪的手攥紧,“结账吧。”
    便利店门口有一排桌椅,黎溪刚把薄荷糖的外封拆开,倒出两颗仍进嘴里。
    病历就放在手边,黎溪翻了一下,医生并没有在上面写东西。
    天赐的良机。
    “在看什么?”
    程嘉懿拿着两桶泡面回来,黎溪忙把病历盖上收起:“没什么,在发呆。”
    她醒来不久,反应还未恢复也情有可原,程嘉懿帮她把病历放到一边,然后将泡面推给她:“吃完我们就回去。”
    黎溪嗯了一声。
    他们有叁分钟的自由聊天时间,可惜两人都各怀心事,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却一张脸都没入眼。
    *
    桐县面积不大,从医院开回程嘉懿的家里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黎溪坐在副驾,路两边都是小店铺,卖吃的、修车的、小餐馆应有尽有,还时不时有几个骑单车路过的学生,到处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或许程嘉懿也曾这样骑着单车,路过一处处炊烟袅袅,引得无数回眸,却还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就坐在他身边,沿着他走过的路,和他一起走向更远的将来。
    *
    程嘉懿的家是独门独户的自建房,自带车库,他们再也不必把车停在其他地方。
    下车前黎溪突然紧张起来:“你家没有人吧?”
    “没有。”程嘉懿未忘自己的职业身份,下车绕到副驾驶替黎溪开门,“我爷爷奶奶去世了,父母现在在南亚小国做点小生意,一年都不会回来几次。”
    黎溪怔了怔:“你父母……”
    程嘉懿揪了揪她的丸子头:“别乱听俞乔瞎说,我父母感情好得很。”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月时间,不算失忆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而且她一开始只把程嘉懿一件可以随手扔掉的玩具,谁又会深究玩具的生产情况?
    “那你为什么不澄清一下?”
    俞乔和他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证明这些谣言流传甚广,很有可能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
    两人从车库出来,走到正门进屋。
    程嘉懿拿出一串钥匙,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那条,插进锁孔,向左拧了叁下,繁复的门锁应声而开。
    “因为没必要。”
    也没有时间和精力。
    他保送的是物理系,一个和保镖这个职业毫无关系的专业。
    日常他除了要应付专业的课程,还要学习和提高职业素质,包括但不限于体格、侦查和格斗,再不分不出一丁点精力去理会这些可有可无的事。
    “所以,当初你吼我,是真的恨我那番话?”
    程嘉懿脸色一白,僵持着,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我在ICU醒过来后,你们家派来的人,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怎么不清楚自己说的那段话有多伤人,黎溪心头一颤,更加用力去握紧他的手,极力辩解:“那不是我示意的,我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
    “我知道。”程嘉懿摸了摸她的头顶算是声安慰,“看过你的病情报告后,我有过这个想法,只是……”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不相信自己会是黎溪的病因,只愿认为自己太过普通,不值得被她记住。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他不是不爱黎溪,而是爱得太过,连骄傲的自信都退化成了可怜的自卑。
    一切不由心的不情愿,都是怕和她相形见绌。
    哪怕谁都说他足够优秀。
    但幸好他足够幸运,以为未曾拥有过,结果失而复得,被她一次又一次的爱上。
    她才是他永远的奇迹。
    *
    屋子丢空太久,一打开门,堆积在室内的尘埃气味就迫不及待汹涌而出,呛得黎溪连连咳嗽。
    程嘉懿将她拦在门外:“你先在外头站一站,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黎溪本想帮把手,无奈一进去就疯狂打喷嚏,只能乖乖站在院子里转悠。
    正是阳光最炽烈的时候,方圆几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黎溪闲逛到附近几家小别墅,隔着围墙往里面张望,无一不是种满果树鲜花。而矗立在中央的程家大院却是荒草萋萋,虽然能看到过去精心料理过的痕迹,也难逃几年的无人问津,凄冷无比。
    程嘉懿手脚很快,黎溪半个小时后回到程家,他就已经把偌大的房子清扫了一遍,然后又打了桶水开始擦地擦桌子。
    谁说男人天生不懂做家务的?优秀的人连擦地都比其他人擦得干净。
    昏迷不等于休息,黎溪屁股一沾上沙发,就累得忍不住踢掉鞋子躺上去歇息。
    “嘉懿。”黎溪软绵绵地叫了正弯腰拖地的程嘉懿一声,“我们晚上要吃什么呀?”
    程嘉懿抬头看她:“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都行?”
    “当然。”
    最普通的日常话题,加上毫无意义的一问一答,但对象如果是黎溪,那这一切都将被赋予全世界最隆重的喜悦,这就是程嘉懿最梦寐以求的场景。
    一屋二人,叁餐四季,矫情却最能得他的心。
    “那……”黎溪思索了几秒,挪了挪身子蹭蹭程嘉懿的侧脸,“我要做你亲手做的可以吗?无论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放得很缓,蹭过他以后懒洋洋地挨着他的肩膀打哈欠,渗出来的泪花挂在红红的眼尾,十足刚睡醒的小狐狸。
    “黎同学可真会吃。”程嘉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恭喜你吃到了桐县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状元套餐。”
    ——
    阿溪:真难搞啊,娇羞的小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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