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地洞,遍布着苦情树的根。
    苦情树有很多美好,也有很多伤悲。
    正如它其中蕴含的负面情绪,一棵树要长得更高,接受更多的光明,那么它的根就必须深入黑暗。
    陆晨和红红走至洞窟的最深处,那道白色的身影面容憔悴,,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陆晨知晓,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这个点。
    在原著中,再过几年,恐怕就是凤牺完全堕落之时。
    “日落,你这次有把握了吗?”
    红红希翼的问道,她知道眼前的少年比上一世更强了,也不知如今有没有希望。
    “原本是没有的,这次醒来,我觉得能斩开了。”
    陆晨声音平淡,跳上半空中的藤蔓,站在凤牺面前。
    凤牺缓缓睁开双眸,眼眶色泽暗淡,眸子中充满的疲惫,但还是浅浅的笑道:“小日落,你又回来了。”
    “我回来了。”
    陆晨点头,“让凤牺阿姨久等了。”
    凤牺闭上双眸,心中并不抱强烈的希望,她已经有些累了。
    弑君出现在陆晨手中,他这次没有停顿和谨慎,一刀斩向凤牺的脖颈。
    下方红红见到这一幕,有些震惊,但又觉得陆晨不会伤害凤牺,还是没有开口或阻拦。
    弑君斩在凤牺脖颈边,刀甚至没有擦破她白皙的肌肤,就停了下来。
    无形的刀意侵入凤牺体内,直指灵魂的根源。
    凤牺体内由苦情树负面情绪诞生的漆黑灵魂,感知到这一刀,惊得灵魂发颤。
    下黄泉,观轮回,悟生死,透彻灵魂本源。
    入千秋,梦前尘,参至情,明晰己身大道。
    此一刀,斩魂不斩人,断魂不断命。
    没有什么激荡的刀气,甚至微风都未起伏,洞窟内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无形一刀,正负灵魂竟被直接分离开来。
    那负面灵魂不愧是由苦情树最大量的情绪所诞生,她瞬息间就判断了出来,她连不上了,即将要被斩杀!
    没有犹豫,她早已想好了退路,在陆晨第二刀未来临之时,直接钻入了和凤牺相连的苦情树根中。
    刀未斩出,无形的意如影随形,树根藤蔓尽碎,洞窟内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陆晨扶着凤牺落地,皱了皱眉,这负面灵魂竟如此激灵,狠下心断了大半的灵魂本源,潜入苦情树中逃跑了。
    苦情树的树根遍布大地,甚至能延伸至西北边境,于其中行动瞬息万里,恐怕自己是追不到了。
    也罢,自己的主要目的也完成了。
    相较于这个世界后面要面对的敌人来说,黑狐娘娘只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交给富贵他们练手玩吧。
    “日落,怎么样?”
    红红紧张的凑过来,想要查看凤牺的情况。
    凤牺此时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但一双眸子却从未如此有神,透着震惊和欣喜,“日落成功了!”
    “虽然斩去了那一部分灵魂,但你们本是一体,相当于斩去了你一部分灵魂本源,凤牺阿姨的实力恐怕不比往昔,而且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陆晨解释道。
    凤牺笑了笑,抬手想摸摸陆晨的头,又在半空中顿住,意识到对方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想到,最后却是小日落救了我。”
    陆晨此时心中也感到十分舒畅,至于那半残逃了的黑狐娘娘,或许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休养生息,今后霍乱人间。
    可她究竟是一颗祸害的种子,还是助攻的种子,谁又说得清呢?
