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看了她一眼,放下碗,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愿意在吃饭的时候和她说这些事情。
    “我不参政不是正合你的心意?”
    晨光眨了眨眼睛:“你说错了,我又不是在囚禁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如说你肯参政才合我的心意,整个凤冥国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拥有十多年批奏章处理朝政的经验,这是很宝贵的。”
    沈润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尽管他竭力克制,可还是有一丝不好的情绪泄露出来了。她的话是讽刺,就算她不是讽刺他的意思,可这段话本身就是一种深深的讽刺。
    但是他发不了火,不如说他不想发火,因为在这种时候发火他会觉得自己更难看。
    她不介意他参政,这恰恰说明了她的自大,她认为即使他参与了政事,他也没办法从她的掌握里逃出去。
    这是何等的自负!
    “我这么说你大概又要不高兴了,”晨光抬眼看了他一下,说着‘大概又要不高兴了’,她却说得直白,明知道他会不高兴,可是她不在乎他,她说,“是因为有你我才处死司玉瑾的。”
    沈润的脸黑了个彻底。
    她处死司玉瑾是哪个年月的事,她在那个时候就打着如意算盘,亏她一边在算计他一边还和他柔情蜜意地唱大戏,这个骗子!
    晨光笑了一笑,她将双臂交叠放在饭桌上,隔着一堆碗盘,用真诚的语气对他道:
    “小润,我治不了国,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这是一句很能勾起人满足感的话,在听到这样一句时,人们通常会感觉到幸福和感动,可沈润一点都不觉得幸福感动。她居然就这么直白地把她的目的说出来了,没有半点犹豫,不管在她说这句话之后他会给她什么样的反应,她都不在意,她不会考虑听的人的心情,她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她需要他?
    哈!
    她只是需要一条听她的话肯对她俯首称臣的狗,就像她身边的嫦曦和司浅一样,她驯服了他们,现在又想来驯服他。
    她只是想驯服他,她大概都没把他当成一个人看待,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激起了她好胜心的东西,她想方设法用尽各种手段,用力地将他踩在脚下,就是为了让他臣服于她。
    沈润无法接受做一个女人的玩物,假如真的无法脱身,他宁可和她同归于尽,他是不会屈服于她受她差遣的。
    晨光盯着他阴沉的脸,笑了一下,语调温柔地说:
    “你又何必这样生气,不管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什么,这里都是你的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是你的国土,你有责任让这片土地好起来。”
    一腔怒火被旋风刮起,熊熊燃烧在沈润的心脏,他脸色发青,差一点被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他瞪着她,她的厚颜无耻气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国土?他有责任让这片土地好起来?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耻的人吗?
    把别国的领土占领了,被占领的国家也已经更换了新的名字,而她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对他说,这里是他的国土他不能不管。
    成王败寇这件事他明白,可他无法理解,在她胜他败之后,她怎么还能厚脸皮让他帮助她管理国政。正常人都不会说吧,说出来就算不会引发仇恨的大战,也会被愤怒地拒绝,明知道会被拒绝,她还这样说,她就那么喜欢看他发火么?
    他冷笑了一声,强压下翻涌在胸口的一股怒气,冷声道:“晨光,你不觉得你太可笑了么?”
    晨光愣了一下,又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问他:“哪里?”疑惑的语气,她好像是真的不解。
    沈润快被她气笑了,琥珀色的双眸郁窒地微眯,用嘲弄的语气冷声道:
    “你以为在你攻下龙熙国将龙熙国变为凤冥国的领土以后,我会替你处理政事么?”
    “为什么不可以?”晨光单手托着腮,扁着嘴唇,用不解的语气问,顿了顿,用天真带了一丝妩媚的眼波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我的就是你的,是谁的还不都一样。”
    沈润沉着脸看着她。
    这辈子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刻地了解到人在说话时真的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这么简单,说完了就是说完了,至于说完了之后会怎么样,之后再说。
    她望着他,天真无害,浅笑吟吟。
    像她现在这种认真引诱的样子他从前见过许多,比如诱骗无知少女想占便宜的登徒子,比如一腔浓情骗彩礼的骗婚犯,再比如装好青年诈骗农民血汗钱的骗子手……可这些骗子都比她自知,别人选择去欺骗时至少是在没暴露的时候,可她已经暴露了,她却还来厚颜无耻地说好听话,不是因为她的骗术有多高,而是她在把他当傻子,她确定了他一定会上当!
    沈润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他无法忍受被她当成傻瓜。
    “出去!”他强忍着愤怒,对着她冷声斥道。
    “不要!”晨光单手托腮,紧接着他的怒喝脆生生地回答。
    沈润气了个倒仰。
    他黑沉着脸很可怕地看着她。
    晨光并不怕他,她一本正经地对他道:
    “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也没用,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的事。”
    沈润绷着唇角,冷冷地看着她,勉强咽下沸腾到喉咙的怒火,霍地站起来,怒道:
    “好!你不出去我出去!”
    说罢,沉着脸转身要走。
    “你是可以出去没有错,”晨光坐在桌前,软软糯糯地说,“可你出去做什么呢,外面又黑又热还有许多蚊子,不如呆在这里好好地听我说说话。大局已定,不管你做什么你都翻不过去,你又何必白费力气,闹别扭也要适可而止,你又不是小孩子,到底要自己跟自己生气到什么时候?”
    她说的真轻巧。
    就是这种轻巧彻底惹怒了沈润。
    当内心的悲愤与挣扎被旁人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时,心中的悲愤和挣扎会被扩大数倍。
    沈润怒不可遏,他已经压不住了。
    他忽然走回来,掀翻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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