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出了王府,找到杨斐便急匆匆上了车。
    “无乩馆,快着些。”
    她着急去找赵胤。
    从昨夜开始身子就有些不舒服,在楚王府时转移了注意力尚且能够忍受,这走出来冷风一吹,整个人虚脱一般,上了马车更觉浑身冒汗,腹中疼痛难忍。
    她怀疑是赵胤喂的那粒“问心丹”起了药性,心里骂着人,脸色已极是难看。
    驾车的是杨斐。本来送药是他的活儿,被时雍抢了,他就像被人抢走宠爱一样,很不高兴,再听时雍冷冰冰的语气,更是把车驾得慢条斯理,一颠一晃。
    时雍腹中绞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恨不将手上的九花冰露直接从杨斐的后脑勺砸过去。
    “快点!”
    杨斐哼声:“小爷的主子只有一个。你凭啥命令我?”
    “我给你机会了。”
    “这样吧,你唤一声杨大哥,我便——”
    话没说完,只觉得背后冷风一扫,时雍突然隔着帘子,在他背心狠狠踹了一脚。
    杨斐始料不及,没有坐稳,咚声飞出去,跌翻在地上。
    “宋阿拾!”
    杨斐大吼一声,眼前黑影闪过。
    一只狗爪子疾风般扫过他的脸颊,狗蹄子踩在他的裆中间,借了力嗖一下跃上马车。
    “啊!”杨斐捂住裤裆,痛得冷汗淋漓,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畜生,老子宰了你!”
    时雍瞥他一眼,执了马缰一抖,“驾——”
    马车绝尘而去。
    杨斐又痛又丢人,见周围有人看来,又哼声站起来拍拍屁股,扩胸踢腿。
    “走路!舒服。”
    ……
    时雍闯入无乩馆时,赵胤刚从净房出来,沐过浴的身子清香淡淡,头发半干,外袍轻敞,未系玉带,一时间春色满溢,看花了时雍的眼,只觉得腹中那股子绞痛的热浪更为汹涌了几分。
    “大都督。”
    时雍没心情“赏景”,黑着脸把九花冰露往桌上一杵,朝他摊开手。
    “解药!”
    赵胤漠然看他,微拢衣襟,“什么解药?”
    “问心丹。”时雍因为疼痛嘴唇发白,但目光凛冽,一股子内敛的杀气荡在眉目间,一字一字与平常木讷老实的样子大不相同。
    “大都督若不肯交解药,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威胁他来了?
    赵胤一双冷眼半开半阖,微弯的唇角几乎有笑要溢出来。
    “本座说,没有解药。”
    “嗯?”时雍冷笑,攥拳慢慢走近他,“大人想控制我,让我痛,让我生不如死,那不如今日就同归于尽吧。”
    说罢,时雍突然捞起桌上的九花冰露瓶重重朝赵胤掷过去,在赵胤侧身避开时,一个飞旋踢就地滚身,抽出他的绣春刀,朝他飞扑过去。
    赵胤视线一凛,掌风横扫,厉色道:“放下。”
    “解药拿来。”时雍毫不示弱,一把薄刃舞得虎虎生风。
    两人在房中你来我往,将桌椅锤得横七竖八,很快惊动了侍卫。
    谢放一脚踢开房门,看到这情形,惊恐一瞪,随即拔刀。
    “保护大都督!”
    一群侍卫从各个方向如天兵一般嗖嗖赶到,窗户大门洞开,将时雍团团围在中间,刀、剑,弓箭,齐齐指着她的头。
    时雍冷笑,举刀刺向赵胤,却被他反手一挡,连人带刀被狠狠推开三尺。
    绣春刀真是锋利,
    擦着赵胤的脸颊滑过去,砰一声砍断了椅子扶手。
    “阿拾,你在做什么?”谢放想要护住赵胤,可是不得命令,又不敢对她下杀手,一时间又惊又怒。
    时雍一脚踢翻那张残椅,再次挥刀扑向赵胤,一副拼命的打法。
    天光映着赵胤冷冰的脸。他没有武器,衣袍半开,行动却不见狼狈,与她缠斗时袍袖翻飞,英俊冷冽的面孔下,年轻精壮的躯体若隐若现,肩宽臂长,颈腰有力,走位潇洒又风骚……
    看得人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贴身搏斗,侍卫们不敢靠太近,时雍占了这个便宜,始终缠着他打。
    在一群锦衣卫注视下,她如孤胆英雄,打得酣畅淋漓。
    突地,一股热流从下腹涌出,熟悉的感觉让她惊觉不对。
    生理期?而且,她记忆中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生理期。
    要丢脸了!
