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四个竟然进了内门。
    见到她, 四人一脸的感激涕零。
    何秋菊师妹甚至还自以为聪明地给了个比方:“不知道大师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 大师姐就是那个得道的人, 而我们就是那些跟着一起升天的鸡犬。”
    赵姒心情愉快地赏了她带飞的这几只鸡犬一人一个京城的小玩具。出身小山村的他们显然都没见过这样精巧的玩具,一个个惊喜不已。
    有人惊喜, 也有人悲伤。
    陆珉见到赵姒时的表情, 让赵姒真担心他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你没事吧?”
    赵姒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听到这个问题,才恍然大悟,他竟是在担心自己。
    “没事, 好得很。”赵姒笑容满面,一脸的得意,“我现在可是太上谷的少谷主, 整个修真界都可以横着走。我跟你说,我在天都还抢了皇帝老儿的龙椅坐了坐,那感觉还真不错!”
    没想到陆珉却依旧低着头, 神色凝重,半晌,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开了口:“我看到了那天仙网上的帖子。他竟然真的那样对你吗?”
    赵姒顿时想到了自己先前在仙网上闹出的乌龙,原以为已经被荣华压下去了,没想到偏偏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在别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些无稽之谈,但在曾经亲眼见过魔尊化身人偶真容的陆珉眼里,这就没办法用单纯的无稽之谈来形容了。
    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赵姒慌忙哭笑不得地解释:“假的,那家伙纯洁到以为男人跟女人什么都不做,只要抱在一起睡一觉就能怀孕,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可惜,陆珉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把她的解释听进去,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朝赵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他手中救出来!”
    喂,少年!你真的误会了!
    赵姒还想解释,可惜陆珉已经抹着眼泪跑远了……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好好修炼总是没坏处的。至于打败荣华从他手里抢人什么的,梦里想想就够了。
    赵姒在玄天宗逛了一圈,直到把储物袋里的小玩意儿分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爬上了青云峰。
    几个月不见,青云峰已经彻底变了样子。门口的那片荒草地已经被整理了出来,种上了灵花灵植,此时不少灵植已经开了花,花花绿绿的,看着倒也喜庆。外面甚至还晾着手洗的衣服,而不是当初她在时简单的一个除尘诀搞定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姒总觉得没了自己的存在,连青云峰上那几栋平日里总透出几分萧瑟味道的房子,都仿佛多了几分活生生的人气。
    虽然她早知道对清玄来说自己是个碍眼的存在,但看到这一幕,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把礼物带到,又跟清玄新收的洛寻云打过招呼,她甚至没打算去拜见清玄,便转身准备离开。
    洛寻云果然是只合格的舔狗,整个过程中目光一直都粘在萧颖身上,直到收礼物的时候才终于舍得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四目相对,赵姒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从面前男孩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敌意。
    头一回与原著男主相见,也没有暴露真实身份,赵姒觉得他的敌意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除了敌意,还有戒备。
    那种感觉,仿佛随时担心着自己会突然扑上去咬他一口一般。
    赵姒被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念头逗笑了,自己又不是疯狗,好好的,去咬他干什么?
    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哪怕是老黄瓜刷绿漆的伪小孩也一样,她直接昂首挺胸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正想跳上忘忧回到依然悬在半空中等她的飞舟上,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赵姒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竟是萧颖。
    此刻的萧颖表情很奇怪,像是不甘,又像是屈辱,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半晌,才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能借一步说话吗?”
    赵姒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答应了。
    拉着赵姒一路走到僻静处,确定周围并无旁人,萧颖才终于幽幽开了口:“我想知道当初爷爷为什么会选择把慎独笔传给你?”
    萧颖的眼神很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让赵姒不由自主想到被抢了到嘴的肉的狼崽子。
    赵姒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快感。她勾了勾唇,居高临下地笑道:“慎独笔当初我叛出玄天宗的时候,就已经还回去了。如果你想要,可以去找你的掌门师伯。”
    萧颖摇了摇头,脸色依旧难看:“师祖选择你我无话可说,可为什么连爷爷也……”
    眼角一滴泪将坠未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试图平复情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着赵姒:“我想知道,你凭什么?”
