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富贵眼神中带着好奇,手中长剑蓄势待发,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被这一刀吸引心神。
    虽只有形而无意,但刀法之玄妙,却可见一斑。
    绿色的浓雾再次分开一线,虽未停下,可那并非是杨蔑这一刀不强,而是枯木药仙的妖力太盛。
    王权富贵紧跟一剑,随东方月初一同出手,抵御这铺天盖地的毒雾,三丈之外大地墨绿,是死,三丈之内的清新,是生。
    几名少年天才联手,一时间竟真的抵御住这成名已久妖王的毒功,让翠玉鸣鸾感到十分意外。
    她脸上并未浮现出欣喜的神色,因为她看到几位公子额上都在冒汗,显然顶着巨大的压力。
    而那枯木药仙,却始终带着残忍的笑,仍旧有很大余力,其妖力澎湃不绝,耗到最后,赢得一定是他。
    翠玉鸣鸾抬头看向树梢上坐着的那名黑衣少年,焦急道:“你们不是亲戚朋友吗,怎么不出手帮忙!?”
    东方月初也连忙道:“对啊,哥哥,你不能真看着我被毒死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哥哥……强的离谱!
    甚至连爷爷也经常看着哥哥,一幅感慨的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
    陆晨取下腰间落日葫,拉开面具的下角,饮了口,仍旧没有别的动作。
    “啊——哥,你这时候还喝酒,我回去要告诉娘,你又偷喝酒!啊算了算了,我不打小报告,你快出手帮忙啊!”
    东方月初一直释放神火,手忙脚乱的道。
    陆晨在树梢上换了个姿势,双腿下垂,正对着枯木药仙所在的方向,口中的话算是在回答翠玉鸣鸾,“我出手的话,他们就没的练手对象了。”
    翠玉鸣鸾闻言有些疑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练手对象?
    “他们”指的是谁,是妖怪们,还是几位公子?
    这都快被毒雾吞噬了,还练什么手啊!?
    远方的枯木药仙听闻陆晨的话,也是嘲笑道:“小子,你是东方家的大公子吧,和你弟弟同岁所出,又能强到哪去?虚张声势也要动动脑子。”
    陆晨又饮了口灵酒,淡淡吐出一口气,上空的漏网之鱼,弥漫道他脸前的毒雾莫名而散。
    “哦?虚张声势?”
    陆晨笑了笑,又低头看向下面几人,开口道:“杨蔑。”
    被叫到的杨蔑愣了下,不知为何对方会叫出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他也见过东方家的二公子月初,但大公子却很神秘,几次家族交流聚会,都没有去,他不曾见过。
    对方知道自己名字不奇怪,但直呼自己姓名,有些怪。
    “哥,我们好像应该叫叔叔吧。”
    东方月初吐槽自己哥哥没礼貌。
    陆晨没有回应月初,看着杨蔑继续道:“气运右臂,身形压低,后撤半步,收刀而放,牵引毒雾,天光破晓。”
    杨蔑闻言身体不自觉的跟着动了起来,按照对方所指,身形变换而后出刀。
    乾坤刀法一十三式,破晓。
    他这一刀似乎在时机,手感上都找到了绝佳点,刀气如长龙升天,竟真的破开了这毒功的围困,短暂的解了围。
    他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惊讶,抬头看向树梢上坐的少年,“世侄怎么会乾坤刀法?”
    陆晨笑着摇了摇头,“世侄吗,也对,别分心,继续听我指挥。”
    杨蔑点头,“是。”
    接下来怪异的一幕出现,坐在树梢上的少年并不出手,只是指点杨蔑进行出招,竟单凭一人之力,勉强抵抗住了枯木药仙的攻势。
    翠玉鸣鸾眼中的红意退去,变为碧水般的瞳孔,惊讶的看着杨蔑出刀,她认出了这是什么刀法,是天下人认为已经失传的,乾坤刀法。
    那是曾经人族至强者,南宫日落所用的刀法,杨公子怎么会?
    更令她讶异的是,这坐在树上的黑衣少年,居然能指点杨蔑出刀!?
