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这些人就消失了,樵夫回到家中,将此事说与村人听,这才得知他今日见到的那些人,就是传说中的花仙。自那之后,樵夫无病无灾,一生顺遂,活到百岁,寿终正寝。
    听完曲子,谢冬清回过神,忽见街对面,梅阁长身玉立,一双眼专注地看着她。
    谢冬清倏然站起,狂奔过去,溅起雨水。
    “你……你怎么来了?”
    梅阁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静了好久,他只道:“来看看。”
    二人又是相对无言,谢冬清似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可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紧要的又是什么。
    而梅阁更是奇怪,自他见过谢冬清后,心里就一直有种感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对她莫名熟悉,若自己离京前不来见她一面,心中会有不安。
    见过了,自己的心也就放下了。
    梅阁穿着官服,大袖长衫。谢冬清盯着他的袖口看,最终,她下定决心,抬头问道:“你……你手能让我看看吗?左手。”
    梅阁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半晌,默默将左手的雨伞挪到了右手,把手乖乖伸到了她面前。
    谢冬清一把抓住,把大袖推高,当见到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系带窄袖,谢冬清怔了一下,想也没想,顺手就解开了袖带,把这层也推了上去。
    梅阁顿了一下,似是想收回手,然谢冬清动作很快,梅阁还是任由她解开了带子。
    手腕上什么都没有,谢冬清顿感失望,又不甘心的将视线移到了梅阁的另一只手上。
    她现在很是纠结,若是这时候说要看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会被他当做精神不正常或是想占他便宜?
    梅阁脸颊发烫,在她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中,右手默默缩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
    “珠子。”谢冬清扯出了脖子上挂的魂珠,说道,“你能看到这个吗?就是这种珠子,一样的珠子,你身上可有?”
    梅阁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谢冬清的脑中一团糟,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这枚魂珠,可又想不起这是在梦里,她该怎么办?
    谢冬清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梅阁你听好,你一定要留意,当初我们约好的,你手上也有一串一样的珠子,你什么时候能看到它,你就能想起我了。”
    她说完,又问:“梅阁,你有什么心愿吗?不管什么样的心愿都行,你说出来,我……我能帮就帮。”
    梅阁微微笑道:“心愿?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到谢老板这里,就是把你自己照顾好,大概就是这些了。”
    “你自己呢?”谢冬清急了,“我不听你为别人考虑的那种心愿,太大了,要你自己的。”
    梅阁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你倒是说啊!”谢冬清很想拽着他的领子对他吼道,“别磨蹭了,不管是什么,先说出来啊!”
    梅阁摇了摇头,笑道:“谢老板,回去吧。我没有心愿。”
    相府的马车慢慢停到了二人面前。
    “大人,该启程了。”
    谢冬清问:“你要去哪?”
    梅阁眼神飘远,好久才道:“我要离京一段时间。”
    他收好伞,坐上马车,朝谢冬清弯了弯嘴角,缓声道:“谢老板,祝你生意兴隆,照顾好自己,有缘再会。”
    马车驶出视线后,谢冬清还在愣神。
    为何感觉他最后说的话这么不对劲呢?
    谢冬清回到书铺,有人给她递了杯茶。
    她醒过神,连忙双手接过:“谢谢,我都忘了还煮着茶……”
    “你和梅元朗认识?”
    谢冬清半口茶呛在嗓子眼,咳嗽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谢冬清咳完,问道,“你刚刚说谁?”
    “梅阁,梅元朗。”坐轮椅的女人笑看着她,“你不知他的字……所以,你们是旧识?”
    谢冬清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也认识他?!”
    “称不上认识。”女人转动轮椅,望着门外的街景,“见过几面。”
    谢冬清脑袋灵光,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大概不简单。
    “那……前辈知不知道,他现在在朝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谢冬清放缓了语气,“我俩确实是旧识,只不过他现在想不起我是谁,实话说,我能在这里都是为了他。”
    谢冬清边说边想,语速也慢了下来:“我家有个半仙,给他算过命,说他命中有一打劫,还是生死劫,所以……所以我才来这里,想帮他平安度过这一劫。”
    轮椅女人温柔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也是云州人?不得不说,民间的算命卜卦术,有时很真挺灵验。”
    谢冬清心漏跳一拍,忙问:“前辈的意思是……他……他要出事了?”
    “若我猜的没错,梅元朗现在要去的是白地镇。”女人喝了口茶,说道,“我问你,自古赈灾,可有丞相亲自到灾情地处理此事的?”
    谢冬清想起了总理慰问灾区的新闻报道,犹豫着答:“有……吧。”
    轮椅女人摇了摇头,“错了。丞相乃众臣之首,协管六部事务,身为丞相,若是离开京城,就意味着他离开了对自己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放开了手中的权力,这是一个信号……”
    谢冬清愣住。
    “梅元朗不傻,他自己也清楚。”轮椅女人语气如常,“这次到白地镇去,若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陷入死地。”
    “为何这么说?”谢冬清不是很明白,“他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可他已经是丞相了,还有什么人可以动他?皇帝?”
    听谢冬清平平常常就说出皇帝二字,女人似是有些诧异,她愣了片刻,笑道:“你这姑娘,很有意思……”
    “四年前梅元朗在大理寺任职,经手了一件大案,此案过后,朝中官员变动巨大。而晋升最快的就是乞丐出身的梅元朗,他身后没有家族势力,是最适合做靶子转移他人视线的人选。至于现在,飞鸟尽良弓藏,和那件案子有关的人,活着的,也只剩他了。”
    谢冬清正要细问,就见她放下手中的茶,转动轮椅,道:“我的家人来了,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上旁边的茶楼点个曲,你就明白了。”
    书店里进来了一个清瘦的男人,他笑着朝谢冬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斗笠戴在女人头上,给她比划了个手势。
    女人柔声道:“就知你见下雨会提前下山,今日这么早就下山,可有耽误那群学生?”
    男人摇了摇头,冲谢冬清挥了挥手,笑眯眯推着女人离开了。
    女人回过头,说道:“小姑娘,今日的茶不错,明日我再来。”
    送走他们,谢冬清拔腿扎进了隔壁的茶楼。
    茶楼里的小厮认得她,笑容可掬前来沏茶:“多谢照顾生意。”
    谢冬清拽住他:“可有唱曲的,我想听曲。”
    “哟,谢老板其实是冲着听曲来的吧?是听稀奇,还是听民间故事啊?”小厮低声道,“不然,谢老板楼上包厢请?”
    谢冬清从他的表情中顿悟,立马站起身两步并作三步上了楼,挑了个偏僻的包厢坐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板胡的姑娘就走了进来,一礼过后,她关好门,坐了下来。
    “谢老板想听什么?”唱曲姑娘声音柔润,拨了几下弦,问道,“是要听前朝传奇,还是听时间近一点的?”
    “近一点的。”谢冬清想了想,指了指天,“听上面的,就听……听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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