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长宁公主安然无恙,太子放下心中大石,便要下去接人。
    他刚叫来侍卫,燕凌摸回来了。
    “殿下。”
    太子顾不上他,胡乱点了点头,就要下楼,哪知被他拉了一把,扯到角落里去了。
    “阿凌?”
    燕凌往旁边看了一眼,侍卫知趣,往前走了数步,挡住旁人的视线。
    他便悄声问:“您想好这事怎么收拾了吗?”
    太子愣了愣:“什么?”
    燕凌说:“您只是想撞倒徐家的马车,没想到他们办事不利,惹出这么大的祸。要不是处置及时,今天就是一桩惨案了,而且还差点累及公主。这事旁人不知内情,陛下那边总会知道的,您总要交待一下吧?”
    “这……”太子压根没想这么多,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孤回头到父皇面前谢罪去?”
    燕凌不赞同地摇头:“朝堂内外多少人盯着东宫,您心里有数的吧?知道您犯了错,他们还不扑上来,趁机狠狠咬上几口?”
    没娘的孩子,日子过得艰难。太子虽然地位稳固,但是从小到大,吃过不知道多少暗亏。听他这样说,想起往日的经历,不禁眉头一跳,揪住燕凌的衣袖,说道:“阿凌,还是你为我着想。要是孤被父皇训斥,那些人又该借机生事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燕凌往外瞥了一眼,笑道:“臣刚才就在犯愁,看到公主,忽然有了个主意,殿下您听一听,是不是可行?”
    太子大喜:“你说。”
    燕凌轻声道:“这事让人知道,八成会攻讦您行事荒唐,失了天家体面。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您展示皇家天恩……”
    他附耳一说,太子连连点头:“好,好。”
    燕凌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事结束,殿下您马上带着公主回宫,到陛下面前谢罪。”
    太子皱了皱眉:“孤都把事情抹平了,还要去谢罪啊?那跟之前有什么分别?”
    燕凌笑道:“当然不一样了,先前谢罪,是您做错了事,这回谢罪,主要是告状。”
    “告状?”太子一怔。
    “对。”燕凌意味深长,“您只是叫人撞倒马车,什么时候让他们去车马行捣乱了?怕是有小人作祟,要借机害您。一定得告状,让陛下彻查东宫!”
    ……
    长宁公主跳下车,指着将官气愤地骂道:“什么收买人心?你们眼睛瞎的吗?他们的车队在这头,车马行在那头,隔了这么远,车马行的马失控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都能强行扯上,你们金吾卫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这金吾卫将官的眼力,可就没徐吟那么好了,他瞧长宁公主的打扮,以为就是哪个家境不错的小姐。京城这个地儿,掉下块招牌都能砸死个五品官,一个千金小姐算什么?
    而且她咋咋呼呼的,哪个有底蕴的世家,会教出这样的女儿?要么富而不贵,要么就是个暴发户。
    心里这样想,将官眼里便带出几分轻蔑,傲然道:“大胆!金吾卫怎么办事,轮不到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三道四。再敢无端指责,就抓你进大牢!”
    长宁公主气得七窍生烟:“你——”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喝骂过,真是……
    “大人,这位姑娘刚才奋不顾身,救了好几个人呢!”
    “是呀!为了救人,还差点让马给踩了,她不可能为凶手说话的。”
    “要不是他们出手帮忙,今天不知道会死伤多少。说不定会上达天听,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不敢指责金吾卫,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这事分明是他们失职,反倒怪罪帮忙的人,实在没有道理。
    长宁公主听在耳中,十分感动。
    以前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恭维,从来不放在心上。因为她是公主,别人自然会想方设法讨她欢心。
    可是今天,她接连收到赞美,却跟身份毫无关系。因为她救了人,所以百姓拼着得罪金吾卫,也要为她说话,这样质朴的维护,比她听过的所有奉承话都让人动容。
    金吾卫将官的脸却更黑了。
    他不过是先把话拿住,又没有说一定跟他们有关,这些刁民,想联起手来下他的面子吗?
    这样想着,他又瞪向长宁公主。外地来的军汉,他欺压就欺压了,便是闹起来,往大牢里一押就是。都怪这个小丫头,出来替人张目,引来这么多百姓,倒叫他不好收拾……
    这将官又黑又壮,被他凶光一瞪,长宁公主不由往后退了退,生出几分怯意。她往常再骄横,毕竟是个小姑娘,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就不敢造次了,现下却是孤身一人,没有侍卫在面前挡着……
    下一刻,她被人挡住了。徐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站到她面前,说道:“大人,金吾卫要查惊马之事,我们全力配合。不过,这样挡着路不太好吧?还有伤者在,难道不用收拾了?”
    这一说,提醒了众人,那边喊了起来:“我爹的腿好像断了,大人,先让我们送医吧?”
    “是啊!我媳妇摔了一跤,现在站不起来。”
    “我宝儿吓到了,一直哭呢!”
    将官的脸又黑了几分,直着嗓子吼:“叫什么叫?谁说不让你们送医了?金吾卫自有做事的规矩,不用你们教!”
    说着,他再次瞪向徐吟和长宁公主:“你们再这样挑拨离间,可别怪本官不给情面,抓你们进大牢!”
    长宁公主火冒三丈,这是什么狗官,就会推托责任,抓人进大牢,她才不……
    “你要抓谁进大牢?”一道声音传过来,紧接着,一群人呼啦啦从酒楼里出来。
    为首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他身边围着同样打扮贵气的公子哥儿,再旁边则是威风凛凛的侍卫。
    这气势,立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有识得那些公子哥的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谁?连朱侍郎(杨学士、永城侯)家的公子,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
    长宁公主看到兄长,方才受的委屈浮上心头,当下眼圈一红,扑上去喊道:“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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