    她在遭逢大变之前,还在涂山见过姐姐,知道南宫日落并未转世,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枯木药仙越打越恼火,尤其是师傅已经对他不满,说他对付几个小孩子,半天都没拿下,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可他身处现场才知道,这用刀的杨家小子,自从得了那树上少年的指点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此时如同一个合格的提线木偶,被大师操控着和自己对局,即使法力远不如自己,可凭借天眼和那精妙的刀法,他竟一时间难以拿下对方。
    “树上的小子,只会指指点点吗?有种下来一战。”
    枯木药仙佯做停手,实则积蓄力量准备释放必杀的毒功,同时脚下的毒渗入地面,想要偷袭取胜。
    他嘴上这么说,当然没有小觑对方的心里,不管法力如何,能指点杨家少年,这黑衣少年的眼力和见解,都是一等一的。
    杨蔑见对方停手,心神微微放松,也是好奇的看向陆晨,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晨没有回答枯木药仙的话,而是问杨蔑,“你这趟出来,是为了什么?这个行进方向,是沐天城吧?”
    杨蔑心中萦绕着淡淡的怪异感,和强烈的熟悉感,却一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老实回答:“我是听了沐天城的传言,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陆晨若有所思,他之前还在想,杨蔑这次也不用找哥哥了,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你也对沐天城的传言感兴趣?”
    陆晨继续问道。
    杨蔑老实回答,“因为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请城主帮我复活一个人。”
    “谁?”
    “我的师傅,千古一人,南宫日落。”
    杨蔑此行的目标正是沐天城,他知道长辈们都说那里有鬼,哥哥也说了让自己别去凑热闹。
    可他心中清楚,哥哥已经偷偷去看过一次情况了,他知晓,面具团的哥哥姐姐们,心中最大的遗憾,同时也是他心中的结。
    他那无敌天下,天资横溢,对自己很好的师傅,死在了圈外。
    他多么希望,师傅能活过来,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大家放下心结。
    陆晨从树上跳下,拍了拍杨蔑的肩膀,叹了口气,“痴儿。”
    翠玉鸣鸾震惊的看着陆晨和杨蔑,目光左右摇摆。
    而东方月初则是带着疑惑的目光,不知道为何,今天大哥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大哥应该和杨叔叔没见过吧,怎么说话如此熟络?
    况且这语气动作,简直像是长辈在和晚辈说话,着实怪异。
    陆晨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世世无二的面貌,稍显稚嫩,但不妨辨认。
    杨蔑愣住了,他当然记得这张脸,比自己第一次见对方时要年轻许多,但他不会记错的。
    自己的授业恩师,南宫日落,天下用刀第一人,长得就是这样。
    他猛然想起,月初的哥哥好像叫……东方日落。
    他眼角浮现泪水,当场跪了下去,“师……师傅!?”
    “是我。”
    陆晨点头,“我转世后很早就记忆恢复了,只是有些计划,所以没有和大家见面。”
    他又看向翠玉鸣鸾,“鸣鸾姐姐,还记得我吗?”
    “你、你真的转世了,可是涂山……”
    翠玉鸣鸾也十分惊讶,她前几年还在涂山听说日落并没有转世,怎么这就十一二岁了?
    “出了些意外,转世和平常人不同。”
    陆晨没有详细解释,眼前的翠玉鸣鸾碧眼版还是同记忆中性格差不多。
    但是他知道,其实早在被金晨曦侵蚀的那一刻,原来的翠玉鸣鸾就已经死了,现在的翠玉鸣鸾只是有着原本记忆的新个体。
    是否还是那个人,就看心中怎么想了。
    陆晨收回目光,向前走去,“小把戏就别耍了,今晚的娱兴到此为止。”
    枯木药仙刚刚蓄势完成,暗中操控妖力化为的毒蛇刚潜藏到陆晨脚下,闻言心中一咯噔。
    他方才听到了这几人的对话,如果不是在唬自己,那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真的是南宫日落的转世!?
    别慌,对方只有十一……
    不对,如果真是南宫日落的转世,即使是这个年纪,我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一定是在骗我,我们不可能真倒霉,一定是假的!
