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个大明朝,专权得势的太监不少。但若说有几个能“名留青史”的,那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其中名声最好的要数巡游列国的三宝太监郑和,而最臭名远扬的则要数大败东林党的东厂太监魏忠贤了。
    魏公公执掌朝中大权长达八年之久,依仗皇帝宠信不知撂倒多少名臣大家,最厉害的一次,三年前左都御史杨涟上书弹劾其二十四大罪,可人家不但没事,反而绝地反击把东林党杀得大败,无数文人清流被关进诏狱受尽酷刑。
    自此百官束手,投奔其麾下巴结奉承的人那叫一个趋之若鹜,就连镇守辽东的名将袁崇焕都要为他修建生祠。
    但此刻这位朝堂巨擎,官场老鬼却只是握着鱼竿,愣愣的注视着水面,显然其胸中堵着烦心事。
    岸边上东厂和锦衣卫的指挥使,镇抚使,还有无数身披朱紫的重臣,都恭敬的束手而立连说话都要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惊走了水里的游鱼,惹来魏阉的迁怒。一个没眼色的家伙,还巴巴的拿着江南水患的折子想要上奏,都被拦下了。
    江南离京师千里,水再大也淹不到这里来,只要自己的性命没事,下面升斗小民的生死哪里比得过讨好这位活祖宗?
    东厂指挥使田震三言两语打发走上折子的大臣,眼瞅着魏忠贤身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身穿银色飞鱼服的千户,捧着鱼篓,腰弓的跟个虾米似的。另一个年轻道士,站在魏忠贤身边竟然能腰悬宝剑,站的笔直。低声问道:“义父身边那两人是谁啊?怎么看着都有些眼生啊?”
    锦衣卫镇抚使许显纯斜眼看看他,“喔?你连他都不认识?这位江生道人是前儿魏公公外甥引荐的高人,听说是师从镇元子大仙门下。”
    田震眯眯眼睛,阴阳怪气的问道:“喔?那凌云铠不过一个旗官,还认识这等高人?”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是魏忠贤的心腹,但他和许显纯背地里为了争权夺势却是明争暗斗。凌云铠和魏忠贤虽然只是八竿子远的亲戚,但就因为他在镇抚司衙门当差,可能会成为许显纯争宠的武器,田震就已经把他记在心里了,别人只是一提,他就能一下子对上号。
    而这个经他引荐的道人,田震自然认为是许显纯授意用来邀宠的,心下自然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揭穿这骗子的把戏,掀了许显纯的台子。
    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肚子里那点聊斋彼此早就一清二楚。许显纯冷笑一声:“你可别看这道人年轻,那可是有真功夫的。昨儿晚上,义父已经连夜带他见过皇上,为他讨下了国师的封号。听说此人一手袖里乾坤出神入化,竟凭空把上千斤的铜铁,数百方的木料还有几万块砖头都凭空变没了。听他说,那些材料都运往天界,帮皇上用来修建天宫了!”
    其实许显纯巴不得田震能在魏忠贤面前碰个钉子,但他也知道这些小心思是瞒不过魏忠贤的,因为这一切都是这位义父刻意经营出来的,毕竟手下不合,上位者才能驾驭的游刃有余。可眼下皇帝病重,魏忠贤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让他老人家不痛快,那可大事不妙。
    许显纯看田震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愈发得意。虽然江生不是他亲自引荐的,但那凌云铠毕竟是锦衣卫的人,手下人能长脸,他这个镇抚使自然腰杆也硬。随口道:“至于那个千户是我镇抚司衙门里的陆文昭,他孝敬我二百两银子,就是想在义父身边多伺候一会。”
    收受贿赂,安排差事,这在大明官场已经是公开的规矩,所以他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田震也不拿这当回事,随口接着,“便宜他了。”
    陆文昭站在魏忠贤身后已经两个时辰了,身上痒痒都不敢乱动,早就已经站的双脚发麻。可魏忠贤就是坐在那盯着水面发呆,就连水面上的浮子晃动都没发现。
    眼看自己的二百两银子就要和鱼饵一起打水漂了,陆文昭斗着胆子小声提醒道:“厂公,,,厂公?,,,有鱼,鱼。”
    魏忠贤这才从沉思里反应过来,赶忙提鱼竿往上拉。
    也不知道是这水里的鱼力气大,还是魏忠贤行将就木就剩下一把老骨头,反正他是一连扯了几次,竹竿子都崩的有些弯了,可这鱼就是不出水。
    眼看这鱼要是跑了,陆文昭这声提醒那就是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蹄上了,他是又不可能跑上去抢魏忠贤手里的鱼竿。灵机一动,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双手抓着活蹦乱跳的草鱼恭敬的献给魏忠贤。
    魏忠贤当初就是靠拍皇上马屁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陆文昭虽然处置的得当,但落在他的眼里反而是佞臣小人。
    魏忠贤并不厌恶小人,若是一个月前,说不定陆文昭贿赂的二百两银子就能换个他一个升职的好机会。但此刻皇帝病重,朝中的坏消息又是一个接着一个,可是能替他分忧的人却一个也没有,这些邀宠的手段自然就让他感到无比厌烦。
    那条草鱼刚接到手里就扔到地上,一翻白眼扯着沙哑的嗓子,不耐烦道:“说吧,想要什么?”
