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是为了贾宝玉,自己也必须咬牙撑下去。
    这孩子已经没了爹娘,如果再没了自己的庇护,将来只怕是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贾母立刻就精神了。
    大约是明白贾宝玉日后只能依靠自己了贾母也不糊涂了。她甚至没有跟贾琏贾琮贾琦预料中那样,决定把自己现在住的这套院子留给贾宝玉,她只是拿了银钱出来,让贾赦帮忙在这崇德里的后街上买两个院子,预备着日后贾宝玉贾兰结婚以后用,又打发人将自己院子的后院儿和后罩房都收拾出来。
    贾母道:“我年纪大了,总喜欢跟前热热闹闹的。宝玉和兰儿年纪小,珠儿媳妇又是寡妇,先跟我住两年,等他们都成家了再搬出去。二丫头和三丫头先住了这前头的东西厢房,云丫头住我这里的碧纱橱,宝玉住后院儿里,珠儿媳妇带着兰儿、环哥儿住在后头的后罩房里。他们的婚事,我自然有体己拿出来,也不用你们出银子。”
    贾母强打着精神,吩咐了几句,这才让众人散了。
    王夫人害得贾政被腰斩,她跟前的人自然都倒了霉,跟着去南面的几个都被官卖了,还留在京里的这几个也惶惶不可终日。
    这不,贾琦才走出贾母的正院儿,就看见彩霞坐在二门的门槛上,彩霞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贾赦看见这个丫头明显是冲着贾琦来了,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丫头好生眼生,哪里来的?”
    贾琦道:“父亲,不妨事儿,她虽然是那位跟前的大丫头,不过那位早就把她给了贾宝玉,偏偏她心里装的是环哥儿,曾经为儿子做了一件事情,换取环儿去祁家家学读书的机会。这次,想必她又是为了环儿来的。”
    “原来是为了环儿。”贾赦点了点头。
    虽然对贾政王夫人又许多怨气,可贾赦从来不会迁怒下面的孩子,就连贾宝玉,贾赦也只当贾宝玉是在王夫人的撺掇下才会惦记上林黛玉,因此,贾赦也只是恼恨王夫人,却并不曾真正生过贾宝玉的气。
    贾宝玉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贾环了。
    贾赦道:“既然如此,你且看着办。不过,不要自专。”
    “是的,父亲。”
    贾赦很快就带着贾琏贾琮离开了,等贾赦都走了,才听彩霞抖着声音道:“四爷,婢子知道您公务繁忙,只,只是婢子有两件事情,一件关系着环哥儿,一件则是为了彩云。婢子想求求四爷……”
    贾琦道:“如果是环哥儿,我只能说,除非他被过继给别人,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有参加科举的那一天。”
    “怎,怎么会?”
    “知道什么是科举舞弊案吗?”贾琦道,“科举舞弊,就是一次断送了江南这一科上千士子的前程!更别说,这一次江南死了好几位出了名儿的才子!你可知道,这些才子背后站着都是什么人吗?能够培养出名满江南的才子的人家,一般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家,而这样的人家,就是眼下没有权势,家中也没有人做官,他们对江南的影响力一样不弱。”
    彩霞慌了:“那,那环哥儿该怎么办?”
    贾琦道:“你,你且等着吧。珠大嫂子,呵呵。你尽快还是赎身走人吧。现在老太太还在伤心二老爷之死,等老太太知道你原来是那位的人,必然会迁怒于你。”
    彩霞苦笑:“我还能去哪里?”
    她原本是贾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家人原来并不出挑,可贾琦告御状的时候,王夫人的心腹就被收拾了,所以她的家人也被提了上去。虽然彩霞有跟父母兄嫂提过,谋财害命的事儿不能做。可王夫人那个德行,彩霞的父母兄嫂最后又怎么不会不陷进去?
    如今,可不是彩霞一个孤零零地在这里了?
    贾琦道:“彩云我已经买回来了,安置在凯旋街后面的一座三进的小院儿里。那座小院儿,我原本是打算给环哥儿的,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先去那边跟彩云作伴。”
    彩霞连连道谢。
    她知道,这已经是贾琦看在自己为她做过的事情上了。自己的父母家人到底身上有事儿,贾琦自然不会出手捞他们的。
    贾琦很忙,因为皇帝无意中得知,前朝的海商们十分豪奢,可金陵市舶司和广州市舶司每年收上来的税银并不是很多。
    贾琦就道:“万岁,会造成这样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我大魏的官员对海外的事情并不清楚,外加官商勾结而已。”
    皇帝看了看贾琦,忽然道:“你也想跟海外蛮夷做买卖?”