    “小子,别以为穿一身黑色道袍,刀法上有些见解,就能冒充南宫日落的转世,想唬人,你连那柄刀都没有!”
    枯木药仙色厉内敛,暗中疯狂的联系师傅,请求新的指示。
    陆晨手探向身侧,从虚空中抽出一柄黑色利刃,“你说的……是这柄刀吗?”
    枯木药仙毕竟是活了多年的老怪,一下就看出了这柄刀的不凡,加上对方刚刚的表现,他心中一下就怂了,难不成……今天碰上了真货?
    陆晨脚步微沉,大地像是潭水一般晕开,深藏的妖力毒蛇被震散。
    他转头看向远方,像是能穿越数十里,穿透从林迷障,“别再求指示了,他已经跑了。”
    枯木药仙愣了下,怪不得师傅好久没和自己联系了,原来师傅更早就看出对方身份了吗?
    我就这么……被抛弃了?
    “别愣着,跟我一起上!”
    枯木药仙朝身后的那些属下喝道。
    屁股下巴和枯藤道长几人都颤抖着后退,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今天碰见真正的狠人了,枯木药仙分明是想让他们当炮灰。
    “哈哈哈,真是标准的杂鱼发言啊!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敌人只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啊?”
    东方月初又发动嘲讽技能,但他是站在陆晨身后。
    陆晨看着那些朝自己发动冲锋的妖怪,双脚踩地,身影消失。
    枯木药仙瞳孔一缩,人和刀未至,甚至天地间未有任何刀意激荡,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不在脖颈上了。
    他全力的催动毒功,浓厚的绿色毒雾朝四面八方喷发。
    但下一瞬,他看到了月亮和星辰,因为上方的雾散了。
    无意无形,他甚至没看清那一刀的轨迹,天地便旋转了起来。
    而其他那些白玉村的操盘人,也都几乎在同一时间身首分离,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
    没有撼天动地的声势,没有那传闻中高处不胜寒的刀意,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刀,送他们上路。
    陆晨身影显化,周边的妖怪也都停下了动作,如画卷定格,若拱卫少年的影子,宣示何为至强。
    妖怪们因为失去了操控者,扑通扑通的倒下,他们还会再醒来,但永远不会是曾经的他们了。
    陆晨转身,朝众人走去,年少的身影穿梭在庞大狰狞的妖怪群中,却像是天地间的唯一。
    月光洒落,夜风吹动着少年的发梢,月光之前,是……日落啊。
    这一刻,没有人心中再有疑问,的确是那人,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东方月初好奇的问道,“你真的是那什么千古一人转世吗?娘要知道了,还不得嘚瑟疯啊。”
    陆晨嘴角微微抽搐,东方秦兰早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时候,的确嘚瑟过,还调戏了下绘梨衣呢。
    “您是……南宫日落前辈吗?”
    王权富贵眼中似乎闪烁着星辰,看着陆晨,好奇心和兴奋难以掩饰。
    他和东方月初不同,父亲每次教完他练剑后,作为奖励给他讲故事时,都会讲到南宫日落的事,说那是天下最强的刀客,也是人族的至强第一人。
    连父亲如今强大的剑意,据说都是受了南宫日落的指点。
    同时,他也知道,南宫日落是父亲心中一辈子的结,即使父亲未说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南宫日落又是怎么陨落的,但他能猜出,结局一定是悲伤的。
    王权富贵没有想到,第一次出门游历,就见到了从小听到大故事中的偶像。
    更离奇的是,对方转世成功,好像还成了自己的……表弟。
    “一世归一世,这辈子我便是东方日落了,富贵不用那么拘谨,喊我表弟也可以。”
    陆晨笑道,毕竟这一世明面上,他和对方是同辈的亲戚。
    “那怎么行,父亲说一定要对日落前辈尊敬。”
    王权富贵摇头,觉得不妥,自己要敢叫日落表弟,回去后老爹知道肯定会感觉别扭的。
    陆晨沉吟道:“嗯……既然如此,喊我大哥吧,霸业那边,我下次会跟他解释的,我们各论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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