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皮猴!成家都快一年多了,还是这幅德行!”
    盛老太太笑着说徐章,可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态,都不见半点责备,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就连因为笑容牵动皮肉,使得眼角那愈发明显的皱纹之上,都透着难以掩藏的欢喜。
    徐章厚着脸皮笑道:“什么德行?难道成家了,就不是姑祖母的孙儿了吗?就不能再姑祖母膝下承欢了么?”
    盛老太太脸上神情一滞,盯着徐章,看着冲着她不断眨眼,一脸认真的徐章,随即便爆发出一阵酣畅的大笑声来。
    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堪堪作罢。
    “姑祖母可还记得孙儿的那位至交好友,顾家的二郎顾廷烨?”待得片刻,徐章忽然话题一转,问起了顾二。
    “自然记得!”
    盛老太太点头道:“这几年来,东京城里头,就数他们顾家最为热闹,一忽儿说顾二郎气死生父,一忽儿又变成了他那个继母小秦氏联合宁远侯还有顾家四房五房的长辈,侵吞先顾二的生母和顾候留给他的家产。”
    “当初顾家因着这事儿,不是还闹到了开封府衙门里头去了吗!偌大一个东京城,自本朝太祖立朝定都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事情。”
    “顾二郎的赫赫威名,纵是我这个寡居在家的老婆子,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其实对于顾二,盛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偏见,徐章和长柏是什么人,老太太心里头清楚得很,若是顾二当真如外头传言的那么不堪,徐章和长柏又怎会都与其交好。
    若是说一个人看错人了,那还有可能,可长柏和徐章两个都看错了人,盛老太太是万万不信的。
    “顾家确实是个事堆!”饶是明兰也不住感慨,尤其是嫁给徐章之后,从徐章口中知道了更多顾家那些事情的内情,对于顾二的悲惨遭遇,明兰也深表同情。
    甚至于不少时候,明兰还会在背地里暗自庆幸,幸好她是生在盛家,遇上了王氏这样的主母大娘子,虽然偶尔也会受到如兰和墨兰的起伏,但两个兄长都是不错的,尤其是华兰和长柏,对明兰更是没的说,父亲盛紘虽然偏心墨兰,却也从来没有缺少对明兰的教养和疼爱。
    尤其是后来,生母卫小娘难产过世之后,被抱到了老太太院里养着,之后又因着盛老太太的面子,当时已经贵为新科进士的徐章,登门求娶她这位不受父母宠爱的庶女。
    和顾二比起来,明兰已然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仲怀少年时确实有些浪荡,和东京城里头的那些纨绔子弟整日厮混,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可自从仲怀的外祖白老太爷过世之后,扬州一行,仲怀已然痛改前非,之后更是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入了白鹿洞书院,和瀚林同在山长门下求学,很是刻苦用功。”
    盛老太太点头道:“当初顾家闹到开封府那事儿,我也听说了,顾二的几个堂兄弟,打着顾二的名号,在外头花天酒地,吃酒狎妓,签的却都是顾二的名号。”
    “我记得当时开封府查出来那些个酒肆妓馆都拿了他们的好处,之后被罚没的罚没,惩处的惩处,还有几个首犯被抄没家产,充了军?”
    盛老太太有些不大确定的说。
    徐章笑着说道:“姑祖母好记性!”
    “不过当初被充军的可不是几人,而是十几人!”
    明兰说道:“平民百姓,胆敢污蔑勋贵子弟,在大宋律里头,这可是重罪。”
    当初那些个被收买了的掌柜伙计们,在明明知道顾二是侯府公子,又明明知道签账之人不是顾二的情况下,还让那些人签顾二的名字。
    若只是如此,倒也说的过去。
    可偏生他们每每去宁远侯府结账的时候,对侯府说的都是顾二签的单。
    此次都叫顾二被顾候一顿狠打,打的皮开肉绽的那种。
    如此行径,将来若是人人效仿,那还了得。
    满东京城那么多勋贵子弟,难不成都要像顾二一样,蒙受那么多的不白之冤?
