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轩。
    这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的画面。
    “不要再蹭了!把嘴皮蹭掉会很痛的!”晨光委屈地扁起嘴,小声咕哝。
    司晨恶狠狠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原本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此时尽是杀气,她将镜中人恶毒地瞪了足有十个呼吸的工夫,重换了一盆水,拧了一块新的帕子,用力去蹭就快要脱皮的嘴唇,把嘴唇蹭得红通通的就快要流血了。
    “沈润,我宰了你!”她咬牙切齿地怒道,说完了继续用帕子用力蹭。
    “现在不能宰的,现在宰了以后就没戏唱了。”晨光软软糯糯地反驳。
    司晨瞪着镜子里的人,暴怒:
    “住口!疯子!”
    “我们是一个人,你不要自己骂自己啦,别人会以为我们是疯子的!”
    “你本来就是疯子!”
    “不要自己骂自己嘛。”
    “谁跟你是自己,我和你是两个人,你不要以为我是你创造出来的你就可以随便替我决定,你若是对沈润动心,我就把你吞噬掉,让你永远消失!”司晨阴沉着面容警告。
    乌黑的双眸在天真无邪一闪即逝后,旋即阴冷下来,如淬了毒的利箭。泛着幽绿的光芒,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凛寒,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冷森森地回响:
    “你若是对晏樱手下留情,我就让你和他一同消失!”
    镜前人望着镜中人。
    镜中人望着镜前人。
    “……”
    “……”
    沉默对视,久久无言。
    这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画面。
    一个人自言自语,却像是两个人在对谈。
    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一定会惊恐地以为看见了疯子,然后果断地将疯子关起来。
    她们的确是疯子。
    可谁又是真正清醒的呢?
    ……
    噩梦。
    火光冲天。
    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不断。
    喊杀声、兵刃相接声、利刃穿透皮肉声、血水滴答声、惨叫声,各种凶烈的声音混合在一块,让人心惊胆寒。
    忽而,轰隆一声巨响。
    震耳欲聋。
    连大地都因为这声巨响跟着抖了三抖。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带着火,黑漆漆的,在火光冲天的夜里向她飞过来,如一只只着了火的蝙蝠,凶狠地扑过来,一颗、两颗、许多颗……那是什么呢?是弹珠吗?还是铁砂?如雨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不会打湿她,却一颗又一颗深深地嵌进她的身体里,穿透皮肉,鲜血淋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箭穿心吗?
    这到底是什么呢?
    她觉得好痛,形容不出来的疼痛,痛死了,大概就是这种痛吧,她痛得就要死了。
    这就奇了,她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可怕的疼痛,痛彻心扉,痛彻骨髓,她感觉她就要死了。
    眼前一片黑暗,再度明亮起来时,她觉得自己虚弱得很。
    她虚弱地躺在地上,望着朝阳初升的蓝天,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天空,那是她见过的最绚丽的朝阳。
    在那一刻,恍惚间,她觉得自己非常满足。
    霞光万丈中,她仿佛看到了谁的脸,那是谁的脸呢,她不知道,太模糊了,她看不清,只是忽然很想哭泣。
    这就奇了,为什么觉得非常满足了还想要哭泣呢?为什么会哭泣呢?她可是从来都不会哭泣的。
    轰隆!
    响雷惊醒了司晨。
    她从噩梦中苏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睡在她身旁的火舞吓了一跳,跟着坐起来,抚着她的背,关切地问:
    “殿下,又做噩梦了?”
    司晨坐在床上,微微喘息。她定了定神,努力平复了狂乱的心跳,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她双手抱膝,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抬起手,捋了一把额前湿润的发,转头,对着满眼关切的火舞低声说: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火舞一愣,知道殿下这是换过来了。晨光公主喜欢人的体温喜欢被触碰,就连睡觉时也要人陪着不然就睡不着。司晨公主则恰恰相反,她讨厌他人的触碰,讨厌肌肤的温度,更喜欢独处。
    “是。”火舞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应了一声,下了床,出去了。
    火舞离开后,司晨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门窗紧闭的室内,空气很闷。
    司晨躺了一会儿,越发觉得透不过气,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想要吹吹风透透气。
    哪知刚打开窗扇,窗外,一张冷魅却苍白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突然映入眼帘。
    二人对视了三息的工夫,司晨若无其事地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很快的,房门被从外面撬开,撬门的手法自然老练,想必半夜撬门的事情没少干。
    门开后,一抹冷艳的紫色闪了进来,刚跨过门槛,劲风袭来,直击面门,纵使不意外,晏樱还是觉得有些惊讶,这杀气腾腾的力道绝对是因为屋主人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三枚螺旋刺贴着他的耳朵钉在门框上,泛着绿油油的幽光,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幸好躲开了,不然今天就成为他的忌日了,和她的生日同一天的他的忌日,怎么想晏樱都觉得不甘心。
    “火气这么大,早上的日出不够好看么?”晏樱似笑非笑地说,即使刻意克制,语气里难免还有点阴阳怪气。
    “滚!”司晨沉着脸说。
    晏樱是越让他滚他偏不滚的类型,走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对面坐下,眼尖看见了趴在床上双眼绿油油的大猫,有些意外,笑道:
    “小猫儿养花猫?哪来的兔狲?你闲极无聊开始养猫了?”
    司晨看了他一眼:“你既知道我和他去看了日出,怎么就不知道他送了一只兔狲给我当生辰礼物?”
    晏樱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屑地勾了一下唇角:
    “难怪!这猫真蠢!”
    那句“难怪”含义不明。
    一阵震耳的雷鸣声响起,掺杂着闪电的咔擦声。晏樱向窗外望去,说:
    “打雷了。”
    他喃喃自语:“以前在凤冥国时,基本上没听过雷声。”
    顿了顿,他转头,望着她的脸问:“怕吗?”
    司晨蹙眉,一言不发。
    晏樱便闭了口,他似有些失望,低头,沉默片刻,突然将一物掷过去。
    司晨接在手里,是一只长条形的匣子,蹙眉,再抬起头时,晏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把空荡荡的椅子。
    司晨蹙着眉,打开长匣,里面是一支金镶红宝石牡丹鸾鸟点翠步摇,工艺精湛,矜贵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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