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疑虑在心里头越积越厚,压得她夜不能寐。
    楚天歌干脆起身,掀开厚重的朱色帐幔,双脚刚下了地,就看到李云临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夜色。
    估摸着这都子时了,他竟还未宽衣解带。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粗想来,他已有数月未踏进这里了吧。
    李云临闻声回过头来,将她鬓边发丝缕到耳后。
    “天歌,我把朝政放一放,我们出宫走走吧,去看看如今的乾元国土,这一年来的变化很大……”
    这一年来……
    楚天歌心中没来由的抗拒,“罢了,宫里挺好。你最近没日没夜的忙,也累着了,这两天我办个宫宴,让妃嫔们陪你消遣消遣。”
    李云临轻轻笑了一声,笑得苦涩。
    “你何苦委屈自己,做出这一副大度的样子。你介意,在乎,就该早早的说出来。”
    楚天歌听得也是想笑。
    介意什么,在乎什么?她在乎的人都不知在何处,渺无音讯。
    她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皇上不如——去姚嫔那儿?”
    李云临伸手搂她入怀,声音微微嘶哑,“不,就在你这儿。”
    她身子失重,被打横抱起,入帐前,她看向殿中那一盆优昙花,硕大洁白的花蕊紧紧闭合,迟迟不能盛开。
    也许,它永远不会再盛开了。
    他起的很早,毕竟要早朝。幸好他悄无声息的,没有吵醒身边的女人。
    楚天歌睡到日晒三竿,芸儿拿着狗尾巴草来逗她才醒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跟你彤儿姐姐玩去。”
    芸儿一愣,狗尾巴草在手中慢慢停住了晃动,双眸渐渐起了雾色。
    “母后,姐姐她……”
    环环匆匆把芸儿抱下床,“公主,让娘娘再睡会儿吧,咱们先出去。”
    楚天歌翻了个身,不再看她们,静静听着寝殿的门再度关上,恢复一片寂静。
    她闭上眼,只想再入梦境。
    芸儿被抱到了外头,两只大眼睛涩红得看着环环。
    “母后怎么总是忘记,姐姐她已经没……”
    环环把她抱得更远一些,耐心哄着,“娘娘忘记了的事,就让她忘了吧,我们不说出来,不惹她伤心,好不好?”
    芸儿嘟起了嘴,越想越气愤,“婢女说那个狗皇帝昨晚睡在了我母后屋子里,狗皇帝一定欺负我母后了,我要陪着母后。”
    环环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公主,他是你父皇……”
    “不是!”芸儿咬狠了牙齿,泪痕小脸上满是愤恨,“他杀了我父皇,他杀了我父皇!”
    环环抱紧了她,几近哽咽,“不能怪皇上,公主,你想让娘娘好好的,这些话就不能再说了,她承受不住啊。”
    芸儿懂事得点了点头,“我知道。”
    芸儿刚走没多走,李映晚挺着大肚子把楚天歌从床上拉了起来。
    “一天天的老是睡,越睡越头疼。”
    楚天歌不得不下床,婢女们麻溜得进来伺候穿衣。
    她瞧了眼李映晚那硕大的肚子,感慨道:“你啥时候能跟赵衡把婚事办了就好了。”
    不然这孩子,以后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喊她娘亲。
    “无所谓,能在一起便好。”
    李映晚待她穿戴好,拉着她去院中下棋,“落子无悔啊,嫂嫂。”
    很正常的一句话,楚天歌听着却有些奇怪的味道。
    “我何时悔过棋?”
    她在一处落子,忽而想起了另一个也喜欢下棋的女子,“裴敏许久没来我这儿了。”
    李映晚嗯了一声,“跟你玩腻了。”
    楚天歌笑笑,“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从前老往我这里凑,皇后短皇后长的讨好我,盼我多帮她们送寝几回。如今倒是不来了,都戒荤了还是咋的。”
    李映晚听得心头微痛,迟迟不能落子。
    片刻后,她干脆放下了手,问楚天歌,“你为什么总要给三哥送美人,有意思吗?你心里是真舒服?”
    楚天歌只觉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舒服?这么些年了,你竟还以为我在意他?”
    李映晚喉间一窒,费劲道:“嫂嫂,既然如今是……三哥在你身边,你便与他好好的,把往事放下,好好在一起吧。”
    楚天歌眼眸凝滞,抬首时已是满脸冷意。
    “放下,怎样放下?芸儿怎么办,烬宵怎么办?!”
    她捻着黑子的手微微发颤,“映晚,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近来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李映晚双眸一缩,“你想多了,嫂嫂。”
    几个深呼吸后,楚天歌平复了气息,棋局慢慢开展。
    看准了李云临跟大臣们在勤政殿议事,楚天歌径直去了御书房。
    “娘娘,皇上不在……”
    楚天歌置若未闻的往里闯,侍卫跟环环使劲挤眼色:该怎么办?
    环环偷偷朝他摆手,侍卫明了的箭步疾去,直奔勤政殿。
    楚天歌进了御书房就把门关上,她独自在案牍上翻过一本又一本的奏折,只想找出关于平叛战事的只字片语。
    可这一本又一本,署了不少陌生大臣的名字,所述尽是些琐事。
    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
    她心间跳得越来越跳,翻书越来越急促,直到突然在某个奏本的署名上看到一个名字。
    孟琅。
    手中奏本徒然落地。
    如果孟琅归顺朝廷,那么烬宵呢,烬宵在哪里?
    他还如何安然无虞?!
    皇上急匆匆而来,看到楚天歌的神色,又看到她脚下的那本奏折,心中犹如地动山摇般颤栗。
    “天歌……”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楚天歌死死瞪着他,“你告诉我,烬宵在哪里,你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皇上伸出的手,终没有勇气碰她,无力垂了下来。
    “他没事。”
    楚天歌往后瑟缩了一步,“你骗我,他们没有撤出嘉成关外,孟琅归顺了,烬宵,烬宵他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就站在那里,两步之遥,痛苦无力得看着她。
    “李烬宵没有事,他还好好的活着。”
    他的身子单薄得一片枯叶。
    楚天歌逼问:“那你说他在哪里。”
    皇上跨了两步握住了她的肩膀,而后把她拢进了怀里。
    “天歌,天歌……”
    他除了一直喊她的名字,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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