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冷的街道上,这声尖叫是如此刺耳,以至于,打破了雨水营造的沉重气氛。
    “砰砰砰!”
    附近的巡警看到这一幕,瞬间拔枪射击。
    但大抵是紧张,三枪中只有一颗子弹成功命中。
    那类似甲壳虫模样的怪物飚射出一团墨绿色的汁水,逃远了。
    直到这时,那名巡警的尸体才倒在车盖上。
    一家三口全程目睹,母亲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去捂女儿的眼睛,可已经晚了。
    “砰……砰砰……”
    枪声络绎不绝起来。
    这场从海上吹来的冷雨中混杂着不少甲虫,它们还算不上妖魔,更像是某种寄生物,不算强,可仍旧迅速引爆了恐惧。
    车辆鸣笛声,尖叫声,凄厉的呼喊声,夹杂着风雨。
    令人辨不清东西南北,仿佛来到末日。
    而相同的一幕更在迅速以海湾为中心,呈扇形向陆地扩散。
    原本滞留在户外的人们登时陷入恐慌,累积了一整个白天的恐惧仿佛在一刻被引爆了。
    人们疯狂地逃向建筑物,尖叫着,吵闹着,而那些被警视厅人员引着,聚集起来,准备分批转移到地下设施的人们也恐惧地奔逃起来。
    场面瞬间失控。
    ……
    港区。
    穿着食尸鬼制服的小短腿女警官正跟随疏导人群。
    当混乱降临,她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声呼喊着防空洞的方位,手中刀剑出鞘,血气弥漫,挑飞了一只甲虫,顶着风声喊道:
    “今野去街口!小森稔去街角!清除危险源!”
    “是!”两个副手此刻再没有半点颓丧。
    说着,她咬着一缕发丝,抖动刀刃上的血雾,望向远处街道:
    一辆辆军车开拔了过来,枪火稀疏地炸开。
    远处,黑色三角大楼灯火通明,如同火炬。
    ……
    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东京湾出现异常能量风暴!干扰了天气!江东区、港区受到波及!异常气象还在扩散!”
    “立即通知第八、第十二作战队伍赶赴关键路口,不要和那些虫子纠缠!将它们交给军队热武器!我们要对付的是大型妖魔!”
    指挥官的声音在嘈杂的办公区内回荡着,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副指挥那边情况怎样?”
    “已经找到三级妖魔踪迹!”
    “好!”指挥官点头:“新式武器已就位,稳扎稳打,以我们的准备,即便是多头三级,也控制的住!”
    话音落下,突然,悬在指挥中心中央的特殊卫星雷达系统发出噪音:
    “警报!”
    “警报!”
    “检测到未知超级能量源!”
    机械的女声在偌大的空间内回荡着,所有人齐刷刷望去,就看到中央大屏幕上的俯瞰图,东京湾对应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漩涡。
    面积极大,呼吸间膨胀开,闪烁着。
    像是一盏灯。
    “通道……”有人声音干涩地说。
    那当然不是红灯,而是能级超越了系统限定数值的庞大的空间通道。
    根据过往的经验,妖魔出现前夕,其抵达的空间锚点,都将搭建通道,人们更是借此,提前预警。
    可是……这只,此前竟然都没有降临吗?
    厅中,很多人眼神茫然起来。
    他们都以为,入侵的妖魔早已于深海中钻出,潜入来这边,可眼前的一幕却在说:
    这个判断是错误的。
    “它还没出来……就能干扰影响现实……”一名食尸鬼声音干涩:
    “这是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没人回答。
    大屏幕前,时刻准备出站的指挥官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灯”,以及那疯狂跳动的数值。
    终于明白了,那个神秘的“人教”委托御三家发来的预警中,所谓的“灾难空前”究竟是什么含义。
    “四级。”中年人似乎在呢喃:
    “这是四级妖魔。”
    ……
    “轰!!”
    港区,靠近海边的街道上,首当其冲的人们早已陷入疯狂,恐惧的人们或瑟缩地躲在铁皮汽车里。
    或冒险冲入附近的建筑。
    还有的,再也不顾巡警的驱赶,猛踩油门,横冲直撞,试图强行绕路逃开,却彼此撞在一起,腾起爆炸的火焰。
    “不要乱!不要乱!所有人下车,不要停留!不要停留!”枪火中,有军车驶来,天空中,数架直升机轰隆抵达。
    军队用大功率的设备开始广播。
    “走!我们走!”车内,一家三口中的丈夫说,转身,看向惊慌失措的妻女:
    “等下听我喊,三二一,然后开门往那条巷子全力跑!听到没?”
