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物理卷子到底没交。
    阮厌把卷子压在课本下,露出来的半角是属于纪炅洙的痕迹:“……我,我没带。”
    课代表沉默着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是知道她没有做的,阮厌其他科目都挺好,只有物理成绩全班倒数,作业交上来也没什么意义。
    但伤是遮不住的,阮厌脸上的淤青谁都能看出来,眼皮上方还贴着纱布,一看就是被打了,这让课代表心里生出了些同情。
    韩冰洁喜闻乐见:“哟,这谁替天行道啊。”
    阮厌低着头,照例沉默。
    “谁打的?”韩冰洁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像欣赏艺术品那样瞧她脸上的伤疤,“你这是伺候哪个金主给伺候残了?”
    阮厌轻声说:“没有,不要乱说。”
    阮厌是个很安稳的人,少情绪,也少争端,轻轻凉凉的,像任方任圆的水,温柔沉静,包容万物,可载福祸,也可覆悲欢。
    她被欺负时很少说话,更罕见为自己辩白。
    韩冰洁大约也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面子过不去:“啧,你这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反正你也要子承母业,迟早都是个张腿伺候人的。”
    她专往阮厌痛处戳。
    “……”
    阮厌抬眼瞥了韩冰洁一眼,可这次她不再反驳了,继续低头做两耳不闻的聋哑人,其实心底是有点烦韩冰洁,十六七岁的人怎么能幼稚成这个样子?
    韩冰洁最气她一脸死人相,哪怕她委委屈屈地哭呢,如今却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自讨没趣得很。
    她要骂,奈何快上课了,只有嘁了声回自己座位。
    物理老师没找阮厌,他之前有跟阮厌谈过,可物理这科目是需要天赋的,阮厌是那种努力但的确不入门的人,老师也知道她不是学物理的料,甚至提过直接让她放弃物理专攻长项。
    阮厌想,再怎么放弃也不能只考叁四十分吧,太拉分了。
    往日上物理课听着听着总是要犯困,但今天她听得格外认真,毕竟手里有东西,意外的是纪炅洙卷子很漂亮,这个物理成绩只怕在级部也是能数得着的。
    他是那种步骤能省则省的解法,恨不得写个公式再写个结论就完,与其说阮厌在听课,不如说她借着老师的讲解拆分纪炅洙的答案。
    好在因为没有草稿纸,受力图和算式都直接在卷子上划了,虽则乱七八糟,也算能看出个眉目来。
    阮厌觉得这是她上的最累的物理课。
    学校五点多放学,然后上晚自习,要磨蹭到九点多,高叁要比高二晚半个小时,不过教师都在一个教学楼里。
    这点空隙阮厌就不回家了,她去校外的小街上随便买了点饭,回来时教室还没有人,但她还是检查了一下桌椅,然后把杯子里的水倒掉,涮了涮重新倒热水,即使她可能到放学也不会喝。
    然后她上了个厕所,拉开厕所门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点不太好的感觉,就是那种老师点名你突然就有预感会点到你而且果然点到了你的感觉——但她那个念头和她肢体动作几乎是同步的,她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那叫惯性。
    霎时——啪!啪!
    像是气球在她耳边爆炸了,大量的水在她头顶上直直爆溅。
    泼面的液体把她从头到尾淋了个彻底,阮厌下意识闭上了眼,这感觉又陌生又熟悉,她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霸凌了,以至于她更快先感知到这些水的味道不对,而不是门外那些女生恣意的笑声。
    阮厌屏气等了几秒,等水流得差不多了才敢呼吸,试着睁眼睛看向头顶,这才发现她们并不是拿水桶往下倒,而是买了避孕套然后往里面灌满了水,站在隔间等她进来再戳破。
    阮厌脑子懵了一瞬间。
    这跟直接拿水泼有本质区别,水她还可以等干透,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可避孕套里有润滑油啊。
    小姑娘扶着厕所门,僵着身子,难得手足无措。
    她低头看着几乎全湿的校服上衣,和上面溅的星星点点的油渍,这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偏偏是今天——早上班主任特意嘱咐过明天有检查的,大家都要穿全套校服。
    她可以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但不能接受校服上有避孕套的乳胶味道。
    身后女孩子们还在笑,阮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咳嗽几声,但没有动。
    韩冰洁笑得尤为有穿透力,她此刻声音充满了快活:“怎么,好闻吗,哎呀我都忘了,小妓女天天闻,早就习惯了吧。”
    她拿着还滴水的避孕套,还没尽兴:“给我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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