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还真是效率!
    时雍诧异地问:“哪里的?”
    “刘大娘家里的。”王氏一说起这件事,就兴奋得不得了,满脸挂着笑,“哎哟你都不知道,这便宜可占大了。”
    时雍皱眉,“怎么讲?”
    王氏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刘大娘也不知做了甚么缺德事,把人摔坏了,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也说不出话,吃喝拉撒都靠人伺候。”
    摔坏了?
    上次刘大娘还想同她一起赚银子呢?
    时雍喃喃一声,“是吗?”
    王氏道:“可不是么?那人脑袋就歪着,动弹不了,活人死一般。”王氏描述起刘大娘的惨状,活灵活现,说着说着,又瞄了时雍一眼,发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清清嗓子,说到房子。
    “刘大娘这些年没少赚昧心钱,可她男人好赌,孩子又不争气,家里开销大,一大家子要吃喝,她这一倒下去,她男人就琢磨着要卖房了。”
    王氏双眼亮开,“我去瞧过了,店面临街,开间大,宽敞,眼下赁给一家人在做炒货,房是前后二进的,直通店面,做生意也方便。我合计了一下,银钱应当够着的,但我还想磨一磨,他家急着要钱,想来还能再少一些……”
    时雍哼笑了声。
    “这你就不怕风水不好啦?”
    “呸呸呸!”
    王氏瞪大眼睛瞄她,嘴皮一张一合,自有一套狡辩理论,“她刘大娘住着风水不好,是因为她没少干缺德事,拿脏钱害人家肚子里的小娃娃,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又不害人,那就是好风水。”
    这样也行?
    时雍对王氏另眼相看。
    想了想,她笑着问:“你上哪听来的?刘大娘拿人的脏钱,祸害人家肚里的小娃娃?”
    “嗐!”王氏露出一脸讽刺,斜她一眼,“这不明摆的么?你看你也跟她学这么久了,单靠明路赚钱,有几个?她凭甚么买得起二进的房,还有那么大的铺面?”
    时雍:……
    这不她也能买得起了吗?
    “娘!”时雍眯起眼,“我怀疑你在骂我,拿的也是脏钱。”
    王氏愣了愣,“也是哦……呸,不对,我闺女的手干净,拿的也是白花花的干净银子,哪个说脏?老娘撕了她的嘴!”
    “哈哈哈。”
    时雍跟刘大娘学了稳婆的手艺,听说她出事,原也是想备点礼物去瞧个变她的。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去,家里就先出事了。
    她和王氏刚刚落屋,就看到宋长贵醉醺醺地回来,他是被一辆马车送回来的,下车的时候,那车夫还十分恭敬地扶住他,直接将他送入院门,离去前,又连连朝他点头哈腰,莫不恭敬。
    时雍一看就绿了眼神。
    “爹,你为何会坐楚王府的马车回来?”
    宋长贵被闺女质问,酒顿时醒了三分,愣了愣,仵作的高度敏感就让他找出了时雍话里的疑点。
    “你怎知,怎知那是楚王府的马车?”
    时雍心里一窒。
    许久不曾揭开的伤疤,就这样被亲爹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
    于是,心火更甚。
    “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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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见过,还坐过,就连这车夫她都看到过无数次,曾经,这车夫也像对宋长贵这般,对她点头哈腰,尊若主子。
    只不过,时雍万万不会告诉宋长贵这些就是了。
    她拉着脸将宋长贵扶回屋,端来凉茶就递到他面前。
    大冬天的,宋长贵以为能喝上一口热茶,结果凉茶入嘴,冻得哆嗦了一下。
    再看姑娘的脸色,他疑惑地眯起眼,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唉!”宋长贵放下茶盏,“楚王找为父说话,为父一个小小推官,还能不从?楚王要客气地送为父回家,为父除了感激,还能如何?”
    “楚王找你说话?”时雍眯起眼打量他,目光满是警惕,“楚王找你能说什么?问魏府的案子?”
