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数月之前孔道德从上上京离开,他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了。
    而在文庙所掌握的洞天福地之中,也正接连不断发生着洞天福地之间毫无征兆大开门户融合的事情。
    若是所在洞天福地拥有文庙,那么只要文庙坐镇圣人豁得出去大损道行,便一定能够将门强行关闭,可门户关闭了也还是会再出现,最后还是会乱成一锅粥。
    洞天福地的融合,并非是两个空间的叠加碾压,所以不至于出现猛烈的撞击,而是融合后的两个世界疆域会变大,而且边界线又非常契合,就像是两座世界本就是相连的一般。
    事实上,经过文庙圣人夫子等大能的推演,发现融合的世界,在上古九州天下时期,的确是相邻的版图。
    但是毕竟剥离已久,所以大道规则虽然根底上还是相近的,但是却也有大道相冲的地方,所以便会出现一些乱象。
    比如说A世界的大山忽然就落在了B世界的皇宫,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而天上烈日与明月,原本也是从旧九州天下日月剥离出去的,再因为大道规则相冲,所以相遇后并没有立刻融合,而是相互排斥的厉害,一个人站在A与B的分界线上,这面A是晴空万里的白天,那面B的乌云密布的黑夜。
    度量衡上面更是差了许多,总之是一片混乱。
    万不得已,文庙只能粗暴的介入,试图以绝对的压制力让双方握手言和。
    可问题却没有那样简单,便是阿良那种杀力极强的剑修,也是会遇到对手的,而且像是阿良这样的存在,大量的时间还是要用来看家。
    后来经过文庙的调查,发现每一个门户处都有一个熟悉的剑意,经过对比后才确认,那便是文庙君子孔道德的剑意。
    可是孔道德却消失了,那么人们自然就会怀疑。
    然后便发生了周小昆被一剑砍了个半死的事情,门户处还是孔道德的剑意气息。
    这种事情阿良并没有与周小昆说,因为他知道孔道德对于周小昆而言也算是个兄长,而且周小昆一直在孔府居住,已经算是将那里当做家来看待了。
    再就是如今周小昆加入了事公一脉,便等于是默认了他与孔雀的关系了,那么孔道德可就是周小昆的大舅子了。
    而且周小昆如今境界全无,便是告诉他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所以阿良便一个人循着门户的气息,又威逼利诱几名阵法师来布阵开门,再找阴阳家来推演,以及数术家的精准计算,再借助天地大道的力量,总算是将门户给打开了,然后他便来到了一个无比广袤的天下。
    一个由雪山、大漠、沼泽与丘陵组成的天下,名为青空天下。
    青空天下是一个很意思的天下,这里没有世俗王朝,甚至是没有宗门,是适者生存的最好的诠释。
    能够活下来的不是练气士就是纯粹武夫,而且在雪山与大漠更是妖物横行,而在沼泽也存在一种名为荒虚的物种,在那丘陵之上更是有一个以天人自居群体。
    有趣的是,这里的大道规则被缝补过,在无序的世界中,规则却是有序的。
    而练气士们的修行,却又是逆着规则的,逐渐便形成了独特的法门,致使这里的练气士一个个体魄都异常强悍。
    至于纯粹武夫,修的自身的人身小天地,很有些佛家莫向外求的意思,所以更不会受到大道压制。
    而且因为整日与妖物和外族厮杀,纯粹武夫的境界普遍都很高。
    再就是,青空天下的人在生理上有了很大的不同,女子通常在十三岁便已经完全成熟,而且三月便可生子,新生儿出生后在三月内便可以如同其他天下四五岁大小,而八岁左右便已经是青年体魄了。
    因为大道上的契合,阿良有是孟家子弟,来了青空天下自然是如鱼得水了。
    所以来到青空天下之后,便可以如坐镇天下的圣人一般立在天幕掌观山河,整座天下似乎都是辖境。
    这也是阿良如此快找到孔道德的原因。
    阿良信不信孔道德?
    当然是信的。
    便是孔道德对他说,他孔道德要将所有天下都打碎,他阿良也会如从前那般二话不说站在孔道德身前保护他。
    因为他们是兄弟。
    阿良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英俊,又或者是修为是不是很高,他心底最引以为傲的,是江湖中有两个狗日的,一个是他,一个是孔道德。
    所以阿良才说出那番话,不管你孔道德想做什么,老子陪着你!
    但是孔道德却是摇了摇头,他苦笑道:“阿良,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什么都不能对你说,更不想对你出剑,你走吧。”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阿良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扬起手一个板栗便拍了下去。
    砰!