    当初这事儿闹出来之后,东京城一众勋贵之中,可是有不少家都纷纷上书先帝,请求严惩那些胆大包天的不法之徒。
    尤其是那些个和顾二少年时厮混在一块儿的纨绔子弟们,虽说关系没有多要好,可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是明白的。
    这样的先例一旦开了,日后人人效仿,那他们以后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艰难。
    说实在的,那种一团和睦、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没有争斗的大家族或许有,但更多的却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就说东京城里头这些个勋贵之家,兄弟之间,姐妹之间,婆媳之间,甚至于有些夫妻之间,都未必是一团和睦。
    “怎么忽然说起顾二来了?”盛老太太看着俆章问道,眼神并不锐利,只是寻常的询问。
    俆章说道:“仲怀年岁和孙儿相当,一直都想寻一门亲事,可却因为种种因素,耽搁了下来,正好近些时日,仲怀瞧上了一个姑娘,可他和小秦氏的关系,不用孙儿说,姑祖母也是知道的,是以他才找到了孙儿,想通过孙儿,请您老人家出山,替他做一回冰人!”
    “现在东京里头,那些个家里头有待字闺中,年纪合适的姑娘的,不是都争相上门,想要和顾二攀亲,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吗?”盛老太太说道。
    “哦?”盛老太太眼睛微亮,问道:“瞧上了哪家姑娘?还要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婆子出面做冰人?”
    徐章道:“英国公张家的三姑娘!”
    盛老太太脸上神情一僵,惊讶的看着徐章,强调着再度问道:“哪家姑娘?”
    “英国公张家的三姑娘!英国公夫妇那位掌上明珠!”徐章再度说道。
    盛老太太眼睛微眯,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顿了片刻之后才问:“英国公夫妇是什么意思?”
    盛老太太又不蠢,顾二那厮靠不靠谱盛老太太不敢笃定,可徐章是老太太的侄孙,十多岁起,就在老太太身边待着了,性情如何,老太太再清楚不过了。
    徐章行事素来谨慎,不是那种无端放矢之人,若是没有把握,纵使是关系再好,徐章也断然不会把话带到盛老太太耳边的。
    徐章道:“英国公已经当着孙儿和仲怀的面说了,他老人家对仲怀很满意,不反对仲怀求娶他家女儿。”
    “不反对?”盛老太太眉梢微挑,来了兴致,“顾二这小子还有这福分?”
    “英国公一向铁面无私,目下无尘,按理来说,应该是瞧不上顾二这小子才是!怎么会……”
    盛老太太话音未落,忽然反应了过来。
    “英国公夫人呢?她是什么意见?”
    徐章施然笑道:“孙儿和英国公夫人只有一面之缘,倒不是很清楚,不过仲怀素来稳妥,若是没有把握的话,是断然不会让孙儿来请姑祖母的!”
    “自凯旋回到东京以来,仲怀可没少往英国公府跑,最近更是三天两头就提着礼物跑过去拜访,殷勤的紧,想来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若是如此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倒是不妨动上一动。”
    “了不起便厚着脸皮,被英国公妇人呛上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
    盛老太太开玩笑道。
    徐章也笑着道:“您老人家亲自出马,那肯定是马到功成,怎么可能会有失败的道理。”
    明兰也跟着应声道:“张三姑娘今年都十八岁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定然也着急她的亲事,如今东京城里莫说是勋贵家的子弟了,便是算上所有的文官家的年轻男子,就算是掰着手指头数,能赶得上顾二哥也没几个。”
    “而且顾二哥能够得到英国公的认可,不论人品还是能力,定然都是人中龙凤。”
    盛老太太看了看徐章,又看看了明兰,来回打量着,最后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们夫妻俩这一唱一和的,倒是默契的紧。”
    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笑着说道:“看来呀,你们这小日子,过得倒是顺遂的紧。”
    明兰脸颊微烫,低着头不敢直视盛老太太的眼睛,有些害羞的道:“哎呀祖母,咱们说顾二哥的事情呢!”
    徐章则是满脸笑意的道:“好不容易才娶到明兰这样知事明理,贤惠持家的媳妇,孙儿若是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岂非辜负了这段天赐的良缘!”
    平日里安静的寿安堂,再度充满了欢声笑语,祖孙三人吃着瓜果点心,聊天说话,玩笑打趣,好不开心。
    当天下午,接到徐章消息的顾二,便亲自跑了一趟盛家,在寿安堂里头拜见了盛老太太,送上一份厚厚的礼物。
    盛老太太亲自简单的考校过顾二一番之后,这才应了下来,和顾二商定好时间,然后便叫房嬷嬷拿着老太太自己的名帖,亲自送去英国公府。
    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收到了英国公夫人的口信。
    两日之后,盛老太太亲自去了英国公府,见了英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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