    “爸爸……”
    “记住没有?”
    “恩……”
    “好……三、二、一……跑!”
    汽车门打开,三道人影混同着周遭的人流,一起朝着远离海湾的方向奔跑,凄风冷雨中,鞋子湿透也不顾。
    有人跌倒,有人拉扯,有人头也不回。
    突然间,逃命中的人们忽地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难以言喻的幽咽,低吼。
    仿佛深寒巨鲸,却又远比那低沉、幽冷无数倍。
    声音隔着风雨吹来,钻到人的耳朵里,令所有人本能地战栗,恐惧自心底涌上心头。
    “啊……”一个年轻的女孩跌倒,浸泡在冷雨中,等抬起头,却已看不见同伴,她想爬起,心底的恐惧却令手脚完全不听使唤。
    “呜……幽……”
    仿若自地狱传来的吼声愈发清晰,令她,以及周遭许许多多,如她一般跑不动的人,近乎本能地扭头朝后方望去。
    下一秒,所有人的瞳孔中倒映出同一幕画面:
    晦暗、寂静的东京湾内,海港的一束束探照灯笼罩下的墨绿色的海面蓦然掀起巨浪。
    浪头洁白,如拔地而起的城墙。
    显露出一个扭曲、玄奥的通道,一架直升机靠近过去,似乎想投掷什么,突然间,同道中伸出一条布满墨绿鳞片的手臂。
    那手臂庞大的不可思议,只是一抓,整架直升机就被捏成了废铜烂铁,坠落下来。
    继而,另一条手臂探出,双臂做出撕扯的动作,继而,一头宛如神话生命的,摩天大楼般高的妖魔从通道挤出。
    它的头颅上盘亘着扭曲的角,全身覆盖墨绿磷甲,部分火红,不像已知的任何生命。
    它硕大的眸望过来,仿佛要装下整个世界。
    它挥动爪子,只一扫,数十架飞机悉数如苍蝇般,被扫入钢铁城市,还在半空,就炸成一串火花。
    而看到这一幕的人们,却已经在本能的恐惧下,失去了尖叫的能力,只是撑大了嘴巴,死命呼号,却发不出半个音。
    “呕……吼……”
    下一秒,这庞大的生命突然咧开巨口,将嘴巴撑的天地一般大,一头头形态各异的妖魔被它吐出。
    洒满了整个港湾。
    “啊!!!”
    恢复的尖叫声中,密集的一级、二级、乃至于三级妖魔如同泼天的雨,落入城市。
    其中一头,刚好摔在街口,瞬间,数十名躲避不及的民众被活活压成肉泥,骨断筋折,血肉被妖魔兴奋地吞下。
    那名倒下的女孩尖不知哪里生出力气,跳起来,一把将身旁的老妇朝后推去,鞋子丢掉也不顾,却只跑出几米,就给另外一个男人撞倒。
    随后,三人一同被妖魔喷吐出的酸液泼中,没了生息。
    街角,一对情侣搀扶奔逃,一人踩空,鞋子卡在井盖里,另一人不顾哀求,撒手离去。
    狭窄的巷子口,三口之家跑到这里,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男人将妻女死命往前一推,吼道:
    “跑!快跑!!”
    然后整个人突然一咬牙,转回身去,跑到街道上,大声呼喊着,转眼间,给那头飞行妖魔抓到半空。
    一蓬血雨。
    ……
    秋叶原。
    宫本家族某座道场内,广场上,红色灯笼于风中飘舞。
    一名名身着剑道袍服的弟子手握长剑,站成一列列。
    二代长老们簇拥着宫本武,站在天井中,瞳孔流转着灵光,望着那滚滚升腾的魔气,缕缕无形剑意汇成凛冽的杀机。
    “好大一只。”横井贰朝地上啐了口,骂道。
    “怕了吗?”御剑两兄弟嘲弄道。
    横井二脸上粗短的胡茬抖动:“我横井这辈子就不知道啥叫害怕!家主……”
    宫本武迎着众人目光,道:“出发!”
    “是!”
    院门骤然打开,一名名剑修奔跑中,拔刀出鞘。
    ……
    品川区。
    空荡的街道上,一名名身披古典阴阳师袍服的男女撑着油纸伞,平静地站在冷雨中,身后,是一辆辆车子。
    “父亲。”代理家主望向身前长袖飘飘的老者。
    “人教使者说什么?”土御门神崎平静问道。
    “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给他时间。”土御门神崎说,迈步上车。
    身后,一名名阴阳师有样学样,不多时,一列车队发出。
    每辆车顶,都站着一名式神。
    ……
    左京区,圣护院。
    “阿弥陀佛。”
    空尘僧人站在寺庙前殿,望着远处那开始登岸的饕餮,念出一声杀气腾腾的佛号。
    身后,一名名僧侣手持兵刃,眉目森寒:“主持!”