    这一下阿良是出了大力气的,而孔道德却是没有抵抗的意思,所以直接被拍的陷入了地面,黄沙没过了胸口,他却不停的揉着头,看着格外滑稽。
    “你打我也不能说!”
    孔道德一梗脖子说道:“老子要是能告诉你,那么一开始便告诉你了,不能说便是不能说,但到了能说的时候,我也会第一个与你说,现在你赶快让老子走,时间紧迫!”
    “走你妹!”
    阿良气的一脚踩下去,直接将孔道德整个人踩进了黄沙之中,然后孔道德便不见了。
    想当年这两个狗日的在江湖中为非作歹之时,就这遁术是最精通的,为啥子,跑得快呗。
    阿良摇头苦笑,蹲在面前的大坑旁,笑着说道:“孔道德啊孔道德,这世界上也就老子还相信你,别的事情老子不求你,只求你他妈的别给老子死了!”
    站起身,阿良在腰间一块玉佩上一拍,手中便多了一瓶牛二,他咬开了盖子仰头便喝,瞬间便将一瓶酒干了下去。
    妈的。
    得回家看门去了,不然又要被文庙那群老帮菜逼逼赖赖个没完没了了。
    阿良叹息一声之后,便打算暂时离开青空天下了。
    这里的天地大道与阿良契合到了几近完美的状态,所以开门回去自然不需要多费力气。
    只不过,阿良却忽然站住不动了,嘴角逐渐勾起他那放荡不羁的笑容来了。
    如果孔道德还没有离开的话,自然就会知道有人要遭殃了,因为只要阿良这样笑,那就是他要动真格的了。
    数十道身影掠过天幕,落在了距离阿良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正是一群身形隐藏在黑雾之中的人,而那黑雾只要仔细看便能看出那是由无数虫子组成的。
    这些人,便是荒虚,是青空天下沼泽地带的物种。
    人形,但实际上却是人与沼泽虫类精魅的结合。
    地面也在这时候剧烈的颤动起来,黄沙之中有庞然大物窜了出来,直立足有百米之高,甲壳如铠甲,触手如刀锋。
    另外还有一头雪白巨猿脚踩着一把巨大钢刀御空而来,落在了阿良的后方,然后将钢刀向背后一放背在了身后。
    接着便是鸟鸣声起,一只巨大彩羽大鸟在空中悬停,接着便有十余人从天而降。
    这些人便是所谓的天人,人形却背生双翅,男子皆身穿金甲,女子霓裳羽衣,好一副天人之姿。
    阿良环视众人,双手狠狠的一捋头发,笑眯眯的说道:“大家好呀,我叫阿良,无良的良。”
    “方才便是你掌观山河?”巨大的蠕虫质问道。
    沼泽荒虚中的一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此人与天地大道格外契合,各位今日可要小心了,我的意见是各位要屏除成见,专心对付眼前这人!”
    “够你袁爷爷我塞牙缝吗?”雪白巨猿狂傲无比。
    天人之中走出一位女子,她有着绝美的妙容,背后双翼是七彩琉璃色,在身后更是有九柄长剑以扇形悬停,她蹙眉开口道:“外来者,你是想做这方天地的圣人吗?”
    “我只想回家,所以希望各位不要拦着我。”
    阿良一笑,眼珠子却是在哪天人女子身上打转,笑眯眯的说道:“这位美人生得倾国倾城,看身段更是个好生养的,约不约?”
    约不约?
    自然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只听语气便不像是好话。
    天人女子蹙眉道:“混账,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这方天下的天人之主,你……”
    “屁的天人,不就是青鸟成了精嘛。”
    阿良一撇嘴,毫不忌讳的说道:“算了,懒得与你们废话,现在我只想说,如果你们识相的就让我离开,若是不识相的便一拥而上,我宰了你们再回家,没什么区别。”
    恶然后这些人也根本没有沟通,便见那大蠕虫直接扑了过去。
    阿良伸手一指道:“这高蛋白的东西营养肯定不俗,你就给我倒下吧!”
    噗通!
    正在行进过程中的巨大蠕虫瞬间倒地,数不清的触手不断在地面翻动,身躯也在极力的蠕动,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直立起来。
    “虫丹应该不错的。”
    阿良勾了勾手指,然后便有一颗金灿灿的丹丸从蠕虫口中飞出,向着阿良去了。
    那雪白巨猿见状立刻面露贪婪之色,一手握住背上刀柄,身形佝偻向下,另外一只手与双脚一起发力,骤然间便杀到了阿良十米左右,然后一刀便劈了下去。
    “做一只宠物不好吗?”
