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只剩下晨光和沈润两个人。
    沈润坐在床沿,晨光坐在床里,中间隔了一张炕桌。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环境,尤其是要谈严肃的事,更加不合适。
    晨光抿了抿嘴唇,笑起来,软声问:
    ?“你要一块吃吗?”
    沈润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吃吧。”
    于是晨光就低下脑袋自己吃了起来,刚从昏睡中醒来,她急需要补充食物,她很饿,而且她并不想和沈润交谈。
    攻打烈焰城的事,二人早就有计划,现在也只是在等待中,并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在这个时候过来谈的。他要说的大概是那一晚在山洞里的事,可关于那件事,晨光不想听他说。
    假若他是想刨根问底,想让她把她病体的前因后果全部解释给他听,晨光是拒绝的。她遇到他之前的所有事她都不想对他说,她不认为有这种必要。“互相坦诚”在他二人之间是不存在的,即使不知道她从前的事,对他也没有影响,或者可以说,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假若他只是针对那天晚上的事过来安慰她,想要说一些好听的话,那就更没有必要了,晨光不想听。
    就比如“没关系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丽的”这类话,别人说她会当成奉承一笑了之,可若是出自他的口,她不会高兴的,因为这类话由他说出来就是欺骗,她讨厌欺骗。
    丑不丑她自己心里有数,连她都不愿意接受,若是听到他说“没关系,我不在乎”,她会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瓜。
    说话很简单的,只要上下嘴皮相碰就说出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在说过之后都会跟风消散,所以在说话时才要经过深思熟虑更加谨慎,晨光不想听到沈润说出简单的话。
    他的行为会决定过后她是否会觉得自己蠢笨,她自认为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讨厌挂上“愚蠢”的标签。
    而且,她居然有了以上的认知,这样的认知让晨光感觉到一丝不愉快,好像她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事实上晨光自己也不太明白,不过是被他看见了不体面的一面,认真思考,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偶然看到了她难看的样子,就算他看见了,她也不会缺一块肉,她干吗要这么在意?
    她敢肯定,如果是被别人看见,她不会在意的,顶多是会因为气愤将对方灭口,却不会一直记挂在心里,可让他看见了这件事一直挂在她的心里,她还有点懊恼……难道,应该把他灭口了?
    她因为想不通,所以有点烦躁。
    沈润坐在床沿看着她慢吞吞地吃饭,他能感觉到她略微烦躁,只有一点点,少的让他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他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过来。
    她昏睡了三天,有司八几个丫头挡着他也进不来,对于她们来说,他确实不是名正言顺的,而他也不愿意和几个无礼的丫头计较。
    他就是想来看看她,确认她没有事,然后对她说一两句贴心的安慰,如果她不记得那一晚的事,正好可以让她感觉暖心,如果她记得,则可以补救补救。
    安慰的说词他想了三天,推翻了一句又一句,本来他带来了他认为最完美的安慰,可是坐在她面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别跟我说废话”的气场,于是已经想好的说词全部咽了回去。
    沈润这个时候终于抛开了组织安慰的说词,针对此事深入地思考下去。
    安慰完了要做什么,用最完美的安慰暖了她的心,之后呢,他要和她怎么样?
    她的身体是最大的障碍,这并不是嫌弃,他可以不在意她发作时骇人的模样,又不是每天如此,她是生病了,哪一个人生病时都不会好看,生病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嫌弃病人的病容难看,那不是人。
    但她的病是,她玄力暴涨随时都会爆体而亡,且现在正在恶化中,用一句话残酷的说明,那就是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她甚至连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愿意告诉他,过去他仅是以为她身体虚弱,却没想到竟这么严重,如今知道了她这么严重,他又该如何才好?
    在他以为晨光身体好转时,他抱了很大的希望,却没想到她不是好转,反而是在恶化。
    理智地去想,娶妻,然后生子,就算这个妻不强壮,至少也不该是这样的。
    她嗜血成性,那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怪物,这件事若是被外界知道,宣扬出去,悠悠众口,越传越邪乎,对她名声造成的伤害是成倍的,单这一条,她就是绝对做不了龙熙国皇后。
    再有,以晏樱的说法,做她的丈夫还要以血养她,若是不想看见她每次一发作就去咬别的男人的脖子的话。以自己的血去饲养一个妻子,那是妻子吗?那不是在养怪物?
    想到这些,沈润的心憋闷万分,在那些窒闷无处发泄时,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抽身退走,尽管他没有走。
    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烦意乱。
    还有,晨光是因为他的气味才喜欢上他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气味是什么味道,但因为气味喜欢一个人,那和猫因为气味爱上鱼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并不是喜欢他,她只是想吃了他?
    想到这里,他恼火起来。
    “小舞。”晨光放下筷子,对着外面唤了一声,拉回沈润的思绪。
    火舞带着司七司八进来,晨光示意她们把饭桌撤下去。
    沈润往桌子上的菜看了一眼,这么半天也只是略动几样,看来胃口不太好。
    司八将桌子撤下去,火舞、司七服侍晨光净手漱口,扶着晨光靠在软枕上,又退了出去。
    晨光拉了拉被子,笑吟吟地望着沈润。
    她含笑的眼神让沈润不自在,温柔如水的双眸和过去一样,可不知为何,当他知道她还是那个司晨时,他就开始发现她温如水的双眸里那一丝锋利与敏锐,好像会在别人无防备时刺破对方包裹好的心,将对方心中的隐秘全部看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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