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礼在向沈润报告后续情况的时候,忍不住瞟了晨光一眼,晨光正趴在桌上玩一只冒然闯进屋子里的螳螂,玩得起劲。
    这女子忒毒,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想。
    沈润听过报告后,也瞥向晨光,此刻他的心情和付礼是一样的,此女不止忒毒,还刁钻,她真的是不放弃一点能煽风点火的机会,煽风点火仿佛是她的天职,这份心计令人发指。
    晨光还在玩螳螂,玩得不亦乐乎。
    付礼退出去之后,嫦曦走进来,对着晨光报告道:“殿下,之前殿下命我派人套近乎的那个人是麟城一个反百里家反雁云人的团伙中的一员,据他们说,类似的团伙麟城、秀城等几个雁云人大族所在的城池都有,这些团伙的成员基本都是平民百姓,干什么的都有,今晚麟城的这伙人打算绑了百里家的姑娘,向百里家索要赎金。”
    晨光哧地笑了:“都是团伙了,就干绑架人家姑娘的勾当?没出息!”
    嫦曦亦是笑:“一群乌合之众能干什么,就这还是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报复手段。”
    晨光哼了一声,将螳螂抓起来,让螳螂的镰刀足敲击自己的手指:“让人帮他们一把,把赎金提高,事后不止要全城知道,几大族所在的城池都要人尽皆知。”
    “是。”嫦曦应下来,接着道,“从凤冥来的那批人就快到麟城了,大概明日午时能到大树岭。”
    晨光点了一下头,嫦曦便退了出去。
    沈润狐疑地问:“什么凤冥来的那批人?”
    晨光一下一下地点着螳螂的三角脑袋,漫不经心地回答:“有人跑到我的地界上去做坏事,我打算弄死他。”手一松,螳螂跑掉了。
    跑到这儿来收拾干坏事的人,看来干坏事的不是百里家就是南宫家。
    沈润向窗外望去,室外风清日丽,一片和平,看来这片和平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
    次日清晨晨光退房,在午时前来到城外大树岭。漫山遍野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如云絮一般,道路旁有一个兼做饭食的茶棚,正值饭点,又是最热的时候,茶棚里生意还不错,吃面的吃茶的一波又一波,往来不绝。
    沈润和晨光坐在角落里的一桌,付礼、火舞、司十坐在另外一桌,叫了几个菜,沈润和晨光没有吃,都是他们在吃。
    沈润依旧是一袭白色锦袍,晨光还是那一身白如雪的织锦长裙,罩着面纱,几个人在外人看来都以为是一对大户人家的兄妹带着婢仆出远门,为什么是兄妹不是夫妻,那是因为晨光没有梳妇人发髻。
    茶摊都是招待来往客人的,做的东西并不好吃,晨光不吃饭,吃着启程前司十买来的橘子蜜饯,吃了半天,见沈润一动也不动老僧入定似的,就把油纸包往他面前递了递,沈润摇了摇头,晨光收回来,想了一下,取了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沈润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张嘴接了。
    就在这时,大车轮子的咕噜声由远及近,众人望去,曲折的山路上,居然由南向北行来十多辆囚车,车上是木头做的囚笼,每一个囚笼里居然挤了二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中青年,也有十几岁的少年,这么多人被关在囚笼里,挤得满满当当,没挤死人都算是奇迹。大概是经历过长途跋涉,人人脸上尽是呆滞迷惘,麻木不仁,仿佛是一具具能呼吸的尸体。
    看似是囚车,可是押着这些囚车的人并不是官差,而是一群身穿统一制服配着武器的家丁。
    领着囚车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着佛青色长袍,腰系墨色蝠纹锦带,五官端正,富贵气派,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茶棚老板显然认得这位公子,离老远就迎过去,弯了弯腰,赔着笑脸:“南宫公子可有一阵没来了,小的正惦念呢!”
    又是一位南宫公子。
    南宫公子并不开口,随从急匆匆地吩咐茶摊老板:“老规矩,快着点,公子急着赶路!”
    “是!是!”茶摊老板一叠声地答应着,吩咐伙计蒸馒头煮面,又拿起手巾在长凳上擦了又擦,请南宫公子坐下。
    茶摊的客人似乎很熟悉南宫公子和他的这些囚车,对突然出现这么多囚车并不惊慌,但也知道南宫家是不好惹的,在南宫家的人甫一出现时,人们结账的结账,赶路的赶路,很快就走光了,这倒给南宫家的家丁腾出了位置,座位空出来后,南宫家的家丁们一拥而上,迅速占领各桌长凳,等待开饭。
    没跑的只剩下晨光这桌人,南宫申瞥过来,见几个人穿着富贵,男俊女美,沈润更是绝色之姿,带着一身高不可攀的贵气,一看便出身不凡,就没有打扰,还客气地对着沈润点了一下头,这才坐下匆匆吃饭。
    这一位南宫公子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位强不少,至少是个会做事的人。
    大概是饭菜的香味吸引了囚车里饥肠辘辘的人,囚车里的人蠕动起来,蓬头垢面的一群人在狭窄的囚车里像极了蛹。
    “水!水!给我水!”虚弱的青年张合着布满血口子的嘴唇,虚弱地说。
    “我饿!我饿!”少年们的精神稍微好一些,在闻到饭菜的香气之后居然大哭起来,抓着囚笼上的圆木,伸出一只脏兮兮的胳膊,高声叫喊。
    离得最近的一个家丁立刻站起身,抽出腰间挂着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也就十二三岁的男孩伸出来的胳膊上,怒骂:“嚷什么嚷,找死呢!”
    男孩被抽了一鞭子,干瘦的胳膊上立刻裂出一道血口子,他大哭起来,又被连抽了好几下。
    吃饭的人们却不在意,匆匆吃过饭后,南宫申命人结了帐,再次上马,数不清的家丁押着十几辆囚车浩浩荡荡地向北去了。
    沈润眉目微沉。
    茶摊终于安静下来,老板带着伙计收拾桌子,晨光忽然开口,好奇地问:
    “老板,那些是什么人啊,官差也不像,可不是官差,又哪来的那么多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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