    阿良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那巨猿全身上下所有的凶戾之气消失了,身形也在变小,转眼间竟然就只有三十厘米左右大小了。
    “我讨厌蚊虫!”
    阿良皱眉看向那些自称是荒虚的沼泽生物,然后那些荒虚竟然是在瞬间飘散的无影无踪了。
    “约吗?”
    阿良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天人女子身上。
    天人女子浑身颤抖,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与魂魄都在颤抖。
    “你们回去,立刻!”
    天人女子一挥衣袖,身后那些人立刻回到了那只巨鸟之上,然后巨鸟也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百里之外。
    接下来女子开始宽衣解带,将那霓裳羽衣丢在了小小白猿的头上,然后跪在了阿良的面前。
    曾经青空天下出现在一些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与天地大道契合,甚至是可以做到口含天宪的地步。
    但是那些读书人最后都死了,或者是被雪山之猿撕烂了,又或者是被蠕虫给吞了,再就是被沼泽生物给毒死了,也有资源臣服于天人的。
    因为那些读书人并没有得到大道真意,或者是说根本不知道大道真意什么。
    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知道,所以他真正做到了口含天下言出法随,开口所言便是术法,而且不可违抗。
    “圣人,请问我需要收起翅膀吗?”那女子匍匐在地。
    阿良倒是老脸一红,连忙转过身说道:“青鸟一族源自西王母,即便是精美登顶,可却也是真正的神祇,我断不可亵渎。”
    曾经有无数次阿良都在与别人说他的“良”是丧尽天良的那个“良”字,可是说到底他还真做不到有违君子风骨的事情,倒是孔道德不同,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了。
    天人女子瑟瑟发抖,她说道:“我们只是旁支血脉,当不起圣人方才之言。”
    “我所言皆是金科玉律!”
    阿良负手而立,他说道:“即日起,青空天下青鸟一族,为司掌天空之神祇,孟良敕令!”
    刹那之间,匍匐在地的女子忽然被金光包裹,然后整个人悬空而起,金光逐渐化作了一件华美庄严的服饰,她背上的七彩琉璃羽翼也在下一刻剥落,但是金色羽翼却在刹那后展开。
    “封,封正?”
    女子看着身材宝光庄严的服饰,伸手指天,她便感觉自己能够调动云朵与风,心念之中有雨水,白色云朵便立刻化作乌云,然后便真的降雨了,她泣不成声道:“青鸾拜谢圣人!”
    “无需谢,因为你之封正,也是你之紧固。”
    阿良这才转过身,看着眼前女子俨然比刚刚还要有魅力,可他却仍然满身浩然正气的说道:“与天地合道,便等同于受缚与天地大道,你需负起作为神祇的责任,坐下雨师风婆也要尽快择人敕封,要尽力保证山河版图之中没有苦寒之地。就比如这大漠之中竟是连一座像样的绿洲都没有,你觉得像话吗?”
    “青鸾谨遵法旨!”青鸾悬空而跪。
    阿良说道:“偌大山河版图,却没有世俗王朝,你觉得像话吗?”
    “青鸾既已合道,便会让这天下,像一座真正的天下!”
    青鸾恭敬一拜之后,这才起身道:“只是如今青鸾虽可敕封神祇,但却无法封正,这……”
    “我会定期前来。”阿良说道。
    阿良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七彩琉璃的羽翼上,他问道:“我有一位朋友很需要这样的羽翼。”
    “青鸾这里还有!”
    青鸾正愁没法感激圣人,此时一挥衣袖,便有十八副七彩琉璃羽翼了落在了阿良面前。
    青鸟羽翼一千年完成一次蜕变,一万八千年之后若是无法封正,魂魄便会腐朽,再过千年便会身死道消。
    而青鸾如今已经活过了一万八千又七百六十八年,其实已经是行将就木了。
    如今得到了封正,生命便会与这天敌齐,这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机缘了。
    阿良点了点头,指着那白猿说道:“巨猿一族搬山填海无所不能,可封为五岳之主,只是白猿一族生性顽劣,要小心使用。”
    收起了七彩琉璃羽翼,以及那颗金灿灿的虫丹之后,阿良又说道:“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文庙儒生前来,到时你需配合他们重新这方天地的规则,做得到吗?”
