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月光明亮,映照出的影子格外清晰。晚风阵阵,带来一丝凉爽。草丛中,虫鸣声不断,扰人清梦。
    晨光从床上坐起来,起身下地,走到窗前。窗外一片祥和,洁白的月光洒向大地,仿佛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粉。
    她拉来一把椅子,坐在窗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早早就睡下了,却迟迟不能入眠。
    睡在外侧的沈润在她下地时就醒了,坐起来,取了件衣服,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又睡不着了?”
    他让她很想叹气:“我早说过你去别的屋里睡,不然我起身你就要醒的。”
    “我不是醒了,今夜闷热,我也没睡着。”沈润笑着道,去倒了杯水给她。
    说实话,她的长期失眠让他有些焦虑。
    晨光知道他在说假话,杯子握在手里,道:“要不然,下次你睡里面?”省得她还得从他身上跨过去,他睡得轻,常被她吵醒。
    “无妨。”
    “我睡不着也就算了,你能睡着却总被我吵醒,时间长了哪受得住?万一你病了......”说到这里,晨光顿了一下,才续道,“奏章谁来批?”她饮了半口水,觉得不太好喝,就放下了。
    沈润笑,他知道她说这话是嘴硬心软,也没揭穿她,免得她恼羞成怒大半夜的再把他赶出去。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望了一眼窗外,道:
    “今年的苍丘国怕是会有一场大旱。”
    “皇家气数已尽,还有一个丧尽天良、祸国殃民的摄政王,天降灾厄也没什稀奇。”晨光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
    沈润总觉得她就是想趁机骂晏樱两句。
    “我想,还是要速战速决,待拿下芜城,往北,走水路先打定康城。定康城就在水边上,可以直接从水上攻城。”晨光突然道。
    “那不是绕远么?”
    “是绕远,可这样快。南部尽是山路,虽然路途顺,不用绕远,那一带却难攻易守,且到了芜城,苍丘国必以为我会走攻山这条路,正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南部我弃了,我打算从昌江顺流取下宜城,再折回来一路往南,这样南方七座城就在我的包围里。宜城那边要么弃城迁都,要么晏樱来找我决一死战,总之,拿下了宜城,大半个苍丘国就是我的了,至于剩下的几座城,可以慢慢来。”
    这不像她的作风,她的作风是大杀四方,不会留下一个尾巴,除非她有顾虑,沈润皱了皱眉:
    “你是在担心......赤阳国?”
    晨光没有立刻回答。
    沈润道:“那一日在客栈的那场刺杀,用的是你们内部才有的忘尘香,此事不是晏樱所为,你怀疑......是窦轩?那时候在古墓里,他身边有巫医族的人。”
    “说到客栈那日,你是怎么猜出来客栈里的人是杀手的?”晨光突然问。
    “不是你让我看灯笼么,挂灯笼的店招上有一道那么明显的刀痕,也不知道付礼是不是瞎了,订房的时候居然没看见。”
    晨光笑,一般人也不会去留意门口的店招,尤其刀痕还是在最底下那部分,她也只是觉得空气里的血腥味有点重,四处观察时才发现的。不得不说,沈润的眼神够好,她只说了一句,他就看见了。
    “你担心赤阳国黄雀在后?”沈润问。
    “倒也不是。苍丘国今年大旱,凤冥国离苍丘国这么近,恐怕也会有一场干旱,反对我的人本来就多,一旦有心人煽动,凤冥国内生了内乱,到时候就是后院起火。后院一起火,苍丘国这边晏樱再以我是‘妖女’为借口煽动全国百姓除害,必生不顺。粮草本就不充裕,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失了先机,重来一回,我未必打得赢他。”
    沈润没说话,没办法责怪她准备不充分就上了战场,这一场仗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之后更是骑虎难下,如果她不先发动战争,等到晏樱准备充足,动不动手全凭晏樱的心情,晏樱可以凭借这一点对她提各种要求,而一旦动手,死的就是她,亡的就是凤冥国,先下手为强还有一线生机。
    她能够看清局势,也敢于冒险。
    “赤阳国里,清河王和晋阳王已经快要两败俱伤了,你说,假如窦轩还活着,此事是否是他故意为之?”沈润轻声问。
    晨光单手托腮,指尖缓慢地搔着脸颊。
    沈润见她不说话,又道:“窦轩登基后清理了不少反对他的藩王和大臣,但清河王和晋阳王两位势力太大,且对窦轩敌意很深,冒然动手,或许会激起他二人联手反抗。可窦轩不在就不一样了,他在的时候是清河王和晋阳王的共同敌人,他不在的时候,清河王和晋阳王就互为敌人了......”
    晨光笑道:“你是说,现在的局势有可能是窦轩躲在暗处推波助澜?”
    “如果他还活着,你想等二王两败俱伤后扶持恒王世子上位就不易了。”
    “那孩子能上去当然好,上不去,只怪他运气差。我借兵给他们是保他们在两王的虎视眈眈下不至于丢了性命,可没承诺他们别的,好不好全是他自己的造化。”能扶持一个傀儡当然好,不成,她换来了粮草和火器,也不算太亏,这事上晏樱倒是赚了个大便宜,一人白吃两家,两家现在也没工夫找他算账。
    “如果窦轩真的还活着,你说他会不会在暗处和晏樱联手,他们之前......交情匪浅?”也可以说是狼狈为奸。
    “不会。”晨光笃定地道。
    “你这么肯定?”
    “他之前曾要我和他联手攻打苍丘国,说明他和晏樱早崩了。晏樱一直看他不顺眼,当个跑腿的还行,成为盟友平起平坐,他看不上他。”
    沈润听得心里泛酸,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他!那如果、万一,他们摒弃前嫌结盟了呢?”
    晨光微微一笑:“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多疑,就算他们真的为了某些利益短暂结盟,我也有一百种法子瓦解他们。”
    沈润直直地看着她:“什么法子?”
    “你猜。”晨光笑望了他一眼,起身,回到床上。
    沈润见状,亦站起身,跟着她走回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哼了一声。
    “你倒说说看。”晨光已经躺在了床里。
    沈润将她丢开的外衣捡起来挂好:“我不想说!”
    晨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润无视她玩味的目光,黑着脸在外侧躺下,他盯着床顶,过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他忽然恶狠狠地接了一句,“可你要是敢去找别人,我绝对会和你同归于尽!”
    晨光愣了一下,爆笑。
    沈润扭头瞪着她的侧脸:“我可猜对了?”
    晨光只是笑,没有回答。
    沈润等了一会儿,仍没有得到她的否认,就气呼呼地翻过身去背对着她,虽然他也知道她不会来哄他。
    晨光的确没哄他,她平卧在床上,一条胳膊搭在前额,凝着帐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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