    今日斩断凤牺体内的灵魂,他确定了一件事,下次再做同样的事,就有经验多了。
    比如东方月初的一体多魂,比如……若真的会出现的那种情况,他还能让某些个体独立出来。
    …………
    在涂山的日子总是恬淡的,陆晨除了和绘梨衣游山玩水,便是听东方月初讲一下近几年发生的事。
    东方月初长大后,实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在涂山虽然他是借着参考妖术的理由,但却真的发现了其中的大道。
    用妖术,展道法,年纪轻轻,便已是妖皇之下的最强梯队了。
    这些年来,一气道盟发展昌盛,王权霸业等上一代天才功力愈发身后,调解起人与妖之间的纷争,更为得心应手。
    而王权富贵终究没有在完成他的名场面,因为王权霸业结识了陆晨,思维方式和对妖怪的看法改变许多,此时每天练完剑,都是清瞳在伺候他呢。
    王权富贵也听从父亲和陆晨的教导,常年在大陆上游历,剑意越发身后,恐怕再过几年,连父亲王权霸业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相较来说,东方月初还是慢了一步,主要他此时心思大多不在修炼上。
    他或许有一天会悟,会狠下心去完成妖仙姐姐想做的事,可那是否值得,无人知晓,无人可评。
    陆晨和东方月初回了趟家,和这一世的家人们久违的吃了顿团圆饭。
    东方老家主变得更年迈了,饭后他拉住陆晨,在他书房说了些话。
    他知陆晨早早觉醒前世记忆,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也可能对这个家没太多感情,但他还是希望陆晨能在他走后,多照拂下东方家。
    尽管他的孙子东方月初也是顶尖的少年英才,但他总有预感,这个世界可能会发生某种大变。
    陆晨答应了下来,并言说,不仅是此世,只要他在人世间,他就会保东方家传承不灭。
    此后,他离开神火山庄,周游世界一圈,见遍故人。
    在王权山庄和王权霸业小酌,指点王权富贵的剑意,又去了其他面具团的家族,和他们重聊旧事。
    最后在杨家,他小住了一段时日,教导自己所收的第一个弟子。
    杨蔑的天赋不算顶尖,但也是出众的,陆晨想起自己收了对方徒,却从未长时间好好教导。
    这段时间,他静下心指点杨蔑各种刀法,言明意之一道的要点,至于杨蔑能否领悟,就看他自身造化了。
    哦,顺带一提,杨蔑如今和翠玉鸣鸾正郎情妾意,双倍快乐,别人想象不到。
    做完这一切,又是半年过去,陆晨返回涂山,和绘梨衣在一间院落住下。
    “日落,黄泉好玩吗?什么时候我们也一起下去看看?”
    雅雅出现在院落中,今天却不是来切磋的,而是好奇的询问陆晨在黄泉中的见闻。
    “下去看看吗……”
    陆晨目光悠远,想起了王权无暮。
    人世间的轮回并未出差错,想必黄泉的秩序没有因十殿阎罗的陨落混乱,至于其中有没有王权无暮的插手,他就不得而知了。
    王权无暮进入死门,被留下了印记,无法通过转生台还阳,但他依旧是黄泉中的顶尖强者。
    十殿阎罗皆陨,只要他不再进入黑水河,就不会有危险。
    无暮啊……好好练剑吧,终有一日,我会和你切磋的。
    “不好玩吗?”
    雅雅见陆晨有些出神,嘟囔了一句。
    陆晨回神,笑了笑,“没什么可看的,生者还是不要去想太多。”
    雅雅有些不满,她本来很好奇的,也想下去看看,但姐姐严厉警告她,如今日落似乎也不愿意提,绝了她的路子。
    “对了,你那个臭蟑螂弟弟好烦啊,天天缠着我姐姐,你怎么不管管!”
    雅雅转移话题道。
    “红红姐有说让赶人吗?”
    陆晨笑着反问。
    “这……”
    雅雅一时语塞,“啊——总之我不管,你帮我教训下他。”
    陆晨神情玩味,“哦?雅雅姐往日不都是亲自出手吗?”
    雅雅闻言表情一僵,“哼,不管算了!”
    她不好意思说,她现在居然连那只臭蟑螂都打不过了。
    想来还真是令妖挫败,想我涂山雅雅九尾天狐,比不过姐姐那是当然的,可现在连小妹都比自己强了。
    这一世还没逮到机会揍小日落,如今连他弟弟都赢不了,不行,我要好好去闭关修炼了!
