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湿气,好像下雾了似的。瑰丽的皇宫中灯火明亮,将夜映照得华丽起来。草丛里虫鸣声不绝,似在演奏独属于夜晚的迷人韵味。
    凤凰宫。
    司晨坐在凤案前,安静地批阅奏章。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小宫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给香炉添香。
    今晚的重华门外将有一场血腥的杀戮,看时辰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因为司玉坤口风很紧,薛翀去探了两次都没有探出来那一万人到底是谁,所以今天在禁卫军用餐的时候,司晨命高池柳在禁卫营里布下眼线,一旦发现有人在膳食里动手脚,他们会立刻将膳食换掉,然后整个禁卫营会在宫门关闭之后假装中计。之后,司玉坤会集结一万人从偏僻的重华门攻进来,高池柳会带人埋伏在重华门附近等着他们。
    早前有人来报,下毒的人已经被发现,禁卫营也按照原计划集体中招。
    算时间,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单方面的杀戮正在进行。
    司晨放下最后一本奏章,闭了闭眼睛,奏章山已经从左边完美地堆到右边去,堆得整齐。
    她勤快多了。
    火舞从外面进来。
    司晨睁开眼睛,望向她。
    火舞对她点了点头。
    司晨知道,重华门之战结束了,那算不上“战事”,只是一次清剿。
    身心松弛下来,她突然觉得这屋子里的香气太浓:
    “熏香放多了吧?”她说。
    火舞微怔,走到香炉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不多。大概是殿下熏了一天的香,熏香的时间太久了。奴婢将香灭了吧?”
    司晨点点头,表示应允。
    火舞便将香炉里的熏香熄灭了。
    司晨靠在椅背上,沉默着。
    不一会儿,一身血气的高池柳从外面大步进来,肃声道:
    “禀殿下,乱贼司玉坤已被生擒,一万名司玉瑾麾下的余孽全部剿杀,怡和宫的春绮也被擒拿了,那个春绮,据御医诊断,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司家的后代……”司晨清清冷冷地说着,高池柳感觉她的语气是似笑非笑的,可她并没有笑,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看看。”
    高池柳立刻让开路。
    司晨走出凤凰宫,来到宫门外宽阔的空地上。
    因为司玉坤被生擒,跟着一块造反的禁卫全部被杀死,押送司玉坤和春绮的只有十来个士兵,其余的人全都被解散继续今日应该执行的巡逻任务。
    十来个士兵凶神恶煞,虎视眈眈。
    他们押着司玉坤和春绮,将两个人粗暴地按在地上,让他们跪着。他们对他们名义上的陛下没有一点尊敬,对于一个怀孕四个月的小美人儿亦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司玉坤穿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铠甲,头盔早就掉了,头发乱七八糟地垂在身上,沾着汗和血。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司晨一点一点地走近时,他眼里的泪水也一点一点地溢出来。他浑身颤抖得厉害,嘴唇发紫。他对司晨是本能的恐惧,他在还不怎么记事时就沦为司晨敛权用的工具,她利用他,圈禁他,用无需见血的杀人方式一点一点地杀死他。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她了,可她是他的恶梦,是他从幼年时一直做到现在的恶梦。
    春绮比他恐惧得还厉害,她比司玉坤年长,经历的事情多,记住的事也多,凤主令人发指的凶残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对于会失败这件事,在这之前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后果太可怕了。饶是如此,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够顺利出世,她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那个时候,她觉得她真是勇敢,她简直是一个英雄,可现在,此刻,令她得意的英雄感在司晨出现的那一刻如她脸上的血色一样骤然褪尽,她现在只剩下恐惧。她恐惧得要死,恐惧得肚子都痛了,她抖如筛糠。
    司晨站在司玉坤面前。
    “大、大皇姐……”司玉坤哆嗦着,磕磕巴巴地唤了一声,抖得像飓风里的树叶,今夜明明是风平云静的。他的那一声唤带着浓浓的哭腔,严重破音,就像针划过铁皮发出刺耳又诡异的怪叫。
    “真是长大了,胆子也大了。”司晨淡淡地说。
    “大皇姐,我错了,玉坤错了,玉坤再也不敢了!大皇姐,你要怎么罚玉坤都好,就是别杀我,大皇姐,你别杀我啊!”司玉坤哇地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做错了事极度恐惧的孩子,他跪着蹭过来,没敢抱司晨的腿,只敢小心翼翼地拉住司晨的裙角,他哭着哀求道,“大皇姐是最疼我的,我从小没娘,大皇姐把我养大,大皇姐就像我娘一样,我真的做错了,大皇姐我错了,你就饶了我一条命吧!”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哭晕过去,体胖、刚刚经历过被围杀,再加上心里极度恐惧,他气喘得厉害,涕泪横流。
    司晨低下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也算好命,曾经活在沙漠里司氏一族,即使从百姓手里掠夺了大半个国家的资源和财富,也没有一个养成了他这样的体型。
    这么想着,她觉得有点好笑。
    她柔和了唇角的线条,望着司玉坤,平声道:
    “玉坤,你太蠢了,不管是当我的弟弟还是当我的儿子,你都不够格。”
    司玉坤停止了哭泣,眼泪糊在脸上,他僵住了。
    司晨从高池柳的腰上抽出长刀,月光映在刀刃上,刺痛了司玉坤的眼。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
    鲜血喷溅!
    一颗染着血的头颅从司玉坤的脖颈上削落,咕噜噜滚在地上,还半睁着眼睛。
    胖胖的躯干失去了支撑,咕咚倒在地上,正靠在春绮的膝盖。
    “啊!”春绮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裙子底下涌出来,染红了地面。
    春绮头一歪,昏死过去。
    “殿下,她小产了。”火舞面无表情地说。
    司晨将长刀扔给高池柳,瞥了春绮一眼,冷漠地道:
    “拖下去,鼎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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