    贾琦躬身道:“是的,万岁。臣家中的作坊里面堆放了无数的布匹织物,臣需要把这些织物换成金钱,用来支付下面百姓的工钱。”说着,贾琦抬起了头,道:“臣也知道,宫中每年都会有大量的绫罗绸缎白白地搁着,等着霉烂。”
    皇帝一愣,道:“哦?你肯定,你能做到?”
    贾琦道:“臣的确知道。只需要万岁给臣一道手谕,让臣在松江口组建市舶司。”
    “松江口?那不是长江的入海口吗?”
    “是的,那里还有天然良港。”
    皇帝的视线扫过贾琦。
    贾琦和林黛玉的财政状况,皇帝当然知道。皇帝也知道,贾琦手里的那些流民,每年的人丁税都高达上千万,那么,贾琦林黛玉每年支付给他们的钱粮,至少也是这些人丁税的两倍!
    也就是说,贾琦和林黛玉每年要向下面的仆役、雇工、佃户们支付的钱粮超过了两千万。
    两千万,都赶得上朝廷半年的赋税总和了。
    贾琦和林黛玉两个,也向皇帝证实了,百姓们离开了土地就不等于断了生计,这句话是对的。
    当然,皇帝也可以断了贾琦和林黛玉的资金链,但是,那样一来,就等于是逼着贾琦和林黛玉手下的那些人去造反了。
    皇帝看了看沂王,见沂王对他点头,这才对贾琦道:“罢了,既然这位,朕准了。朕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内,你的松江口市舶司的税收必须超过金陵市舶司和广州市舶司的税收总和。”
    “臣遵旨。”贾琦道,“不过,臣想跟万岁借一个人。”
    “谁?”
    “宫廷画师,郎世宁。”
    郎世宁,宫廷画师,其实也是一位天主教传教士。只可惜,太上皇不喜欢传教士,却对他的画和他掌握的西方科学知识十分满意,而当今皇帝则把他当成了烧制宫廷瓷器的御用画师,所以,贾琦要借郎世宁身为传教士的多国语言能力,皇帝当即就点了头。
    贾琦在离开京师之前,就让郎世宁以中文、拉丁文、意大利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和葡萄牙文向已知的几座西洋商人会馆送去了信件,让这些商人半年后去松江口集合。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松江口只是一个小渔村,好在贾琦手里的人都是做惯了建筑活的。
    很快,一船船的标准模块被送到了松江口,早一步到达的林家建筑队已经将松江口规划好了,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座座两层,或者是三层的木质小楼拔地而起。
    同时,一座巨大的灯塔也树立在了海边。
    郎世宁对此惊讶不已:“侍诏大人,您真的是一位天才!不过是短短两个月,你就让这里出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不,不应该说是小镇。我的大人!应该说,这是一座城市!而且,按照您的规划,很快这里就会出现一座人口超过二十万的大城市!”
    贾琦道:“不,这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提供了设想。不过,为了照顾那些流民,我的手下早就熟悉了这种活计。”
    “看看这整齐划一的房子,还有这平整的水泥地,行车的车道,走人的人行道,哦,还有这斑马线,还有这天桥,这是天桥吧?”
    “按照古语,应该叫他廊桥。不过,您爱称呼他天桥也可以。”
    松江口才初具规模,就已经有那心急的西洋商人跑来了。这个叫做路易斯的商人看见穿着一身天主教传教士的标准服饰的时候,就急匆匆地过来,口中还用法语喊道:“神甫,天哪,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是神甫!请问您的教堂在哪里呢?我应该去哪里望弥撒?天哪!仁慈的天主!请允许我的罪过!在这片土地上,教堂可真不好找!”
    说着,又指着贾琦道:“哦,这孩子是您收养来的东方随从吗?”
    郎世宁连忙跟贾琦道歉,又按住了这个激动的商人,道:“我的朋友,您太失礼了,这位可不是我的随从。他可是东方大贵族出身!还是一位高级官员!”
    “什么?可是他才怎么一点高!难道他是侏儒吗?”
    只听贾琦用带着明显的意大利口音的法语道:“我并不是侏儒,我今年只有十三岁。”
    “什么?只有十三岁?”
    郎世宁道:“这是这片土地上的传统,在两千多年前,他们就有十二岁的宰相了。”
    那个商人连连道歉,并且迅速地自我介绍。
    原来他也是个贵族,一个男爵的小儿子,因为家中的领地注定了是要由他的大哥继承,所以才远赴东方,这片传说中的黄金乡。
    贾琦看了看郎世宁,然后用中文说道:“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确是一片满是黄金的土地。但是,没有诀窍、没有人指点的话,你们只能在金山面前拿走几粒金沙粒。”
    路易斯听完郎世宁的翻译之后,两眼发亮:“尊贵的大人,您能指点一下我吗?”
    贾琦将自己手里的折扇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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