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远么?
    时雍想了想那个老和尚的模样,摇了摇头。
    “倒也未必与他有关。只是,庆寿寺僧侣众多,觉远大师徒子徒孙满堂,既然能出一个慧明,保不准就会再出什么慧光,慧通,慧圆,慧鬼,慧妖……老和尚年纪也不小了,哪能事事都亲力亲为?被人钻了空子也不奇怪。”
    赵胤瞥她一眼,失笑,“你这嘴。”
    时雍挑挑眉,“我说得不对?”
    赵胤叹息,“对。”
    这次回京,他们原本不用从霄南镇经过,正是因为要去庆寿寺拜访觉远大师,这才特地绕了过来。
    一是元驰心血来潮,要让觉远为他腹中胎儿占卜掐算一下。
    从玉姬有孕开始,这孩子怀得就不太平顺,三不五时的胎象不稳,玉姬本人也十分的作,若不是随行有陈岚、褚道子和时雍三大医师保命,孩子早就折腾没了。
    元驰战战兢兢,总觉得是这个孩子的命数不好,想找觉远化解化解。
    至于赵胤和时雍,也不是单单只为陪同。今年三月发生在庆寿寺的事情,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他们都想顺便上去点个香。
    为那一夜枉死的冤魂。
    因此,哪怕他们明知道元驰非得上庆寿寺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满足玉姬对狄人谷的思念,还是没有反对。
    如今半道上又遇上这么一桩事情,再前行,更觉巧合。
    昨夜下过雨,山林里空气清净,静谧而安宁。
    时雍的脸贴着赵胤的肩膀上,瞧了片刻,又突然回头看着他。
    “侯爷,你快给我看看。”
    赵胤扭头,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看什么?”
    时雍指了指自己的脸,“这里。”
    赵胤沉默,低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
    时雍翻翻眼皮,无奈地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我是指我的脸。”
    赵胤沉眉,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亲,“很好。”
    时雍愕了愕,差点笑出声来。
    “我是说,你给我看看脸上的疤,淡了一些没有?”
    赵胤横过手来拢住她的肩背,仔细看她片刻,有条不紊地将她垂落的发丝捋在耳后,“淡了。”
    时雍皱眉,“还看得清楚吗?”
    赵胤嗯了一声,“无妨。”
    一听这话,时雍心都碎了。
    这不就是说疤痕还是很明显,能看得清楚么?
    她睁开眼来,满是怨对,“完了,我不敢回去见爹娘了。”
    女子对容貌的执着,男人很难感同身受,尤其赵胤这样的男人,在他看来,如今的阿拾并没有什么不同,钟灵毓秀、姿色风流,已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不必在意。”
    他又紧了紧时雍的手,想了想,补充一句。
    “爷又不嫌你。”
    时雍撇紧的嘴巴,很是下弯了几分,觉得赵胤这分明就是无奈的安慰。
    她低下头去,双手捂住脸颊,“不知还能不能恢复如初。若是不能,侯爷就另娶吧。”
    赵胤:“……”
    看这丫头如此在意,他又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
    “我看看,也许再看就看不清了。”
    “别看。”时雍转开脸,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丑得很。”
    “傻孩子。”赵胤用力将她揽过来,不让她再挣扎,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片刻,“绝代佳人,世无第二。”
    噗!
    这么明显的假话,把时雍逗乐了。
    她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哈哈笑个不停。
    “你也夸张得太离谱了。以前脸上没留疤,在你见过的美人里,只怕也是姿色平平,更别提如今了……”
    赵胤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如何与我何干?”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所爱之人的情话,时雍也是如此。更何况,这些甜言蜜语来自千年榆木赵大驴?
    “好吧,小女子就领受了。”
    她朝赵胤眨了个眼,腻在他怀里,又柔声低低地道:
    “不过往后这些话,侯爷要常说才好。”
    赵胤低笑,“不腻么?”