    陆文昭赶紧朗声道:“卑职,,至此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斗胆,向厂公讨个差事。”
    他这算是摆明车马炮,跪地拜主公了,魏忠贤若是接了,此后他也能自称是厂公的亲信门生了。可惜魏忠贤手下奴才多得是,压根不缺他这一个。一撇嘴:“收复辽东,驱逐建奴,你行吗?山东民变,平定流寇,你行吗你!”
    此话一出,陆文昭的两百两银子算是白花了。可魏忠贤却不罢休,“倒有件差事,皇上龙体有恙,需要三条腿的金蟾做药引子,找去吧你!”
    这话其实已经是很严重的责罚了,因为它暗示着不需要再给陆文昭派什么能立功的正经差事,这小子的前程从此算是无亮了。但陆文昭只是抿着嘴唇,强笑道:“谢厂公圣恩!”
    “乏了,”看他的样子,魏忠贤愈发觉得没意思,站起身给陆文昭撂下句话,“这鱼赏你了。”
    二百两银子买魏忠贤亲自钓的一条鱼,顺带还搭上了锦衣卫的前程,这买卖做得赔到家了。
    但江生却知道,陆文昭根本就不在乎魏忠贤是否赏识,因为他是信王朱由检在锦衣卫安插的卧底,更是一手执行了天启皇帝落水的阴谋。
    皇帝没有子嗣,一旦宾天,信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到时候他有从龙大功,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但在此之前,他还要把行刺计划的收尾工作完成。
    皇帝落水,宝船损毁,朝廷肯定要派人查询原因,想调查这件事情百户的身份不够,镇抚使和指挥使又不可能亲自办,最有可能的就是从东厂或者锦衣卫的千户里面选一个。
    陆文昭此刻最烦心的是,这份差事没有争取到,想要处理的天衣无缝不知要多费多少心思。
    都是狠人啊!
    江生感叹一声,便不再想他。昨天才将许多材料收到虚空世界,直到刚才,一座狭小的二等储物箱子才在脑海中渐渐成型,一个很工业风的实木箱子里面孤零零的放着一只剑匣。
    放杂物的空间最小级别的只是个包袱大小的储物袋,更高级的就是界灵刚花了几个时辰做出的储物箱。
    本来下一阶段是个十米见方的储物间来着,但既然魏忠贤此刻拿他当神仙供着,准备的材料一应都是最好的,那他自然跳过这一层,直接让界灵修建了一座储物仓库。
    太监百官孙子一样簇拥着魏忠贤,而在这些人里,凌云铠也破天荒的有一处位置。昨儿因为举荐神仙有功,他此刻也是春风得意,虽然朝廷的调令没下来,但许显纯已经亲口答应为其运作百户的位子,并许诺一年内晋升千户。但饶是如此,此刻他却也不敢和那些朱紫大臣们去抢着争宠,远远地坠在后面。
    正巧江生刚才打量陆文昭一番,也落在后面,他赶紧腆着脸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玉如意:“恭喜真人得封国师!下官前抓到一个江洋大盗得来的。听说也是个得道真人的法器,放在下官手里那是宝物蒙尘了,奉与国师,不成敬意。”
    那玉如意虽小,但却上等的和田白玉精工细琢,上面灵芝流云雕刻的栩栩如生,触手细腻温润,宛如羊脂。这东西但论价值就远比其他金银珠宝要金贵得多,更何况玉如意还真是道家法器之一。凌云铠这礼物倒真是颇费心思。
    不过江生却不相信凌云铠有那个本事抓什么江洋大盗,若论功夫他和沈炼那种实战型百户差远了,这玉如意说不定是巧取豪夺讹诈来的。
    而且若论出手阔绰,魏忠贤才是大手笔,昨晚直接送他一面透光铜镜。那宝物有光照在背面,却能将花纹直接映射在前方,神异无比。最珍贵的是,上面錾着八个大字,“见日则光,天下大明”,千年古物却正与当今国号相应和。
    据说是西汉武帝的心爱至宝,唐明皇用它在太液池朝露殿避过邪,就连太祖,和成祖也曾把玩过。可谓真正的沾染皇家龙气的。
    但江生也并不是什么得道真人,不过是借着虚无空间装神弄鬼罢了,玉如意往袖子里一笼,便消失不见。
    这储物箱体积虽然不是很大,但装些精致的小零碎还是很方便的。
    江生略略思索,然后笑道:“凌百户客气了,不过我刚才给你卜了一挂,你虽然官运亨通,但最近却有些血光之灾,行事千万要小心啊。”
    “啊?”
    凌云铠原本是想和江生套套近乎,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诅咒自己。但一想到他那手神乎其技的袖里乾坤,心下不由一凛,赶紧问道:“那不知可否破财免灾?”
    江生摇摇头:“你此劫中带水,带火,又带金,不太好化解,还是自己小心提防吧。”
    打发了惴惴不安的凌云铠,江生沿着河边漫步散心。
    他这个国师是才封赏下来的,皇帝正式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朝中得到消息的也只有昨晚在魏忠贤身边伺候的镇抚使许显纯等几人,就连手眼通天的东厂指挥使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其他大臣。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不了一两天,他的身份可能就会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了,到时候,想这么轻松的自己走一走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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