    时雍一时脸颊绯红,一张条凳掷过去,连忙后退几步,后背靠紧墙壁。
    “停!我想,可能是有些误会。”
    “误会?”谢放向来稳重的脸都气得龟裂了,“阿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是要丢脑袋的啊!
    时雍被突如其来的月事搞得措手不及,也明白过来她以为的“吃了问心丹中毒”,其实只是痛经而已。
    就这么找上来跟人拼命,她略尴尬。
    “大人,今日是我不对。改日再来告歉,先走一步。”
    她收起绣春刀,看赵胤棺材脸不做声,拱了拱手,蹲下去乖乖把刀放好,然后默默地后退着离开。
    身子犯洪水,万一露了馅,那不如让她死在这里好了。
    “宋阿拾。”
    赵胤捡起绣春刀,慢慢走向时雍,衣袂在冷风中飞扬,那颀长的身姿如阎王般逼近。
    “本座看了皇历,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宜同归于尽。”
    时雍深吸一口气,脸颊莫名暴红。
    “我刚才突然被鬼附身了,邪门得很……“
    “无妨。”赵胤慢慢擦拭绣春刀,“本座帮你治治。”
    薄薄的刀身从脖子掠过,冷风激得时雍一身的鸡皮疙瘩,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赵胤是当真要杀她的。
    可是,绣春刀飞掠过去,他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稳稳收入鞘中。
    “朱九。叫医官。”
    时雍一惊,“大人,不用。”
    “或是你想请神婆驱邪?”赵胤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隐隐浮现的冷汗,沉着一张脸,一脚将椅子踢到她的身边,“坐下。”
    一本正经的发狠,明明做的是好事偏生教人这么生气。
    时雍此刻腹中如若刀绞,眼冒金星,直觉这月事来得不正常,若走出无乩馆晕在路边被人捡到,大抵会更是丢脸。
    她坐下,半晌没吭声。
    众侍卫也是吓得掉了魂,安静不动。
    自大都督执掌锦衣卫以来,这是第一个对他动刀子还活着喘气,且得了赐坐的人。
    “都下去。”
    赵胤挥退众侍卫,冷脸问时雍。
    “哪里痛?”
    “肚子。”
    时雍本想说是中毒,可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恢复了阿拾的人设保平安,“葵水来了。”
    “你一月几次?”那日在良医堂她便说是葵水来了,这次又是,时雍想想自己都受不了。
    “这次……是真的。”
    赵胤淡淡扫她一眼,转头让人叫来婧衣,吩咐道:“找身干净衣服,让厨房熬些糖水。”
    婧衣瞄一眼稳稳坐在椅子上的时雍,低垂着头,“是。爷。”
    时雍完全没有预料到能享受到贵客对待。
    不过仔细一想,赵胤不是什么好人,素来以狠辣变态著称,这般待她当然是不想她死,毕竟他那条半残的腿,还得靠她针灸呢。
    两人坐在屋子里,赵胤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时雍对着这么个闷葫芦,心下因为疼痛又烦乱,将去楚王府的事简要的说了下,便无话可说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极是漫长。
    赵胤自行整理衣袍,并不叫下人,也没有看时雍,但时雍却觉得身边仿佛有一头吃人的野兽,毛孔都张开了。
    好在,没一会,谢放就敲门进来了。
    行色匆匆,看了时雍一眼,凑近赵胤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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