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蓟都。
    王宫之内。
    “大王,如今秦王既有意让五国太子入秦为质,这也是一个机会,太子本就与秦王有旧,说不定能让秦、燕两国永结盟好。”
    一个留着黑须的中年人朗声说道。
    正是蔡泽,有名的辩士。
    昔日他曾献计秦昭襄王离间魏安厘王与信陵君的关系、灭东周,封纲成君。
    之后有智辩应侯范雎,范雎辞去相邦之位后,他担任数月秦相,因为有人恶意中伤,他害怕被杀,因此也辞去了相位,在秦国居住十多年为吏,深谙道家的‘功成身退’思想。
    而秦国也直到赢子楚继位,才有了吕不韦这个新的相邦。
    去年五国合纵期间,他被吕不韦派到燕国游说燕王,同时在燕国担任大臣。
    如今正是他发挥的时候。
    “太子入秦?”
    燕王喜眉头一皱。
    互送质子这种事倒也常见,当初他便派燕丹在赵国为质。
    “是的,大王,如今韩国覆灭,魏国得了秦国好处,而赵国如今不敢得罪秦国,想要发展,最好的目标便是吞我燕国城池,强大自己,因此我燕国理当结交强国。”
    蔡泽盈盈一拜,一脸恳切。
    “嗯……”
    燕王喜犹豫了一阵,微微点头,“你先下去吧,寡人需要考虑。”
    “诺。”
    蔡泽眼神一闪,依言退下。
    不久之后,燕王便将自己的兄弟雁春君与儿子太子燕丹找来。
    ……
    “父王,你让我去咸阳?”
    听到这个消息,燕丹一脸震惊与复杂。
    一旁的雁春君则温声说道:“太子,这也是为了燕国好啊,去年一战,我燕国损失不少,又与赵国关系紧张,如今秦王要五国太子入秦为质,正是大好的缓和机会。”
    “你与秦王乃故友,正可说服秦王与我燕国联盟,共击赵国,以报血仇!”
    雁春君狠狠握拳,鼓舞说道。
    但燕丹却是脸色难看。
    “父王,叔父,那秦国狼子野心,我们岂能与他合作啊!”
    燕丹看着两人,焦急说道。
    他比嬴政大两三岁,如今已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英姿挺拔。
    “那你说怎么能逼退赵国?”
    燕王冷哼一声,有些不痛快,“你以为寡人不知秦国野心勃勃吗?只有你懂这些吗?但秦国与我燕国终究隔着魏赵,纵横家远交近攻的道理你不懂吗?秦国不是大患,赵国才是啊!”
    “太子,大王说的有理,如果秦、赵联手,那我燕国则堪忧啊!”
    雁春君也在旁看着燕丹,语重心长地说道:“而且太子与秦王乃好友,怎可说出此话。”
    燕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咬牙低头,“儿臣愿往。”
    燕丹当然不愿意去秦国。
    尤其昔日挚友已为秦王,去了必然低一头,这让燕丹很不好受。
    虽然他与嬴政认识好几年,都是质子,但以前在邯郸为质时,他便已经是燕国太子,而嬴政不过是秦国太子之孙。
    他在邯郸时有好的府邸,好的环境,而嬴政后来虽稳定下来,但过的依旧不是很富裕。
    所以有时候他内心还是颇为自傲的。
    对嬴政,更多的是一种同情的俯视、居高临下的怜悯。
    但如今,嬴政先是成为太子,地位与他等同,如今更成为了秦王,身份超越了他,燕丹当然心态失衡。
    昔日不如他的人,地位如今超过了他,怎么可能舒服。
    加之在新郑的时候,两人有所分歧,他觉得嬴政变了,所以暗中派出了杀手,虽然这一点嬴政不知道,但两者友情早已耗尽。
    现在让他去咸阳拜倒在儿时好友,如今仇人的脚下,燕丹自然不愿意。
    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他只是太子。
    这一刻,燕丹无比渴望成为王,不为了其他,只为了拥有与嬴政相等的地位。
    证明他燕丹,绝不逊色嬴政。
    在燕丹失魂落魄的离开之后,雁春君轻叹一声,“可惜我燕国没有合适的公主,听说楚国、魏国、齐国准备送公主入秦。”
    “此事暂且不急,先看看赵国什么情况。”
    燕王目光闪了闪,随即说道。
    ……
    太子府。
    燕丹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府邸。
    “咸阳,嬴政!哼!”
    燕丹双拳紧握,胸中憋闷无比。
    一想到自己去了秦国,就要匍匐在昔日还需自己怜悯之人的脚下,燕丹便格外的难受。
    “太子,发生何事?”
    就在这时,一袭黑袍的六指黑侠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出了燕丹有异。
    “师尊。”
    见到六指黑侠,燕丹立即起身行礼,显然对六指黑侠很尊重。
    毕竟在他如今还是太子的时候,身边能有六指黑侠这样的高手教导,更有墨家此等底蕴,他已是极为满足。
    嗯……在得知嬴政继位秦王前,他是满足的。
    如今嬴政继位,成为秦王,掌控整个秦国,更是亲征灭了韩国,开疆扩土,两人不论是地位、名望还是能力,差距都越来越大。
    这让燕丹极为不甘。
    看着曾经不如自己的人超越自己,将自己远远超过,这种感觉,如蚁噬心,真的很难受。
    随后,燕丹将自己要入秦为质的事情说出。
    “原来如此。”
    六指黑侠轻叹一声,安慰道:“你放心去吧,你与嬴政有旧,他定不会难为你,而且你去了秦国,也能避免一场战争,这也是好事一件。”
    说着,六指黑侠拍了拍燕丹的肩膀,“我会安排墨家弟子保护你,如有需要,我会护送你到咸阳。”
    “多谢师尊。”
    燕丹袖中拳头紧握,低头感谢。
    对六指黑侠,他自然没怨,只是六指黑侠这样说,让他越发难受。
    但是他也不敢反驳。
    “你不用担心,在秦国的这段时间你也正好安心修炼,只有变强,才能又更多选择。”
    六指黑侠叮嘱一句,这才离开。
    燕丹颓然坐下,口中低喃一声,“嬴政。”
    许久之后,燕丹抬起头,目中再次恢复了斗志,“我一定不会逊色于你,我一定会超越你。”
    “你只不过是比我更加幸运,父亲早死,这才让你继位,而我……”
    燕丹张了张口,后面的大逆之言没有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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