    空尘转身,朝着身后佛像轻轻一拜,抬手一招,青铜月牙禅杖落入手中:
    “杀!”
    ……
    新宿区,歌舞伎町。
    原本的热闹繁华之地,此刻一片冷清,只有霓虹灯闪烁的招牌仍旧明亮动人。
    突然,空荡的大街两侧,一间间房屋房门打开,走出一名名花臂凶恶的极道社团骨干。
    每个人手中都带着枪械刀剑。
    凶神恶煞的人群汇成一道人流,朝街口走来,看向街口的社长,以及他旁边的,戴着墨镜的,身材魁梧的身影。
    “告诉他们,今晚的任务是什么?”吕凤山踹了文质彬彬的社长一脚,说。
    后者目不斜视:“疏散人群!维持治安!听到没有?”
    汇成汪洋的数千名的极道骨干默契地装作没看到那一幕,躬身:
    “是!”
    今晚,他们不得不做一回好人。
    ……
    灰雾空间。
    苏宁盘膝,坐在巨灵神尊头颅位置的法阵上,仰头,目光透过敞开的面甲,可以看到小世界上空投影的乌云。
    这是外部世界在此处空间的反映。
    在他身前,右侧,是锻兵术心火中,不断融化,嵌入操控法阵的庚金,左侧,是一枚枚玉符。
    上面文字闪烁,
    “开始了。”苏宁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撑开的系统画面,借助系统,他可以切换、目睹附近任何妖魔所在的区域。
    与此同时,一行行文字也漂浮于眼前:
    【检测到四级妖魔入侵】
    【开启临时任务:诛杀妖魔,护佑人族,奖励钻石宝箱】
    继青铜、白银、黄金后……来到了钻石。
    然而,苏宁却已经没太多心思关注奖励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沉默地,凝望着光幕中抖动的画面。
    身旁放着留影石。
    看着那一幕幕,发生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生离死别。
    用冷静的,旁观的视角。
    看着恐惧。
    看着绝望。
    看着丑恶。
    看着美好。
    ……
    看着一切。
    记录一切。
    ……
    终于,当他将整个妖魔分布,以及食尸鬼、军队势力分布记在心中后,他空出左手,按在玉符上,依次向不同的接收端发送命令。
    每一条,都是一个地址。
    那是食尸鬼与军队没有覆盖,却在遭受,或者即将遭受妖魔们袭击位置。
    苏宁知道,越是高级的妖魔,对电子设备的干扰越强烈,他不知道警视厅的食尸鬼们的卫星监察系统运行情况如何
    但他不介意扮演另一个指挥官。
    而御三家的数百名修士与五名提升过实力的散修,乃至雪莉,都是他掌中的棋子。
    此刻,苏宁落子。
    ……
    于是,就在整座城市陷入灾难的同时,御三家以及分散在城市中不同街巷的“棋子”们,身上的玉符震动起来。
    收到了人教代行使者的命令。
    随即,纷纷朝着苏宁填补的防御空白区分散,奔涌过去。
    ……
    某处街道,一头妖魔在建筑间攀爬,朝着地面,喷吐出一口口灼热的火焰,人们如秸秆般倒下。
    被火焰收割着生命。
    尖叫,混乱,绝望,嘶吼。
    人们疯狂地敲打着临街房屋的门,却没有一扇可以打开,体长十余米的妖魔于大楼间跳跃,猩红,残暴的眸中流露出戏弄的色彩。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当它堵住一条巷子,狰狞丑陋的头颅凝视过去时,一群绝望地,因为污染,瘫倒在地上的人们哭喊起来。
    伴随着婴儿的哭嚎。
    “呼……”它尖锐地笑了声,身体鼓胀起来,准备喷吐出火焰。
    可就在下一秒,一道清瘦,却有力的人影披着青铜甲胄,从远处奔来,手中刀剑斩出刺目的光。
    “轰!!”妖魔尖啸一声,鲜血喷洒!小半个头颅飞向天空。
    绝望的人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一道道目光,投向那名身着甲胄,蒙着脸的颓丧大叔:
    “谢谢!谢谢您!”
    大河直人看了巷子里的一名熟客一眼,没说话,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激动的声音:
    “请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吧!或者,起码让我们知道是谁救了我们!”
    颓丧大叔沉默了下,抛下一句话,奔赴下一个战场:
    “我来自……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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