    等出关后在揍日……算了,好像真的有点打不过,放低一下目标,揍他弟弟!
    雅雅心中定了小目标,兴冲冲的离去,陆晨也并未阻拦。
    这只是在涂山生活的小日常,他这次回来,没有再准备出去了。
    这天下他已看遍,这路已走得够远。
    如今他只想陪在绘梨衣身边,过平静的日子,观己身,走得更长。
    数年过去,在陆晨二十岁那年,东方月初来访。
    兄弟两人在春日的凉亭中对饮,东方月初如今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可却越不过那座大山。
    “哥,我决定了,要加入一气道盟。”
    东方月初放下酒杯,语气透着惆怅。
    “东方家本就属于一气道盟,何来加入一说?”
    陆晨猜到了东方月初的想法。
    “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家虽然是一气道盟的成员,但我并没有在其中任职,算起来还是一介散修,我想正式加入一气道盟。”
    东方月初神情郑重。
    “你是想当盟主?”
    陆晨直白的问道。
    东方月初被窥破心思,挠了挠头,“哥,我的想法就这么明显?”
    陆晨沉默了几息,“……值得吗?”
    东方月初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是在赌,但我真的想不出来该怎么做了,而且这也并非只是我的私情,我这些年走遍大陆,也看了许多,真心希望人与妖之间能和平共处。”
    陆晨用落日葫给弟弟满上,抬手碰杯,“你也是个男人了,我劝不了你,只能祝福你成功。”
    东方月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了笑,“哥,啥时候再回家看看呗,娘和爷爷还有些想你呢。”
    陆晨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日后,涂山境外,横水河畔,春风吹动着百花,一袭黑白道袍在河边停顿。
    山丘之上,隔着花海,一名金发红衣女子,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陆晨站在城墙上,神目也看着这一幕,都说好事多磨,可你也别磨的太久了。
    真等到黑狐娘娘送助攻,那时我恐怕,不一定在啊。
    春风吹动道袍,东方月初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知道是妖仙姐姐在看自己,但他这次没有回头。
    或许这一去就是数十年,或许这一赌就是一辈子,可他愿意。
    陆晨站在城头,手持落日葫,长饮一口灵酒。
    只希望自己这一世的弟弟,不要如原著一般凄凉落幕。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陆晨看了眼站在山坡上的涂山红红,何必呢?
    身后一双柔荑环住了自己的腰,那一股丰满温软的感觉,透过衣衫传来。
    再回首,容貌似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自己身后。
    绘梨衣如今完全适应了千秋梦带来的妖力,身体自然也快速成长,终于变成了窈窕少女。
    日落的萝莉控名头,终于能去掉了。
    他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说,我不是萝莉控,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巧是萝莉。
    回到小院,绘梨衣和陆晨对酌,霞飞双颊,“godzilla,准备好下一次的转世了吗?”
    然而陆晨却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转世的事,这次我不准备投胎了。”
    绘梨衣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godzilla准备正常等红仙天书为你分配吗?那样的话要等很久的,我……”
    她话语顿住,她不想在孤单的修炼百年,想和丈夫在一起。
    时至今日,她才有些明白,原来在狐妖世界,借助那红仙天书,看似无限的停留时间,并不完全是好事。
    因为那意味着,正常来说,为妖的那一方,注定要忍耐孤独,如同这世界中等待续缘的妖怪们一般,等着恋人归来。
    陆晨大手覆盖在绘梨衣娇柔的手背上,“别担心,和你想的不一样,正如我字面上所说的意思,我这次不准备转世了。”
    绘梨衣不解,“我们要直接回去吗?主线任务失败不是会扣除三种主属性各三点吗?”
    陆晨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在这个世界,我们还能收获更多,我也是在千秋梦中,才领悟到一些东西,明白这个世界的真正价值。”
    是的,他不准备再转世了,他要尝试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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