    “不腻,听多少次都不腻。”
    “好。”赵胤顺着她的长发,又将双臂收拢将她搂得更紧了几分,声音低暖得仿佛有春风渗进来。
    “再来庆寿寺,更觉庆幸。差一点,我就失去阿拾了。”
    一声感慨,仿佛庆寿寺的香火味,都飘荡在鼻端了。
    近了,更近了。
    时雍听着赵胤的心跳,胸口也是鼓荡了几分。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们回京就成婚,再往后侯爷就是我的人,失去什么都不会再失去我。”
    从北往南的这些日子,二人每日里相处,感情弥久生温,早已如胶似漆,又不得不克制自己。恨只恨路途遥远,不能马上回京完婚。如今听时雍道来,赵胤心中一荡,双臂一收便抱紧了她。
    “说的什么胡话?你是爷的人。”
    “那爷也是我的人。难道不是吗?赵胤,你敢不承认。”
    “……”
    “是不是?说话。”
    “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雍想到久违的大婚,心情突然沉重了几分。
    “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我娘。”
    这一路上,陈岚其实都很平静,几乎让人看不出什么悲伤情绪来。可是,她越是如此,时雍越是担心她,偏偏陈岚的性子不是个爱向人倾诉的,不论时雍怎么哄她劝她,她都不肯吐出半句心声。
    一个人的情绪闷在心头久了,是会生大病的。
    “希望在我大婚之日,能看到娘开开心心的样子。”
    赵胤点点头,没有接话。
    时雍又猛地扭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问他。
    “我有告诉过你吗?我师父好像对我娘有意思,我很想搓和他们,可是我旁敲侧击的问过我娘,她什么表示都没有……侯爷你说,我娘到底怎么想的?”
    拿感情的问题来问赵胤,属实是为难他。
    时雍看他皱起眉头,叹息一声,本没想再要答案。
    不料,赵胤却突然开口。
    “谁说无心之人不痴心?”
    时雍微怔,看着他一脸惊讶。
    咚!
    庆寿寺的晚钟敲响。
    仿佛,就落在人的心上。
    ……
    ……
    车马行人在寺门停下。
    一行僧侣迎了出来,领头的人看到赵胤下马便当先施礼。
    “庆寿寺知事僧、觉远法师座下弟子慧光,恭迎东定侯大驾光临。”
    慧光的身后,一众僧侣齐齐行礼。
    “恭迎东定侯!”
    庆寿寺还真有个慧光和尚?
    时雍嘴角扯了扯,忍不住轻瞄赵胤一眼。
    这个迎接的阵仗很是盛大恭敬,可是时雍瞧着却有些不得劲儿。
    在她的印象中,觉远那个老和尚就不是一个十分讲究礼数的人,颇有几分清高自傲,更是不会做出“组织正在做晚课的僧侣,一起前来恭迎大都督”这等表面功夫。
    赵胤似乎也有所察,平静地扫过众僧,轻抬手臂,“免礼。”
    声音未落,他又缓缓道:“本座特地前来拜会觉远禅师,烦请慧光师父通传。”
    慧光双手合十,道一声佛号,面露微笑道:
    “不敢隐瞒大都督,此事说来着实不巧,师父自十日前闭关修禅,吩咐了弟子们不得打扰。大都督只怕要多等几日……”
    时雍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望向赵胤。
    怎会这么巧?
    觉远禅师闭关了,山下的村民就出事了,还直指庆寿寺“奸僧”害人?
    她心里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赵胤与她对视一眼,轻扫慧光和尚。
    “也好。不知禅师何日出关?”
    慧光看了看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眉头不经易的皱起。
    “这个……师父闭关前没有交代。开悟识道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小僧不敢妄自猜度。侯爷若是不便,不如先行返京,待来日师父出关,小僧再行禀报,让师父亲自到府上来拜访侯爷。”
    赵胤沉眉,淡淡道:“本座方便得很。”
    人家越是不方便,他才方便。时雍觉得赵胤这话简直是直取要害,慧光始料不及,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化,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常态,笑容可掬地吩咐弟子带人入寺,安排厢房住下。
    赵胤绝口不提村民喊冤之事,那三个随行的村民,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谢放使眼神摁下。
    不过,三人已来过寺中交涉多次,一迈入门槛,几个和尚便已认出了他们。
    “慧光师兄……”
    “无妨。”慧光抬手阻止,低声说:“大都督问起,照实交代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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