    赵姒被她此刻的反应逗笑了,她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她萧颖从小就众星捧月,凭什么她能理所当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起当日拜师荣华时,荣华提起萧颖时说到的那句话,赵姒顿时恶作剧心起,故意嘲讽地一笑:“当然是凭我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会讨你爷爷的欢心!”
    萧颖脸上的敌意更浓,一双平日里干净澄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冷冷瞪着赵姒,哪还有半点当日初见时的温柔和煦。
    赵姒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好吧!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一杯茶,那天,我进去替我师父传话,你爷爷口渴了,让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喝了茶,就把道主之位传给我了。”
    萧颖明显不信:“因为一杯茶?”
    “就因为一杯茶。”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的情景,赵姒恍惚中仿佛又闻到了当时房间里那股令人窒息的浓重药味,看到了萧长老那双浑浊却依然闪着光芒的眼眸,“那时候他那么痛苦,本该留在他身边替他端茶倒水的那个人是你。”
    萧颖下意识地反驳:“可他那时候已经成魔了……”
    赵姒冷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成魔了又怎样?哪怕他的确曾在无意识中杀过人,但他有伤过你一丝一毫吗?你避他如蛇蝎,他却直到临终,还在担忧你的处境。他根本不怕什么身败名裂,他怕的只是唯一的孙女在他死后,无人照管。”
    看到萧颖目光躲闪,赵姒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犹豫加了一把火:“他把慎独笔传给我后,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以后好好关照你。在他最艰难的时刻,对他避之如蛇蝎的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他的决定?”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萧颖眼角的那滴泪终于坠下,她颤抖着捂住了脸,转瞬间泪如雨下,之前的咄咄逼人,杀气腾腾仿佛只是赵姒的幻觉。
    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赵姒叹口气,果断转身准备走人。完全不管身后的萧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这人天生心肠硬,她可没兴趣上演什么姐妹情深。
    可惜,她依然没能走成。刚走几步,胳膊就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住了:“你凭什么欺负小颖儿?太上谷少谷主了不起啊?”
    她回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熟悉却陌生,温柔多情,却又冷硬如铁。明明那样好看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却只有冰冷嫌恶。
    赵姒下意识地感觉心脏仿佛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冷又痛,胸中猛然蹿起一股无名怒火,滔天的烈焰倏忽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我就欺负她怎么了?”她高傲地扬起了头,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不依不饶的小男孩,吐出的字字句句都仿佛淬了毒,“我说她丑人多作怪,丑而不自知,真是恶心透顶!”
    身后的抽噎声一顿,啜泣的频率越发明显。
    而后,拽着她手的那只小手力道猛然收紧,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感受到明显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力道,赵姒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想打架,来啊!别以为你比我小,我就会让着你,我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的狗屁原则!”
    洛寻云仿佛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控,慌忙松开了手,而赵姒,已经趁着他愣神的机会猛地一把将面前小小的人儿推倒在了地上。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到洛停云的腰上,对着他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就是一阵狂殴。
    这狗男主,她早就想狠狠揍一顿了,如今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揍白不揍。如果眼前的是个真小孩,赵姒说不定还要担心会不会一不小心把人打坏了,但既然只是个装嫩的老妖怪,连这点顾虑都没了。
    手腕依旧在火烧火燎般疼,她挥出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狠狠砸在洛寻云脸上,每一拳都惊起周围一片惊呼。
    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围观。愤怒,委屈,还有突然腾起的无法遏制的杀意忽然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打累了,她竟在鬼使神差间一把掐住了洛寻云纤细的脖颈,小孩子的脖颈又细又嫩,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断掉。
    直到此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才终于不再只有冰冷与嫌恶。
    震惊,恐惧,难以置信;讥诮,嘲讽,鄙夷不屑。
    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又仿佛理应如此,早已料到了她会如此疯狂。
    赵姒下意识地收紧了十指,直到萧颖扑上来,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才终于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阿姒,停手!快停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关他的事!你放开他!”