    “做得到的。”
    青鸾点了点头说道:“青鸟一族虽然久居丘陵不出少了许多厮杀的机会,但是因为有大量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所以人数众多,如今青鸾又得以封正,对于青鸟一族来说也是整体实力的提升,到时再有文庙夫子们来牵头,大事可期。”
    “去吧,你还要许多事情要忙。”阿良摆了摆手。
    青鸾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开口道:“圣人,真的不需要我侍奉吗?”
    “我是正人君子。”
    阿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但是谁都能看出他是心动了,可又是真的在拒绝,便是青鸾见此模样都忍不住偷笑。
    随着青鸾离开,那白猿也被阿良恢复了原型。
    阿良说道:“看你刀法颇有神意,很好。”
    “回圣人,此乃袁烨所创白猿拔刀术,但却仍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请圣人赐教。”
    雪山之猿袁烨也是与青鸾一般活了一万多年的老怪物了,自然知道这位自称是正人君子之人的圣人刚刚是什么意思了,所以立刻凝聚一丝心神芥子漂浮出去,将那白猿拔刀术送了出去。
    “我需研习一番,再来时便给你建议。”
    阿良直接收下了,一点都不带客气的,他又说道:“我走之后,你要与青鸾处好关系,待你成为五岳之主后,敕封辖境山水神祇便是你的职责了,做得好我为你封正,做不到你便做一只宠物好了。”
    “袁烨谨遵法旨!”
    袁烨跪地叩首,如此得到大道认可,甚至到了大道化身地步的一个人,他是真的惹不起。
    而且原本他袁烨只是雪山之主而已,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便会是五岳之主了,这是升官了的。
    “只是不知道青空天下的五岳将如何划分?”青空天下目前还没有确定五岳呢。
    阿良笑道:“我已经点了山河图,待我离开之后你便会知晓。”
    可是阿良就是不走,而且还笑眯眯的看着袁烨,把袁烨看的发毛,心说这是啥子意思?
    “圣人,那我便先离开了!”
    袁烨抱拳之后拔地而起,只是背后的刀却是落在了地面,就像是不小心搞丢了一样。
    对咯对咯,这就对咯。
    阿良收起了刀子,然后随手撕开了天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到阿良离开之后,那青鸾又返回来了,另外还有袁烨也没有走远,此时也回到了原地。
    青鸾和袁烨是有些看不上眼的,这倒不是种族之间的先天仇视,而是万年前的仇怨了。
    当年青鸟一族与白猿一族都栖息在丘陵与雪山的交界处,而且一直以来都非常和睦,甚至白猿一族自愿为青鸟一族充当马前卒而且毫无怨言。
    可是那时候青鸟之主还不是青鸾,而是一位非常狂傲的男性青鸟。
    当时袁烨喜欢上了青鸟一族的长公主,也就是青鸾的姐姐,其实青鸾的姐姐也喜欢袁烨,如何不是对于彼此的尊重,其实早就到了私定终身的程度了。
    只是上一任青鸟之主认为白猿一族是低一等的种族,不肯成全。
    这也便算了,因为一直以来白猿一族都很安于现状。
    可是上一任青鸟之主却将山猪精魅许配给袁烨了,而且还有意将长公主许配给与袁烨有仇的一位青鸟一族男性。
    便是傻子也知道这是被针对了,袁烨忍不可忍大闹了长公主婚礼,斩杀了十余位青鸟一族,而且还将当时的青鸟之主给重伤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白猿一族都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其实青鸟一族很弱小。
    然后便是战争,而且是长达数千年的战争。
    在战场上袁烨与长公主再次相遇,可却不得不大动兵戈,因为此时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种族而战了。
    然后这两个傻子都不忍心杀掉对方,最后长公主以心头血发誓终身不嫁,只求袁烨离开丘陵。
    袁烨带着部族离开,没用多久便称霸雪山了。
    “羽栾还好吗?”袁烨忽然问道。
    青鸾打趣道:“若你变成刚刚那副模样,我便将你藏在盒子里头带你会丘陵,我长姐好不好,你自己去看便知。”
    嗯?
    人呢?
    青鸾低头一看,妈耶,袁烨竟然已经变小了,小小白白的萌物宠物出现了。
    “袁烨,我们将修复两族之裂痕,共同为圣人效力。”青鸾说道。
    已经变成了迷你小白猿的袁烨说道:“青鸾,如今你是青鸟之主,又是司掌天空的神祇,我想羽栾什么都会听你的。”
    “江山为聘,长姐便嫁你了,我做主。”青鸾笑道。
    袁烨豪爽一笑便答应了,可随后却说道:“也不知道这青空天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便期待着。”青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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