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低头看她一眼,胳膊揽在她腰上。
    “为了给将军助兴,现杀的。”时雍声音低沉冰凉,身子似乎还瑟缩一下,打了个寒战。
    赵胤拍拍她。
    在外人眼里就是将军夫人害怕,将军在温柔体贴的安抚。
    夜色清冷,天空似乎又飘起了小雨,一群人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却没有阻止这个山间小镇夜晚冰冷刺骨的寒风。
    时雍叹了声,“那人死得真惨。”
    赵胤再次低头。
    她衣裳有些薄了,脸色青白,嘴唇都褪去了颜色。
    “吓倒了?”他问。
    “是呀,好吓人喽。”
    这话一听就假,比刚才还要假上十分。
    赵胤声色不动,却松开她的手,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低头为她系上带子,拍了拍,一个字都没有说。
    时雍问他,“你不冷?”
    “不冷。”
    男人的声音连同他的人,都是硬梆梆的。
    时雍轻轻一哼,“把手拿来。”
    赵胤皱眉,“做甚?”
    “手拿来。”时雍扬了扬眉梢,见他不动,索性自己拉过他冰冷的手,却不是为了戳破他的谎言,而是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握住,使劲儿搓了搓,又呵气。
    “这样暖和了没有。”
    “……”
    赵胤淡淡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时雍嘴角牵起,似笑非笑。
    “裴将军。”郑忤作走过来,声音哑哑的,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天快亮了,现下也查不出个究竟,不如将军和夫人先行休歇,待明日再说?”
    钱名贵也跟过来,劝说赵胤先去休息。
    赵胤问:“赵大人? 那些人尸首都存放在何处?”
    钱名贵道:“和亲队伍所有的尸首如今都存放在卢龙县的殓房,下官已上书朝廷和府台大人,等家眷前来认领。”
    赵胤点点头? “明日我去看看? 兴许有办法帮到钱大人。“
    钱名贵一听? 愣了愣,赶紧低头拱手。
    “多谢将军。”
    尸体拖走了,灶房也打扫过了。
    院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都在议论。
    “喵!”
    一只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几个纵身跳上房顶,往隔壁去了。
    时雍问:“老叔,这是你家的猫?”
    堂叔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 听到时雍的声音? 赶紧道:“是我家的猫。这畜生逮耗子不行? 偷吃是顶顶会的。大抵闻到二郎家灶上有香味儿就蹿过来了? 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一顿。”
    时雍微笑? “我是想说? 这猫油光水滑,一看就养得很好,长得也好看。”
    堂叔一听,腻起一脸的笑。
    “侄媳妇儿要是喜欢,我给你送过来?”
    时雍仰头看着赵胤? 小声问:“可以吗?”
    赵胤眸色深幽? “你既喜欢? 有何不可?还不谢谢堂叔?”
    时雍娇羞地扭头? 朝堂叔微微一笑,“那便厚着脸皮夺人所爱了。”
    人群终于散去。
    裴府关上了院门,灶房旁边那一道小门? 谢放也叫人用砖石抵了,再看看那一角被拆除的院墙,拧起了眉头。
    “若真有野兽,单是几块木板怕是抵不住。今夜,你等要加强守卫,轮班值夜,不许偷懒。”
    兵丁们齐齐应声,“是。”
    赵云圳受到了惊吓,不敢一个人睡,闹了一阵要和赵胤同睡,赵胤不肯,最后,让小丙在他的房里陪他,又特地调了白执和许煜,暗地里保护太子爷,这才让他放了心,乖乖去睡了。
    卧房里。
    时雍还没有入睡,在等赵胤。
    等他洗漱好推门进来,她直接就问:“你相信是野兽所为吗?”
    赵胤默默看她,显然是不信。
    “可不是野兽又是什么呢?”时雍想着那尸体的死状,还有那啃噬得乱七八糟的嘴巴,脊背绷了绷,身子不免发寒。
    “不可能是人咬人,那就只能是人驱使兽了。”
    时雍喃喃自语般,说着又摇了摇头,“大人,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驱使野兽,为己所用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这说了不等于没说?
    时雍看他一眼,“今夜你去赴宴,就没有得出什么线索?”
    “这些人口风很紧。”
    “唔。”时雍了解地点点头。
    青山镇发生这么大的案子,又事涉和亲公主,到最后肯定是有人要被问责的。对于京中来的大人,这些人肯定会有避讳,统一战线,能说的说,不能说的打死都不会开口。比起破案,降低自己的仕途风险,比什么都重要。
    “那依大人之见,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在哪里?”
    赵胤没有回答,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高大的身形仿若一座高山,面孔凝重冷漠,这让时雍极是怀念刚才在人前扮演好丈夫的“裴将军”。
    褪去温情,他又成了那个冷漠无情的赵胤。
    “看着我做什么?”
    时雍盘起双腿坐在床上,见他一动不动,又在自己身边拍了拍,毫不见外地说:“坐下来讨论讨论。”
    赵胤看她一眼,背过身去。
    房里有一张罗汉榻,上面早已铺好了被褥,赵胤躺到那张罗汉榻上,默默挥手熄了灯。
    大大的个子,小小的榻。
    躺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原来刚才走到她面前,是想让她把床让出来?
    那最后又是什么心理让这位心狠手辣的大人妥协,把床让给她了呢?
    时雍原是没有委屈他的意思,只是想聊一会儿,就把床让给他。可是他既然这么自觉,她也就不必勉强了。
    黑暗的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时雍叹息,“大人怎么就没有探讨案件的兴致呢?”
    案情探讨会,集思广益,还是很有用的啊。
    “大人?你不想说话了吗?”
    “嗯。”赵胤声音平静。
    有些困倦。
    分明不愿多谈。
    时雍叹气,也躺下去。
    “今晚,不用摇床了吧?”
    没有声音。
    赵胤没有回答她。
    时雍朝他的方向虚踢一脚,摸黑放下帐子。
    算了,看在他自觉让床的分上,再做一回好人吧。
    “行了,别闷着你。明晚你睡床。”
    赵胤依旧没有声音。
    时雍换了个方向,将枕头摆了个舒服的位置,平躺着看向黑暗的帐顶,眉头不自觉又揪了起来。
    “大人,我有个想法。”
    “什么?”
    这人终于有了反应?
    时雍撩开帐子,只看到一片黑暗和寂静。
    “大人明日去殓房,带上我。我再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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