    “没问案子。”
    宋长贵摆摆手,酒气未散,脸上有宿醉的酡红,可是言辞间那隐隐的得意却有些隐藏不住。
    “你猜怎么着,楚王竟让我随他前往东昌府就藩,直夸为父是难得一见的贤才。想不到吧,都说楚王纨绔败家,竟是重贤重才之人……”
    时雍微怔。
    看着宋长贵脸上的欢喜,拳心不知不觉卷了起来。
    一个平民出生的小推官,被当朝亲王,皇帝的亲弟弟召见,推心置腹地谈话,还是一副求贤的低姿态,换了谁都很容易飘的吧。
    赵焕很懂得利用人心呐?
    去了东昌府,他是属地藩王,他就最大,若是贤才,必然会委以重作。许一个藩地的高官,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比顺天府的推官权重。
    时雍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那你应了没应?”
    宋长贵迟疑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拎了水壶进来续水的王氏,就劈头盖脸对他一顿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堂堂一个王爷,求贤求到你宋老三脑袋上了?好不好笑?我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王氏又狠狠瞪了宋长贵一眼,就差上去拎耳朵了。
    “不许应,听到没有?你也不想想,你这芝麻官是谁提拔你的?咱们家的好日子又是谁给的?人家给你点三炷香,你就当自己是菩萨了?别给老娘装大尾巴狼,你有几斤几两,旁人不知,老娘还不知道吗……”
    被媳妇骂得头皮发麻,晕头转向,宋长贵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头两个大,连说三句“我没应”,终于堵住了王氏的嘴。
    宋长贵也干脆倒在椅子上,装醉晕睡过去,省得听她唠叨。
    时雍对王氏刮目相看。
    帮着她将宋长贵扶回房里,竖了个大拇指,“厉害。把人骂昏过去。”
    王氏哼声,“咱家又不愁吃不愁穿的,何苦趟人浑水?闲得慌吗?再说了,老娘的店面还没盘下来呢,去什么鬼的东昌府?哼!”
    “……”
    时雍哭笑不得。
    还想说宋夫人深明大义,头脑清楚呢,原来是为了开店。
    ……
    开店的事情,时雍由着王氏去张罗,她不感兴趣。在家里坐了一会,吃了些王氏端上来的糕点茶果,时雍合计着时间差不多,去灶房洗了个手,笑眯眯地叫上大黑,让予安套车,匆匆赶到无乩馆。
    这个时节,天黑得早,未时刚过,天空便阴沉沉的像盖了一块乌布。
    晚上又要下雨了。
    时雍搓了搓脸颊,跳下马车就急匆匆地朝门房奔过去。
    “咚——咚——咚!”
    门房打开门洞,看到是她,看看天色,有些讶然。
    “姑娘怎么来了?”
    一般这个时辰,时雍是不会来无乩馆的,除非有什么急事,门房看她满脸着急的样子,赶紧为她开门。
    “我有东西忘拿了。”
    时雍没多和她寒暄,善意一笑,焦急地往里走。
    大黑撒蹄子跟在她的后面,偶尔越过她跑在前面,又停下来等她。
    时雍直奔房间而去,在院子里就撞见娴衣和婧衣端着托盘,正在往主屋传菜。
    娴衣看到她,略略一怔。
    “姑娘来了。我这就去加副碗筷!”
    “不用。我马上就要走,我来拿我的东西,去找师父。昨晚才和你说那事儿呢,一转头就忘了。”
    时雍朝娴衣笑了笑,脚步却没有停留,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推开门一看,柜子上那个包裹还在,仍然放在原地,好像没有人动过。
    她合上门,慢慢走近,眯起眼取下包裹来,仔细端详片刻,一点一点轻轻拉开……
    依旧是叠放的模样,乍一看,与时雍放置的样子并无不同。
    时雍抓起衣服,凑到鼻尖轻轻一嗅,又慢慢展开衣服,将袖子抬起看向腋窝处,半眯的双眼里突然迸射出一道厉光。
    她偷偷做的记号没有了!
    衣服果然被人换过!
    “大黑!”
    时雍低头,看着腿边摇尾巴的狗子。
    “又该你干活了。”
    大黑歪歪脑袋,吐长了舌头看着她,一张微笑的脸,然后在她面前绕了好几个圈,很是欢快。
    “看把你乐得。哼!”
    狗子也是个想认真干活的狗子,可是时雍并不着急,她将衣服叠放好,又将包裹原封原样地打好结,挎在胳膊上,径直去了赵胤的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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