    “小云,你没事吧?哪里疼告诉师姐!”
    洛寻云艰难地在萧颖的搀扶下站起来,擦去嘴角的鲜血,面露嘲讽:“你就是个疯子!”
    赵姒得意地挑了挑眉,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对啊!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不想死,以后别来招惹我!”
    她此刻简直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身为虐文女主,第一次见面就把男主揍得满地找牙,这才是穿虐文正确的打开方式。
    正洋洋得意着要不要再上前补两脚,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冰冷的男声。
    “朝露,够了!跟为师回家!”大概亲眼目睹了她刚刚把洛寻云往死里打的那一幕,荣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赵姒没理他,反而一个箭步上前,抬脚就向洛寻云腰间踹去。
    可惜,这一脚终究还是落了空。荣华竟一把拎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往自己膝盖上一扔,对着她的屁股抬手就是啪啪两下。
    “操!荣华!你给我等着!”
    “啪啪!”
    又是两下。
    赵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偷偷瞄一眼围观众人。果然,之前还对她充满畏惧的围观群众纷纷收起了眼中的惊恐,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显然是被这惊天的逆转吓到了。
    拜他这神来一笔所赐,她刚刚靠着血腥手腕营造出来的威慑力转瞬间荡然无存。
    “你闹够了没有?”
    “你才够了!再敢打我屁股,小心我咬死你!”赵姒愤怒地挣扎着,杀气腾腾地龇牙咧嘴。
    “你咬啊!”大概已经教训够了,荣华终于放开了她,摆出师长的威严,居高临下望着她。
    既然他自己都要求了,赵姒又哪能不遂了他的愿,当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对着他洁白如玉的脖颈,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颈动脉窦,是那个位置没错吧?一口就能把人咬死的位置!
    “你是狗吗?真咬!”
    感受到荣华身体的颤抖,赵姒非但没有松嘴,反而咬得更紧。大魔王!三番两次阻止她作死,害她回不了家的大魔王!咬死你!
    “好吧,我们回家。”
    赵姒下意识地松了口,冷冷瞥他一眼。明明会读心术,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蠢魔王。
    “你才蠢!”
    赵姒勾了勾唇角。这人一把年纪,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荣华身体一僵,表情茫然。
    赵姒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刚刚留在荣华脖颈上的嫣红痕迹,嘴角微弯。受到攻击会立刻条件反射地反击,要多毒舌有多毒舌,结果,听到称赞却反而不知所措了。以他的个性,恐怕真的很少有机会听到旁人夸他可爱。
    师尊,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不需要开口,只需笑眯眯望着他的眼睛,他就能清晰地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望着荣华此刻那略有些无措的表情,想起他之前一本正经说清玄不疼你,我疼你时的情景。赵姒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刚刚的疯狂暴戾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心中的某个空洞忽然被填满了一般,说不出的熨贴舒适。
    “师尊,他欺负我!手腕好疼……”发现洛寻云正怒目瞪着自己,想到荣华平日里的各种纵容,赵姒果断选择了恶人先告状,故意露出刚刚被洛寻云掐红了的手腕,吸着凉气,一脸做作地假装疼痛。
    她倒要看看,在明知洛寻云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荣华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比起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糙老爷们,荣华毫不犹豫选择了维护自家的小徒儿。
    “洛寻云对吧?虽然你年纪小,但也不能不知轻重。”荣华的目光冷冷扫过洛寻云,心疼地替赵姒揉了揉红肿的手腕,“看!你都把你小师祖掐成什么样子了?”
    围观群众看看鼻青脸肿,此刻连站立都不稳的洛寻云,再看看只在手腕上有一圈红痕的赵姒,沉默无语。
    只有赵姒没有骨头一般懒洋洋倚在荣华怀里,笑得一脸得意。
    这就是小人得志的感觉吗?一个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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